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啊啊——!!!”
此时此刻,昏暗潮湿的牢房犹如直通地狱的回廊,回荡着凄厉的惨叫声。
“我要杀了你......(赫曼语)”
充满着怒气与不甘的咆哮声也没有停止过。
“停、停手......(赫曼语)”
伴随着讨饶的哀求声响起,又一条生命化作遭人唾弃的粪土,永远地停留在黑暗尽头。
“下一个,”说着,贺君安?将一名战俘的脑袋硬生生塞进了围栏的缝隙之间,头部骨骼碎裂之后严重变形,鲜血掺着脑液,缓缓从五官溢出,“站出来,我赶时间去发请柬。”
主动站出来挑战的战俘已经被虐杀成了一具又一具不堪入目的尸体,剩下的都是一些畏首畏尾无胆之辈,他们看到了前车之鉴,自然不想成为后车之师,面对贺君安?露骨的挑衅,非但没有人主动上前,反而有不少人默默退却。
“怎么......”贺君安?一脚踩在战俘的脖颈上,他已经奄奄一息,手脚全部被反向弯折,下颚也被一拳打歪,连喊都喊不出声,“全都成了缩头乌龟吗?”
“够了......”翻译官小声地说道。
“嗯?”
“够了!!!”翻译官决绝地站了起来,“我知道你失去了挚爱,心里必然满是悲愤,但是......虐杀手无寸铁的战俘难道就能平复你的情绪了吗?”
“难道我不是手无寸铁吗?”贺君安?一脸淡定地说道,“纠正一下,不是虐杀,是给他们机会摆脱枷锁,只是他们一个比一个不中用,机会到了眼前都抓不住,仅此而已。”
“我觉得你这样是错的。”
“哦?”
“就算再怎么泄愤也改变不了她故去的事实。”
“呵呵,”贺君安?冷笑一声,“有意思......出来。”
“呃......”翻译官怔了一下。
“阻止我的方式只有一个,”贺君安?死死地盯着他,“那就是......干掉我。”
“非得要做到这样吗?”
“是啊......”贺君安?回道,“我是个实力至上主义的大反派,想要说服我就不要光靠嘴炮......打倒我!”
“呼——”出乎意料的是,翻译官没有退缩,只见他深吸了一口气,摆开生疏的架势,直面无法战胜的他,“既然你这么说了,那就由我来阻止你......呀啊啊啊啊啊——!!!”他像是小孩子打架一样,一拳挥了上去,看似软弱而又无力。
贺君安?毫不费力地闪了过去,接着,就像之前对付其他人一样,用一股怪力钳制住了他的手腕,然而,他却没有折断他的手腕,而是猛踹了一下他的小腿,迫使其失去平衡一头栽倒在地。
“你在做什么?!(赫曼语)”
“拳头软趴趴的,像是没吃饭一样。(赫曼语)”
“废物就是废物......(赫曼语)”
“你不是要证明你是正确的吗?”贺君安?故意挑衅道,“再来。”
“嘁......”翻译官咬紧牙关,再一次爬了起来,倔强地向他挥出软趴趴的拳头。
没过多久,梁丰英带着一队巡防营官兵返回衙门,碰巧发现了昏死过去的军士瘫在地上。
“喂!”他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扶起他,探了一下鼻息,“谢天谢地,他还活着。”
“统领,会不会是有人来劫狱?”随行军士问道。
“劫狱的人没必要手下留情......”
话音未落,牢房深处传来了一阵歇斯底里的打斗声。
“出事了......”梁丰英的眉宇微微一皱,“去看看!”
“是,统领——!!!”
