“呼——”我长舒一口气,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接着,故作镇定地离开女厕所,快步朝着他所在的教室走去,“贺君安,请你出来一下,有一件事情要郑重地找你谈一下。”开弓没有回头箭,说出这一句话的时候,我就已经下定了决心。
“嗯?”正在奋笔疾书的贺君安停下了手头的事情,既没有迟疑也没有询问,乖乖地跟着我离开了教室,离开的一刹那,原本安静的教室就如我预期一般,像是一滴水落入了滚烫的油锅一样瞬间炸开。
远离了喧闹与嘈杂,我带着他来到一处僻静的角落,一脸严肃地向眼前的他发出了邀请。
“你想不想加入风纪检查部?”
“哈?”他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要是你加入的话,我们就能一起共事。”
我不知道自己当时露出了什么样的表情,但是大抵能猜得出来自己的状态......脸上维持着脆弱的冷静,眼睛里满是殷切的期盼,嘴巴不自觉地微微张着,下意识做好了在被回绝的情况下劝说他的准备。
“好的。”
“不要急着给我答复,我准备了三种入部福利,你了解之后再考虑一下......诶?”我不由得愣了一下。
他露出了不解的表情:“你要的不是肯定的答复吗?”
“不不不,”我连连摇头,“是我没想到你会答应得这么快。”
“我觉得没什么需要考虑的,”他耸了耸肩,“要是我们的接触时间越来越多的话,朋友之间能做的事情也就越来越多了。”
“你要考虑清楚,”我习惯性地把丑话说在了前头,“风纪检查部经常受到他人非议,加入的话就意味着跟绝大部分人的关系会跌至冰点。”
“对于现行制度不满的只是被剥夺了既得利益的违法乱纪份子,”他一脸淡定地说道,“其余被他们煽动的都是听风就是雨没有主观意见的一部分憨憨,我不介意跟他们撕破脸皮,反倒是乐于跟他们保持距离。”
“真的好吗?”
“我对于过剩的友谊没有兴趣。”
“知道了,”我掏了掏口袋,“那就......”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袖章,“给。”
“这个是......”
“在校内需要执行风纪的时候,只要戴上它就能证明你的身份。”
“明白了。”
看到他收下了袖章,我悬着的心才放下来。
“欢迎你的正式加入。”
“话说,我听说风纪检查部隶属于学生会,没想到,加入的流程比我想象中的要简单,真的不需要签署什么文件吗?”
“不需要,”我微笑着摇了摇头,“相关文件已经提交,而且流程也在走了。”
“学姐,你这个是不是属于......先斩后奏?”
“我管这个叫做......”我停顿了一下,脑袋飞速运转,临时编了一个词,“贴心的配套服务。”
“是这样啊......”他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对了,其实我之前就想问,所谓的三种入部福利是什么?”
“三种入部福利指的是......”我深吸一口气,暗暗握紧拳头,把心里想好的措辞一股脑说了出来,“第一,非特殊情况下的放学同行,我会确保你的安全;第二,学习上有什么困难由我来一对一指导你;第三,允许交换个人的通讯方式,非校内时间也能保持联络。”
由于不知道男生会被什么样的条件诱惑到,我只好求助于之前查抄的不良漫画,里面的男主角遇到这三件事情的时候会变得异常兴奋。
“不愧是学姐,确实是让人难以拒绝的条件,”他的表情忽然变得十分严肃,“特别是第二条。”
“你的关注点在第二条?!”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脑海中迅速浮现了不良漫画中的内容,图书馆的书柜之间、放学之后的自习教室、作为家庭教师来到男生的房间里......全都是需要打上马赛克的画面,“唔......等一等,让我缓一缓。”
“学姐?”
“呼——”我长吁一口气,稳定了一下情绪,“你的意思是,其他两个条件不够吸引你吗?”
“学姐是全年级的成绩稳定在前三的水平,”他心平气和地说道,“对于我来说,恐怕没有比指导学业更加具有诱惑力的条件了。”
“你的脑子里只有学习吗?”
“难道学生不应该这样吗?”
“呵呵,”我浅笑了一声,“我的重点怕是和你不一样。”
“是吗?”
“我比较关注第三条,”说着,我顺势拿出了智能手机,点开了空空如也的通讯录,“你的手机号码是多少?”
就这样,贺君安加入了风纪检查部,早已习惯于独来独往的我不再是光杆司令,学校里的生活总算增添了一抹色彩,不再是生命中的沉重负担。
早晨,我独自一人守在校门口,给他送上今日份的问候。
“早上好。”
“早上好,学姐。”
“你就算加入了风纪检查部还是一如既往地卡点啊......”
“不是你特批的吗?”
