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突如其来的袭击波及范围非常广,地处墨轩集镇核心地带的风云钱庄自然也没幸免,昔日的钱庄大堂被大火烧掉了一大半,牌匾像是被泼了油漆似的乌漆墨黑,房梁也变得焦黑脆弱摇摇欲坠,感觉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化作一堆瓦砾。
“快快快,”赛有材一边指挥手下的看护做事情,一边也忙个不停地收拾金银细软,“能带的都带上,带不上的就不要硬塞了,保住小命比什么都强!!!”
就在这个时候,钱庄的大门突然被不速之客一脚踹开:“赛有材——!!!”
“贺君安?”众目睽睽之下,戚良气势汹汹地冲向赛有材,不由分说,迎面就是一拳,硬生生将他打翻在地,“诶唷——!!!”
“你是谁?!”
“掌柜的——!!!”
“兄弟们,抄家伙!!!”
周遭的看护纷纷聚拢了过来,眼看着就要将戚良围住,没想到,跟在身后的德川夜突然瞪了他们一眼,他们便立刻作鸟兽散,像是没有发生任何事情一样继续忙自己手头的活。
赛有材苦着脸骂了一句:“你们这帮没用的东西......”
“说!”戚良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扯着嗓子凶神恶煞地吼道,“他们一共有多少人?!据点在哪里?!你是怎么同他们取得联系的?!”
让他没想到的是,赛有材非但没有感到害怕,反而还理直气壮地推开了他的手。
“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你是死到临头还打算继续装糊涂吗?”
“我装什么我装?”赛有材顿时瞪大了眼睛,“哦,我知道了,你该不会以为这一场袭击是我策划的吧?”
“你敢发誓你跟他们没有任何关系吗?”
“我当然敢发誓,发毒誓都可以!!!”赛有材理直气壮地说道,“是,我赛有材确实不是什么好人,但是我再怎么坏也干不出像这种把外敌引过来杀人放火数典忘祖的事情!!!”
“真的不是你?”
“你看看我这里......”赛有材展开双臂,脸上堆满了愤恨,“大火烧了一大半,看护也死了一大半,我要是早知道会这样早就跑路了,还在原地急急忙忙地收拾细软,等你冲过来揍我一拳?!”
“难道这一次袭击真的跟景明亲王没有关系......”
“不,”赛有材打断了他,“其他的我不敢说,就景明亲王这个老狐狸一定掺和在里面了。”
戚良挑了一下眉毛:“你知道什么内幕吗?”
“据我所知,前一段时间,拜洛维斯的卡尔大公派遣了一支使节团拜访景明亲王,”赛有材毫不遮掩地说道,“我本想买通关系打听一下,没想到,王府上上下下口风都很严,花多少钱都没有给我透底,那个时候,我就突然意识到情况不对劲,只是没想到他真的敢偷偷摸摸放白皮子进来。”
“你的意思是......”
“加入这一伙白皮子确实是是拜洛维斯的军队,他们想潜入国境无非就只有两种方式,”赛有材分析得面红耳赤,“一种是通过龙喉城走陆路,转道进入煌东府,再经由煌东府进入煌南府,像这么大规模的行军,途中不可能不被朝廷的探子发觉;另一种是通过洛海走海路,人人都知道,煌东府沿海多为山崖,里外里一共就一处能够停靠船舶的港口新海镇,想要走海路来煌南府,景明亲王不可能没有消息,除非他就是放白皮子进来内鬼,故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才导致整个煌南府一点动静都没有察觉就遭到袭击。”
“他们是走海路进来的。”
“没错!”赛有材连连点头,“新海镇位于东侧,只要我们撒丫子往西侧跑路,去港口坐船就能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戚良耸了耸肩:“事情都这样了,你还想着跑路?”
“贺君安,你高尚,你了不起,”赛有材拍了拍自己的肉脸,“要留下你自己留下,我是不要脸不要皮,再不跑命都没了。”
“你觉得他们会想不到有人会逃跑吗?”
“这......”
“没准人家的营地就在镇子西侧,就等你这个大胖子自投罗网了。”
赛有材喃喃自言自语道:“新海镇距离墨轩集镇不算近,日夜不停地起码赶路都要三天两夜,既然他们能像是幽灵一样杀到我们跟前,那也就意味着......”
德川夜插了一句:“他们袭击的村镇应该都已经被屠灭,拦截逃跑路线对于这一伙人来说,恐怕已经是家常便饭了。”
“天老爷......”赛有材倒吸一口凉气,就在这个时候,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事情,顿时瞪大了眼睛,神情变得格外凝重,“通了通了,全通了......”
“通了什么?”
“你刚刚从血盟总坛回来,应该知道那个地方发生了什么吧?”
“当然。”
“为什么景明亲王要煞费苦心地布局,利用血盟把无涯盟八大派吸引到一处,再借用【女王】的力量试图将整个煌夏武林全都摧毁?”
戚良不禁眉宇紧锁:“难道说......”