就在他们涌入牢房的时候,毫无悬念的战斗仍然在继续。
对于贺君安?而言,这一场对战称不上是对战,简直就像是殴打小朋友一样,连大气都不喘一下,翻译官一次一次又一次被撂翻在地,终于,他眼前忽然一抹黑,气力不支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哈——哈——哈——”
“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吗?”贺君安?单膝跪在地上,俯下身子,一把掐住了他的喉咙,“正义也好,善良也罢,自诩高洁的它们终究只留存于传颂的歌谣,不会给予任何力量,不会创造任何希望,更不会带来任何奇迹,只会在冥冥之中成为一种无形的阻力,在你需要决断的时候,让你犹豫,让你停顿,让你后悔......除此之外它们什么也不是。”
“我们之所以为人,就是要守住正义与善良......”翻译官一边挣扎一边说道,“为了眼中的仇恨与愤怒而舍弃一切会让自己变得面目可憎。”
“是吗?”贺君安?凑近了盯着他的瞳孔,“为什么我在你的眼中看到的不是正义与善良,而是虚伪与遮掩,以及......隐藏其下犹如滔天烈焰一般的仇恨与愤怒?”
“呃......”翻译官怔了一下。
“这个世界曾经待你不公。”
“你......”翻译官的眼神突然变得飘忽不定,“你怎么知道......”
“知道吗?眼睛是直通心灵的窗户,你的眼睛正向我诉说着一切。”贺君安?的眼睛犹如能够吞噬人心的深渊一般,“面对不堪回首的痛楚,你却被愚蠢的价值观束缚,认为自己应该遵从所谓的人性去化解掉它在你心中留下的伤痕,不妨扪心自问一个问题,人性是什么东西?”
“人性是......”
“让我来告诉你,”贺君安?凑到他的耳畔低语道,“人性本身就是万恶之源,根植于骨子里的劣根。”
“开什么玩笑......”
“人为什么要赞美正义与温柔?”贺君安?继续说道,“正是因为极度缺失,才会高歌与传颂。”
“什......?!”
“我就不一样了,”贺君安?拍了拍他的脑门,“被打了就应该还手,受欺负就应该反击,受害了就应该复仇......遵循正义与善良的道路在我看来就是一个拙劣的玩笑。”
“玩笑......”
“我能看得出来,你和我的一个朋友很像,想要以正义和善良温柔地对待世界,然而,这个狗屎一样的世界留给他的只有残酷和痛苦,”贺君安?问道,“告诉我,你经历了什么?”
“呃......”翻译官的回忆被勾起,泪水就像是止不住的涌泉,瞬间溢出了眼眶。
“看......”贺君安?的眉宇微微一皱,“正义和善良修复不了你内心的伤疤,稍稍一触动,就会流出透明的血液。”
“我、我有一个青梅竹马......她是辉华族裔,”翻译官用颤抖的声音说道,“名字叫......岄。”
“嗯。”贺君安?静静地聆听着。
“在拜洛维斯境内流行着歧视异族的风潮,不管是贵族奴役还是买卖奴隶,都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不过,那一切令人发指的行径都只存在于试图体现优越感的有钱人之间,”翻译官顿了顿,接着说道,“我们两家都是贫苦农民出身,所以没有太把彼此的族裔当一回事,我们两个的感情没有受到外界的影响,始终把彼此当做生命中值得珍视的对象。”
“嗯。”
“长大之后,我们两家开始谈婚论嫁,准备为我们筹措新的生活,然而,就在那个时候,我做出了一个愚蠢的决定。”
“什么?”
“我不想倚靠父母,要进大城镇里打工赚钱,通过自己勤劳的双手养活我的家,接着,再赚更多更多的钱,让岄过上富足而又美满的生活。”
“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天真的想法自然是遭到了家里人的反对,然而,我却一意孤行,执拗地怀着憧憬踏上了前往大城镇的旅途,岄也不顾家里人的反对,陪伴着我一起去了大城镇。”
“嗯。”
“刚刚来到大城镇的时候,一切都像是梦幻一样,我找到了一份给戍卫团打杂的工作,虽然内容非常枯燥,但是收入非常可观,岄在一家酒馆找了一份招待的工作,以她的可爱貌美,很快就成为了酒馆的明星招待,不少人都是冲着她去喝上一杯,酒馆老板甚至称她为【带来财运的女神】......”
