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垣小苑尚且在紧赶慢赶地修复,人们都在忙忙碌碌,而就在这样偷不得一丝闲的时候,前厅却迎来了不少客人,其中一人身着袈裟,气质斐然,面带面具式的笑容,一对眯眯眼深不可测,没错,就是那一位姓廖的神使。
“这么多年没见,除了我以外,在座各位似乎都老了不少。”
“你还是像以前一样,一开口就说话不着调,”让人感到惊诧的是,人群之中坐着一位身材臃肿的血盟人士,“也不知道君上欣赏你哪一点。”唐茵和唐问心站在他的身后,表情格外凝重,神情严肃异常,就像是被传唤了家长的熊孩子一样。
“大概君上是欣赏我潜伏十余载都没有暴露身份的能力吧?”廖神使保持着笑容反击道,“不像某些人,做足了准备秘密出访还被血盟追得屁滚尿流。”
“哼,你懂什么?!”血盟人士耸了耸肩,“没有血盟的追杀,哪来隐遁的机会,没有隐遁的机会,我就无法腾出空潜入血盟处理各种各样的事情,看似是我忙中出错,实则一切尽在我的掌控之中。”
现场的气氛异常沉闷,屋顶刚刚修了一半,瓦片还没补全,阳光透过缝隙打在地面上,屋子里却感受不到丝毫的暖意。
“我看你是走投无路破罐破摔,才将计就计玩了一出假死吧?”
“你......”血盟人士拍案而起却又戛然而止,“算了,我承认有意外的成分在里面。”
“恕我直言,你的意外未免也太多了,”廖神使的目光停留在唐茵的身上,“连视如己出的养女都被泡走了。”
“唔......”她的面颊顿时泛起了浓重的红晕。
“哦,对了,以及精明能干的养子突然变成了社会闲散人员。”
“什......?!”唐问心怔了一下,“喂喂喂,你怎么也知道这个标签了?!”
“不要看我总是一副游手好闲的样子,”廖神使捋了捋根本不存在的头发,“情报工作是一天都没有落下,否则到了晚上会因为缺乏安全感而失眠的。”
“嗯哼——”唐茵故意清了清嗓子,强压住心中的羞怯,故作镇定地夸赞道:“不愧是上一任的神捕之首,简直就像是蜘蛛一样,看似趴在网上静止不动,却能第一时间知晓周遭发生的一切。”
“问心会变成废人完全是张大人给他配的搭档有问题,”血盟人士双臂抱胸,一脸严肃地说道,“等回到天谕城,我自然会向他投诉。”
此时此刻,卧床休养的方鹤山忽然感到一阵恶寒,脸色都变得青里透着黑。
“至于阿茵的事情......”血盟人士停顿了一下,接着,顿时瞪大了眼睛,脸上浮现出了怒不可遏的表情,“不可原谅!!!完全不可原谅!!!彻底、坚决、绝对、完全不可原谅!!!”
“诶???”唐茵不由得愣了一下。
“那个小子......一穷二白三没内涵,光是忽悠熙语也就算了,竟然敢在太岁头上动闺女!!!”血盟人士的眼睛里充盈着无数血丝,乍一看,就像是兔子的眼睛一样,“反观我家阿茵,要颜值有颜值,要身材有身材,要实力有实力,像这样的女孩子世间绝无仅有,独我一家!!!给我的等着,等回到了天谕城,我一定要好好地向君上打报告!!!”
“内涵姑且不提,”廖神使掂着下巴若有所思,“一穷二白不至于吧?要知道,自从他接手了玲珑钱庄,整个煌南府大大小小的产业加在一起......”
血盟人士立刻打断了他:“就算他当了帝君也休想娶走阿茵!”
“啊......”唐茵扶着额头,露出了左右为难的表情。
廖神使两手一摊,露出了无奈的表情:“你真是个无药可救的女儿控。”
这个时候,坐在主位的老者发话了,他操着沙哑的声音说道:“难得重新聚首,大家说话都客气一点,收一收唇枪舌剑。”阿龙就站在他的身侧。
“你的声音怎么了?”廖神使问道。
“偶感风寒......”
