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主】,是我失态了。”
“呵呵,你还知道失态这个词啊......”
所谓的【牧主】走到牢笼前的那一刻,戚良顿时瞪大了眼睛,脸上不由得浮现出惊讶的表情。
“该怎么惩罚不需要我多说了吧?”
“是。”胖子放下皮鞭,接着五指张开,像是个接收到命令的机器人一样,狠狠地抽起了自己的耳光。
戚良本以为【牧主】不是个奸猾的老头就是个油腻的大叔,没想到,却是一位妙龄女子,看年龄不超过三十岁,体态优雅相貌端正,任凭谁都不会想到,就是这样一个人在暗中统管着诱拐和贩卖的勾当。
“你就是贺君安的妹妹吧?”【牧主】的目光落在了戚良身上,“不得不说,脸蛋长得挺漂亮的,就是身材差了点,不过,有的客人就是喜欢这样的身材,价钱应该能谈个......三千锭。”
“呵呵......”戚良冷笑了一声,“女人拐卖女人,真是新鲜的事情。”
“不像他们这一群臭男人,”【牧主】振振有词地说道,“我们女人懂得彼此的想法,自然也能最大限度地让大家理解什么叫绝望与清醒。”
“你所谓的绝望是什么,清醒又是什么?”
“绝望是明白自己身处的绝境,对未来不要有任何的期望,而清醒则是不要试图逃跑,逃跑就是死路一条,好死不如赖活着。”
“真是言简意赅又毫无底蕴的说辞。”
胖子停了下来,突然怒目圆睁,用尖锐的语气威吓道:“你怎么跟【牧主】说话的?!”
“她说得没什么错,我本来就是个毫无底蕴的女人,退下。”
“可是......”
【牧主】微笑着说道:“手不要停下。”
“是。”胖子一脸怨念地继续抽自己耳光。
“不愧是拐卖头子,”戚良耸了耸肩,“对于自己的定位有着清晰明了的认知,就算是挨骂也能笑着咽下。”
“像我这种八岁就被养父当成工具使用的孤儿,本就是这个残酷的世界丢弃在阴暗角落的卑微弃子,要底蕴什么的也没什么用吧?”
“什么?”
“你是富人家捧在手心里的明珠,高高在上傲视一切的大小姐,自然不懂得我们这种活得无比艰辛的老鼠。”
“不要侮辱了老鼠,老鼠只会为了生存吃吃剩菜剩饭,没听说过会拐卖人口的,你们是单纯的垃圾,连踩在脚下都会觉得脏了靴子的污秽。”
“骂得好,”挨了一顿臭骂,【牧主】非但面不改色心不跳,甚至还笑脸盈盈的,“我在你身上仿佛看到了一个老熟人的影子。”
“老熟人?”
“她是没落官宦家的女儿,被抓到这个地方之后就不停反抗,甚至还用各种各样的怨骂惹恼上一任【牧主】的傻女人,”说到这里,【牧主】的眼中忽然浮现出复杂的情愫,看不出蕴含着什么样的情感,“在牢笼中教导其他人要恪守理智,咬牙面对皮肉上的苦难,坚定逃出去的信心,就像是领头羊一样,在羊群中成了信念与精神的代名词。”
“这个人后来怎么样了?”
“她被【牧主】高价卖给了宴华楼,由于气质和外貌鹤立鸡群,很快就当上了头牌侍姬,不过,好日子过了不多久,她又犯了老毛病,为了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小女孩触怒了主母,结果,凄惨地染病死去。”
“嗯?”戚良的眉宇微微一皱。
“她实在是太傻了,”【牧主】无奈地摇了摇头,“我就不一样,为了达成目的不择手段,一切以自己的利益为优先才能活得下去,想当初,我和她一样是被关在牢笼中的羔羊,山不转水转,自由和财富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唾手可得,而她却什么都没有留下,被各种各样恶劣的男人蹂躏,甚至连一座像样坟墓都没有。”
“看来是你的心理扭曲送你上了【牧主】的宝座。”
“你知道我是怎么当上【牧主】的吗?”
戚良调侃道:“让我猜一猜,是直聘上岗吗?”
“在她教导其他人的时候,我通过谄媚上一任【牧主】变成了他的独宠,像一条狗一样对他的要求来之不拒,熟悉他的手段,模仿他的作风,接着......毒杀之后取而代之。”
“喂喂喂,在你的手下面前说这种话真的好吗?”
“没关系,”【牧主】自信满满地说道,“他们有这个贼心也没有这个贼胆,不像我。”
“对了,”戚良试探性地问道,“你口中的那个女人该不会叫【雨蝶】吧?”
“嗯?”【牧主】怔了一下,“【雨蝶】是她在宴华楼的艺名,你知道她的事情?”
“以前听朋友说起过她的故事。”
“第一天到晏华楼的时候,主母要她给自己起个名字,于是她就起了这个名字。雨水是命运降下的锁链,蝴蝶拍打着翅膀,痛苦地挣扎着直到死去,”【牧主】暗暗握紧了拳头,“她太愚蠢了,人这一辈子就是要为自己而活,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她至死都是她自己,而你活着却像个魔鬼。”
“唔......”【牧主】顿时瞪大了眼睛。
“我不知道你经历过什么样的痛苦,也不想了解你活下去的信念是什么,这一刻,你在做的事情仅仅是制造无数的悲剧,就像上一任【牧主】一样,是个面目可憎的魔鬼罢了。”
“呵呵,”【牧主】淡定地笑了笑,“在这个见不得光的世界,不变成魔鬼就无法生存下去。”
“虽然你一直在数落【雨蝶】,但是在我看来,她在你心里似乎没有这么不堪。”
“是吗?”