“特批归特批,抱怨的权利还是属于我的,不是吗?”
“啊哈哈......”
中午,我会带着前一天做好的便当,去他的教室邀请他同去天台用餐。
“学姐,下一次换我带吧?”
“为什么?”
“总是让你费心不太好......”
“没事,”我笑着摇了摇头,“家里给我准备得太多,吃不完也是浪费。”
“学姐的家人真好啊。”
“......”
“怎么了?”
“不,没什么,就是发了一下呆而已。”
傍晚,我们会找一间无人的自习教室,复习一遍他自认为掌握得不充分的课程。
“这张模拟卷我做完了,基本没什么难度,主要的难点就在于这一道压轴题。”
“我看看......嗯,是这道题啊。”
“学姐以前解过吗?”
“困扰了我十分钟,”我拿起铅笔在卷纸上写起了解题思路,“像是这个地方硬代公式是没有用的,需要换一种思维逻辑,也就是倒推。”
“好厉害......”
“没什么厉害的,多做做你也会了。”
“学姐,你的思维逻辑正向逆向都非常顺,适合去当警察。”
“诶?”
“警察破案不就是按照碎片化的线索进行合理的逻辑搭建吗?”
“嗯......”我掂着下巴若有所思,“要是我当警察的话,你也会当警察吗?”
“为什么?”
“这样一来就避免了未来我抓捕你的可能性。”
“啊这......”
“而且以你的成绩,考上警校也没什么问题吧?”
“嗯,说的也是,那我们就约定一下毕业后的去向吧?”
“毕业后的去向?”
“毕业之后,我们在警察学院再见,成立这个社会的风纪检查部。”
“好......”我的心脏猛地颤了一下,“一言为定,不见不散。”
“一言为定,不见不散。”
放学之后,我们会结伴同行一段时间,在一个种着樱花树的十字路口互相摆手道别。
“明天你依旧会卡点上学的吧?”
“风雨无阻,”他坦然承认,接着,又用温柔的语气问道,“学姐,你也依旧会在校门口等着抱怨我的吧?”
我回答:“风雨无阻。”
像这样美好的日子持续了一段时间,我时常会在心中默念:虽然生活里只有你,但......也挺好的,至少比什么都没有好。
直到那一天......一辆豪车停在校门口,蛮横地拦住我们的去路,用漆黑的车轮碾压了我珍视的一切。
“大小姐,家中有客人到访,请您上车。”司机拉开了车门,笑脸盈盈地邀请我上车。
“大小姐?”贺君安左看看右看看,发现周遭没有其他女生,脸色顿时一变,“学姐,他说的该不会是你吧?”
“对不起,”我毫不犹豫地回绝了他,“我想自己走回家,就像往常一样。”
“老爷在等您......”
我的脸色大抵是阴沉到了极点:“我约好了要和后辈放学同行,能明白我的话吗?”
“大小姐,老爷怪罪下来谁都受不住,请您不要为难我。”
“不是我在为难你......”我暗暗握紧了拳头,“是他在为难所有人,不是吗?”
“学姐,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要是你家里有急事的话就坐车回去吧?”
“没事......”我采取强硬的态度,拽着他的手腕,试图带着他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请不要惹怒老爷。”这一刻,我方才察觉到,司机的笑容下掩藏着不同寻常的恐惧。
“上车。”坐在车后排的男子拉下了车窗玻璃,露出了毫无笑意的面容,空洞的双眼看不到一丝情感的渲染。
“父亲......”我的脑袋里顿时变得一片空白,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该怎么称呼?”贺君安压着声音问道。
“收一收你的叛逆,”车里的男子用低沉的声音说道,“你也不希望同学被你的任性牵连吧?”
我想要抵抗,却又在被压倒性的恐惧劫持,最后,还是选择了千篇一律的答案:妥协。
“我知道了。”
我坐上了车,故意没有同贺君安搭话,乖乖地随着父亲一同离开。
刚一回到没有感情的家中,眼前的一切又恢复成死灰的颜色,管家接过了我的书包,佣人摆好了我的鞋子,按照父亲的意思,我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换了一身体面的衣服,面无表情地坐在桌前,看着桌上热气腾腾的美味佳肴,却一点也提不起食欲。
“初次见面,”坐在正对面的是一位身材干瘦干瘦的眼镜男,“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赵氏重工未来的接班人,我叫赵海棠。”
“初次见面,请多关照。”我故意没有自我介绍。
“呃......”对方的脸顿时一僵,直接绷不住了,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父亲直接骂了一句:“没规矩的东西。”
“您教得好。”
“你!!!”
如同往常一样,相亲在不愉快的气氛中开始,也在不愉快的气氛中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