“年纪大了要多注意一点。”血盟人士关切地说道。
“多谢王爷关心。”
话音刚落,张二狗端着茶具战战兢兢地走来,小心翼翼地给他们每一位都上了茶。
“请再喝点茶......”
“喝喝喝,都喝了几杯了?!”血盟人士的气没有消,正愁没地方泻火,于是就全都撒在了这个倒霉蛋头上,“贺君安怎么还不出来?”
张二狗尴尬地回道:“已经派人去叫了......”
“没用的东西!”血盟人士起身就笔直往外走,“贺君安的架子这么大,你们叫不动,我们亲自去叫!”
唐问心一个箭步冲上前,拦住了他的去路:“义父,以他现在的状态,我们最好不要......”
“给我让开!”
“他的心情很差。”
“我的心情也很差!”
“你是不知道,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谁去都敲不开门。”
“费什么话,敲不开就把门撬开,撬不开就把门砸开!”
唐茵暗暗握紧了拳头,沉默片刻,还是把心里的话说出了口:“请适可而止吧!”
“什......?!”
“他现在的状态你又不是不知道,连我都好几天没有见到他,你以为你去他就会出来了吗?”
“呃......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我的意思是......”血盟人士一下子哑了火。
“真是的,现在已经够乱了,你就不要再添乱了。”
“添......添乱......”面对她的一番训斥,血盟人士的表情犹如世界末日一般,情不自禁地跪倒在地。
“呵呵,”廖神使落井下石道,“让你乱发脾气,被嫌弃了吧?”
血盟人士压着声音咬牙切齿地说道:“贺君安,你给我记着......”
话音未落,门口传来一声:“要我记着什么?”
听到熟悉的声音,唐茵不禁怔了一下,朝着声音的源头看去。
“君安......”
只见贺君安?站在门前,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眼中看不到任何的感情波动,单单是倒映出了影子,就好像是机器人一样。
“你......”血盟人士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
“你终于出来了,”唐问心两手叉腰,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总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害得我们......”
就在他说话的功夫,唐茵忽然一头扑进了他的怀抱,毫不顾忌自己的形象:“害得我们担心死你了,傻瓜。”
“傻、傻瓜?!”血盟人士大为震撼,不禁退后小半步,“阿茵竟然......”
“抱歉......”贺君安?轻轻摸了摸她的头,“我只是......想安静地想一想以后要做的事情......”
“以后要做的事情?”
“你撒娇的样子真可爱。”
“撒、撒娇?!才不是,我只是......”唐茵的眼神变得飘忽不定。
“我没事的,”贺君安?微笑着说道,“不会这么轻易被击垮。”
“喂——”血盟人士逼上前一步,“注意分寸,不要把我当成空气!”
“又见面了,分舵主,不,应该尊称你为......福禄亲王。”
“啧,不错嘛,没想到一眼就被你认了出来,”说罢,血盟人士撕下皮面具,露出了熟悉的憨厚面庞,“早就知道我是谁了吗?”
“那个时候茵茵坦白身份的时候,我就有了大致的猜想,你的再度出现便是证明猜想的最后一块碎片。”
白天勤追问道:“说来听听。”
“第一,茵茵潜入血盟并且成为五大高手之一,换而言之,她获得的信息全都是第一手的情报,在这样的情况下,你作为她的义父,自然而然也能掌握到血盟的具体动向,被一个已经渗透的组织杀死的可能性大大降低。”
“你的意思是说,我被追杀纯粹是在自导自演?”
“不,”贺君安?摇了摇头,“你在途中遭遇截杀纯粹是一次意外,否则你早在那个时候就顺理成章地上演假死的戏码了。”
“阿茵已经获得了第一手的情报,我却还是遭遇了意外的袭击,你的说辞前后不矛盾吗?”