“卖出一件商品是稀松平常的事情,会有人刻意查找商品的去向,还了解商品给自己起的名字吗?”
“唔......”【牧主】一时语塞。
“你甚至连她染病去世都一清二楚。”
“我确实刻意调查过她的情况,对于我而言,只不过是了解一个告诫自己的反例。”
“了解反例的过程包括了毒杀上一任【牧主】吗?”
“什么意思?”
“简单的逻辑,”戚良耸了耸肩,“倚靠杀死上级就能上位的话,怕是你们【牵羊人】的高层都不够杀。”
“他们就是看中了我的心狠手辣......”
“你在杀之前并不知道他们会看中这一点。”
“......”【牧主】保持了沉默。
“杀死他单纯是为了复仇,取得【牧主】的地位是意料之外的收获,失去了精神支柱的同时,沾染了自由与财富之后,你的内心世界才被腐蚀,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不是你说的这个样子,我......”【牧主】暗暗握紧了拳头。
“据我所知,想要加入【牧羊人】的话,投名状是必不可少的条件,我倒是非常好奇,你的【投名状】是什么呢?”
“我的投名状......”
“你之前说过是个孤儿,想必世上已经没有什么亲人能够当【投名状】使用,唯一能过关的无非是你的亲密姐妹。”
【牧主】的表情忽然一僵。
“综上所述,答案非常明确,”戚良故意压着声音说道,“【雨蝶】是你的妹妹吧?”
“你这个人......”【牧主】脸上的笑容早已烟消云散。
“姐姐为了保护妹妹,不惜主动献身被养父糟践;姐姐为了保护妹妹,牺牲色相谄媚【牧主】;姐姐为了保护妹妹,痛下决心杀死仇敌......结果,得知妹妹离世的消息之后,你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再也没有什么能支撑光明与初心,彻底沦落为黑暗中苟延残喘的魔鬼。”
“你到底......”【牧主】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是什么人?”
戚良露出一抹淡然的笑容:“只是一个被关在牢笼里的大反派。”
“呜呜呜......啊啊啊啊啊啊——!!!”阿丽娜忽然嚎啕大哭了起来。
“为什么突然哭了???”
“呜呜呜......我也不想哭,但是这个故事真的好感人!!!”
“别哭了......”戚良用调侃的语气劝道,“这个破地方本来就已经够潮湿了。”
“赫尼族什么时候会说辉华语了?!”胖子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傅香玉忍不住吐槽道:“之前她说话的时候你没反应过来吗?!”
“大概就像你说的一样,”【牧主】抬起手臂,看着自己的掌心,眼眸中充斥着哀伤,“我一直在数落她的执拗与温柔,却在心里留了一个留存这一切的位置。”
“你的内心不是讨厌妹妹的正派与坚持,而是悔恨没足够的能力拯救唯一的亲人。”
“大概就像你说的一样,”【牧主】摇了摇头,“我在悔恨中,把她的正派与坚持当成了造成一切的罪魁祸首。”
“你自己没有你想象中的冷血。”
“是吗?”
“我在总司衙门认识不少人,”戚良用蚊子大的声音说道,“要是你转做污点证人的话,说不定能把刑期全都减免。”
“呵呵,听起来好像不错的样子。”
“你想个办法把他们全都放倒,再把我放出去,我带人过来逮捕他们就大功告成了。”
“嗯......”【牧主】掂着下巴若有所思,“你好像误会了什么,我为什么要配合你?”
“啊这......”
“妹妹的在天之灵应该不会希望我回去过什么都不曾拥有的苦日子吧?”
“哈?”
“羊圈里的一切都是我的,”【牧主】展开双臂,“救赎也好,悔罪也罢,我一概都不需要。”
“你真的彻底摈弃了过去的自己吗?”
“我处理垃圾一向不拖沓。”
“呵呵......”戚良的额头上冒出了细小的汗珠,“我还以为能打动你的内心世界,想不到,你的内心世界早就塞满了各种各样的污秽。”
“不,不能说完全没有打动,至少我改变了主意。”
“哦?”
“本来是打算卖一个天价,现在我想了一想,把你留下当肉票也许赚得更多。”
“哈?!”戚良怔了一下。
“只要把你拿捏在手里就不愁你哥不掏钱,万一要是官府派人追查,再利用你做权色交易,相信没几个官差能抵挡住你的美貌,这样一来,你的价值就被利用到了极致。”
“你这个女人真是烂透了。”
“多谢夸奖......”【牧主】的嘴角微微一扬,“接下来,就是表演绝望与清醒的时候。”说罢,她打了个响指,周遭的手下全都聚了过来,“你们不是想要她想了很久吗?人数不限制,使出你们的浑身解数,把她变成一条脑袋里只有快乐的狗。”
“嘁——”戚良下意识某个部位一紧。
“谢【牧主】赏赐!!!”
“可恶,”戚良咽了口唾沫,暗暗自言自语道,“要亮明身份吗?不,亮明身份的话,说不定他们更兴奋。”
阿丽娜一把牵住了戚良的手:“我带你逃跑!!!”
“逃?”戚良不解地问道,“开什么玩笑,我们在笼子里怎么逃?”
“我试试看砸穿墙壁!”
戚良忍不住吐槽道:“墙壁真的这么好砸开早就出去了!!!”
“大姐姐!!!”齐卿卿呼喊道。
“始祖保佑......”傅香玉默念道,“谁都好,帮帮她!”
就在他们打开牢笼准备一拥而上的时候,一把匕首抵在了【牧主】的脖颈上,接踵而至的是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都不许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