“我就说他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疯?现在仔细一想,就全都想通了,”赛有材煞有介事地舔了一下嘴巴,“他不是担心自己举兵造反的时候血盟会变成一把双刃剑,也不是在害怕无涯盟收拾完血盟会帮助朝廷对付他,而是利用这一出把朝廷的目光吸引到煌西府。”
戚良摸了摸下巴:“毒计。”
“他为白皮子争取到了时间和空间,同时,让他们两个江湖组织斗得两败俱伤,就算是计划失败了,血盟和无涯盟短时间内也难以缓过气,除了朝廷出手,整个煌南府不再有人能够阻止这一伙白皮子,他们就能杀人放火为所欲为。”
“我想不通,景明亲王好歹是一方领主,为什么要费尽周折帮助外敌......”戚良顿时瞪大了眼睛,“等一等,莫非是......掎角之势?”
“对,”赛有材的声音都在颤抖,“现在就等于是变相把朝廷逼入了绝境,京畿一共就这么点军队,要是出兵讨伐,势必会造成防御力量的削弱,到时候,景明亲王就能集中兵力直取天谕城,要是不出兵讨伐,煌南府被扫荡一空民怨四起,景明亲王一样可以借用这个机会讨伐天谕城,朝廷现在就是骑虎难下,怎么做都错,一步错步步错!”
“这个老东西盘布了这么久终于要露出狐狸尾巴了。”
“其实景明亲王本来的计划是结盟血盟,将煌南府纳入势力范围,等到坐稳半壁江山之后,诱使武烈亲王驱虎吞狼率先举起反旗,自己再以平叛勤王的名义入驻天谕城夺取权力,谁都没有想到,刚刚走出第一步棋,就被一个人给卡住了。”
“除了我貌似没有谁符合这个条件。”
“对,”赛有材拍了拍戚良的肩膀,“他是被迫改变计划露出狐狸尾巴的,而逼他变得这么激进的人......是你。”
“不要怪到我头上,”戚良耸了耸肩,“他要是不惹我的话,我也不会吃饱了饭没事干去招他。”
“对于他而言,必须走出这一步棋,不走这一步相当于把自己困死,”赛有材接着分析道,“你在煌南府的势力越做越大,跟朝廷的关系也越走越近,再这样下去,他的脖颈只会被卡得死死的,不要说是举兵造反,没被反过来灭掉就要喊始祖保佑了。”
“话说,”戚良露出了怀疑的表情,“你就这样一通分析,是不是等于直接把自己的主子卖了?”
“卖什么卖,”赛有材耸了耸肩,“你以为我跟他还是一路人?他早就不管我了。”
“真的吗?”
“景明亲王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心里有数,”赛有材始终紧皱着眉头,没有一丝舒缓的迹象,“我在你这里折了之后,在他的眼里自然也就失去了利用价值,失去了利用价值的人就跟可有可无的垃圾没什么两样。”
“贺掌柜,关于这一点,我想替掌柜的说两句,”这个时候,一名看护走了上来,战战兢兢地说道,“近期一段时间丰城往来的信件确实是一封也没有。”
“看来这一次确实是错怪你了,”戚良双臂抱胸,一脸严肃地问道,“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躲是躲不开,跑也跑不掉,”赛有材揉了揉鼻梁,“你要是有计划的话,我就把手下的看护都交给你指挥,能苟就苟,不能苟就......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你不怕帮了我会得罪景明亲王?”
“开什么玩笑,景明不管我的死活,我还要顾及他的看法?”赛有材气得眼睛里都是血丝,“反正都破罐破摔了。”
“嗯,”戚良点了点头,“你马上安排一下,钱庄里所有人都去玲珑交易中心避难,看护里要是有愿意战斗的人就自愿加入巡逻队,等下一次袭击的时候,我们齐心协力共同迎敌。”
“不不不,你不能这么说,”赛有材用力拽着他的衣袖,神神秘秘地压着声音说道,“像这种事情人人都知道非死即伤,要是用自愿的方式去招揽人马,放在当下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这个就是人的本性,本性就是趋利避害。”
“征兵确实是困难的事情,特别是在士气一落千丈的时候,”德川夜问道,“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赛有材反问道:“我要是有这么大的能耐还会被他打得鼻青脸肿?”
就在这个时候,孙长庭急匆匆地冲进钱庄,见到戚良便迎了上来:“掌柜的,玲珑交易中心出事了。”
“怎么了?”
孙长庭瞥了赛有材一眼:“请借一步说话......”
“没关系,”戚良耸了耸肩,“他不是内鬼,只是个失去了利用价值的倒霉蛋。”
赛有材怔了一下,接着,苦着脸回道:“话粗理不粗。”
“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
“打架。”
“打架?”戚良的眉宇微微一皱,“谁和谁?”
“是林少爷和陆掌柜。”
戚良懵了一下:“他们两个怎么会掐在一起?不,应该这么问,他们竟然有胆子打架?”
“唉——”孙长庭一脸无奈地摇了摇头,“说来话长,您赶紧去镇镇场子吧!”
“走。”
说罢,戚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钱庄,孙长庭和德川夜则是一步不落地紧随其后。
“你们几个手脚麻利一点,收拾完了就去玲珑交易中心,一刻都不要耽误。”吩咐完手下之后,他连忙追了上去,一边追一边喊,“喂,不要丢下我一个人,我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