“不矛盾,”贺君安?气定神闲地说道,“因为袭击你的不是血盟的人,而是想要把截杀亲王的罪名嫁祸给血盟,借机让朝廷和血盟彻底反目的老狐狸。”
“景明亲王......”白天勤似乎才刚刚想通这个事情。
廖神使笑着说道:“景明亲王确实没少做类似的事情,以他在天谕城的眼线,想知道你秘密出巡也是极为容易的。”
“再后来,茵茵主动承接杀死你的命令,目的是为了能够第一时间接触到你,为了达成这个目的,她不能带其他人一同执行任务,也不能采取强攻的手段打草惊蛇,于是,就乔装打扮成了遇害的军士黄钦卫,独自一人潜入天垣小苑与你接头,商讨接下来的步骤。”
白天勤捋了捋小胡子:“分析得不错......”
“你们决定采取假死的策略骗过所有人的眼睛,接着,就有了后续的一系列事情,计划几乎天衣无缝,只是算错了一点......”贺君安?顿了顿,接着说道,“第一次针对天垣小苑的袭击让敖问天吃了一次哑巴亏,于是就派方鹤山驻扎在附近监视情况,由于当时的他还不是好吃懒做的社会闲散人员,发现事情不对劲的时候,第一时间蹚了这一遭浑水。”
“阿嚏——”方鹤山打了个喷嚏,“究竟是谁在频繁议论我,让不让我好好休息了?!”
“他出现的时候确实吓了我一跳。”唐茵露出了无奈的表情。
“虽然我没有亲眼见证,但猜也猜得到,为了唬住他,你们应该临时演了一出十分拙劣的苦情戏,恐怕连老龙王也参与了演出吧?”
唐茵支支吾吾地说道:“确、确实。”
“连这都猜得到......”白天勤的表情顿时一僵。
“按照时间线来看,你和他彼此确认身份应该是在假死的戏码之后,也就是掳走大叔期间......”
“我要澄清一下,”唐茵赶忙插了一句,“掳走他只是为了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向他说明情况,没想到,中途却被敖问天手底下的总管队拦截......”
“我知道......”贺君安?点了点头,“大家都觉得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结果各种各样的不定因素叠加在一起就彻底乱了套。”
白天勤嘟哝道:“确实是够呛......”
“说到这里不得不问一句,”贺君安?忽然扭头看向白天勤,“王爷,下令拷问大叔的人是你吗?”
“开什么玩笑,怎么会是我???”白天勤厉声反驳道,“你应该不难看出,我们的交情非同一般,再说了,虽然在假死之后,我易容成了分舵主的模样,但是手上没有什么实权,也就一个负责后勤的荒字队听话。”
唐茵补了一句:“当时直接向分舵下达指令的是敖问天手下的总管队,义父处于刚刚移花接木的阶段,不敢轻举妄动,生怕一不留神做错事说错话而暴露身份,这才......”
“总管队......”贺君安?的眼中略过一瞬凶光,“有意思,这群家伙也是景明亲王的棋子。”
“嗯,”白天勤一脸苦恼地揉了揉鼻梁,“这个事情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老狐狸真是无孔不入。”
“对了,那一夜,我带人突击默息庭......”
“就是那一夜,”白天勤打断了他,“廖神使和我已经策划好了里应外合的戏码,打算把武凌风救出去,没想到,全盘计划被你打了个稀巴烂。”
“啊哈哈......”廖神使摸了摸光溜溜的脑袋,“就算我做再多的情报工作,也想不到一个商人的门客会亲自带着自己的手下和司役主动偷袭杀手的巢穴,真是活得越久什么样的情况都能见到。”
“难怪......”贺君安?似乎想通了一件事,“茵茵一直潜伏在默息庭外围,本来是负责接应大叔离开分舵,没想到,计划却在我的介入中被打乱,在司役押解人犯离开的时候,她再随机应变把你救走。”
“嗯。”白天勤点了点头。
唐茵用力地点了点头:“当时的情况就是这样......”
“第一部悬疑剧落幕,”贺君安?一把搂住了唐茵的肩膀,“辛苦了,忙里忙外的最佳女主角。”
“诶?什、什、什么......”
白天勤气得一下子涨红了脸:“喂,无礼之徒,放开她!”
“为什么?”贺君安?露出了坏坏的笑容,“岳父大人。”
“谁是你岳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