“嗯。”
“就这样,我们越来越习惯这个地方的新生活,手头的积蓄越来越多,未来的生活也变得越来越有盼头,每每到了夜里,我时常会做美梦,梦里拥有一套大房子,拥有一间小铺子,拥有成群结队的孩子......”
贺君安?用低沉的语气说道:“直到有一天,你的美梦彻底碎裂。”
“呃......”翻译官咬紧牙关,却压不住涌上来的酸楚,哪怕是指甲已经穿破了手心也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我和你一样,曾经做着同样的美梦,”贺君安?的嘴角微微一沉,“直到她被夺走为止。”
“对不起,”翻译官用颤抖的声音说道,“是我害死她的,要不是我多嘴,让马丁内斯起了疑心......”
“不要盲目自责,”贺君安?打断了他,“那个家伙才是导致一切的罪魁祸首,我心里非常清楚该把谁送进地狱。”
“可是......”
“继续说你的故事,”贺君安?拍了拍他的脑门,“故事说到一半戛然而止的话,心里的伤口会化脓的。”
“呼——”翻译官极力地平复了一下心情,停顿片刻,接着说道,“那一天,我像往常一样......”
“说话不要颤抖,”贺君安?又拍了拍他的脑门,“既然你是这个世界的受害者之一,那就要用正确的态度对待已经发生的惨痛。”这个奇怪的动作似乎是一种心理上的暗示。
翻译官忽然皱紧了眉头:“那一天,我像往常一样去戍卫团打杂,却发现理应换岗的士兵都不在,没过多久,一名酒客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告诉我酒馆出事了......”
“嗯。”
“当我赶回去的时候,酒馆已经一片狼藉,岄躺在正中央最大的一张桌子上,衣不蔽体,身上满是各种各样的伤痕,腿上还有用墨水写下的污言秽语,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让人作呕的味道......”他的声音没有任何颤抖,眼中燃起了一股怒火。
“嗯。”
“等带她回到下榻的旅馆,安抚好她的情绪,准备好吃的喝的,我立刻去找当地的治安官讨个说法,结果他以异族女性受辱不予立案为由拒之门外,我想强闯进去陈情却被乱棍打伤,后来我才知道,戍卫团早就盯上了她,而带头的就是治安官。”就在这个时候,一名战俘看准了机会,偷偷摸摸移动到了【红梅傲雪】附近。
“后来呢?”
“当我再回到我们下榻的旅馆,岄......”翻译官再一次咬紧了牙关,“已经自尽了。”
“是这样......”贺君安?又一次拍了拍他的脑门,“不错,这一次没哭出来。”
“像这样流不出眼泪就算是伤口好了吗?”翻译官问道。
“嗯,”贺君安?用低沉的语气说道,“血流尽了,伤口自然就不会再流血了。”
“我以为我早已经不会哭了......”
“恕我直言,下一次再提的时候,你依旧会哭。”
“我要怎么做才能修复伤口?”
“告诉我,”贺君安?直勾勾地看着他的眼睛,“看到她死去的那一刻,你的心里在想什么?”
“那一刻,我突然意识到......”翻译官的语气变得越来越低沉,“像我们这种市井小民的美好生活就好像是一张薄薄的纸,实在是太脆弱,以至于被权力和金钱一碰就碎。”
“没错,”贺君安?低语道,“脆弱......为什么脆弱?”
“因为......”
“因为你就像是沙包,被打了不会自己还手。”
“呃......”
“不要用哭泣的方式向这个世界示弱,既然它伤害你,那就......给它一个大嘴巴。”语毕,战俘拔出【红梅傲雪】,奋力朝着贺君安?的后脑勺挥下致命的一剑。
“去死吧!!!(赫曼语)”
看到这一幕,翻译官顿时瞪大了眼睛,扯着嗓子失声惊叫道:“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