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观了焕然一新的书院,一行人在内室坐定,对于傅家父女来说,重逢的喜悦就像是一口醇厚浓香的美酒,抿下一口,香气久久都未能散去。
“爹,你近来可好?”傅挽玉一笑分外甜美,脸上的小酒窝更是堪称画龙点睛之笔。
“唉——”傅明诚长叹一口气,“离家十余载,本想闯出一番事业,没想到却错付半生,而今才幸得明主......”说着,他郑重地向贺君安?作揖,用十分严肃的口吻说道,“贺伯不计前嫌,又圆我阖家团圆之梦,此番大恩大德,鄙人没齿难忘。”
贺君安?礼尚往来地商业互吹道:“我能得傅先生一臂之力才是幸事。”
“爹爹现在是为贺掌柜出谋划策吗?”傅挽玉问道。
“对,”傅明诚连连点头,不经意间,他注意到了什么,眉宇不由得微微一皱,“对了,小挽玉,爹上次给你寄的翡翠玉镯子你怎么不戴上,是不是嫌弃款式太古旧,不称你的心意?”
“镯子?什么镯子?”傅挽玉变成了豆豆眼,“爹寄回来的不是生活费吗?”
“对了,生活费也附在信里,你没有收到吗?”
“镯子没有看到过,生活费确实是收到了。”
“多少?”贺君安?故意问了一句。
傅挽玉微笑着回道:“大概是五百煌元,。”
“才五百?!”傅明诚一下子站了起来,“怎么会......我给你们一人封了一锭煌银。”
“诶?”傅挽玉怔了一下,“这么多......”
“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了吗?”贺君安?耸了耸肩,“好好想一想,谁是收到信件的第一经手人?”
细细思忖片刻,傅明诚的眉宇微微一皱,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该不会是......”
“恐怕就是这样......”
“我弟弟真是高瞻远瞩,”傅明诚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提前存好了她们的嫁妆钱,相比之下,我还在后知后觉,连女儿到了适婚年龄都没存嫁妆的意识。”
“该怎么吐槽呢?”贺君安?扶着额头低声嘟哝道,“技能点全都点在了大局观,就容易出现灯下黑的情况吗?”
“大概全都是给妹妹存的,”傅香玉插了一句,“我出嫁的时候,叔叔没有给过什么嫁妆。”
“你出嫁了?!”傅明诚又站了起来,“什么时候的事情......”
“爹,你不知道吗?”
“完全不知道!”
“叔叔说给你写过信,是你太忙回不来。”
“开什么玩笑,女儿要结婚,就算出了天大的事情我也得回来啊!”
“奇怪......”傅香玉掂着下巴若有所思,“我记得叔叔明确说,你回信说你太忙抽不出空。”
“你真的嫁出去了吗?”傅明诚尚且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该不会是......跟爹开开玩笑的吧?”
“不好意思,女儿都这么大了。”贺君安?抱起了齐卿卿。
“外公好吖~~~”
“外、外公......”傅明诚一时间显得有些手足无措,过了半晌,仓皇地吐出五个字,“外公挺好的。”
“你有收到生活费吗?”贺君安?的问题像是在带节奏。
“我已经好久没收什么生活费了,”傅香玉露出了尴尬的笑容,“嫁都嫁了出去,哪里好意思问娘家要钱?”
“也就是说......”贺君安?顿了顿,接着问道,“你们的叔叔收到两锭煌银,一枚玉镯子,给出去的一共只有五百煌元,对吗?”
“嗯,”傅明诚捋了捋胡须,“我弟弟他真勤俭持家,想必攒了不少嫁妆。”
“不要忘了,你的大女儿出嫁的时候,可是一分钱都没有拿到过。”
“这......”傅明诚不由得产生了一丝疑问。
“对了,嫁妆一分钱都没有,那彩礼去哪里了呢?”贺君安?接着问道。
“叔叔收起来了,”傅挽玉插了一句,“我亲眼看到的。”
傅明诚提出了一个假设:“兴许他全都存起来留作小挽玉的嫁妆,要知道,他最疼爱的就是......”
贺君安?直接打断了他:“疼爱她的话,把她留在身边才是常理,怎么会由着她在灵秀村那种隔三差五闹山匪的山村当教书先生?”
傅明诚的眉宇微微一皱:“爱,就是要学会放手。”
贺君安?的脸色顿时一黑:“看来你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不撞南墙不回头。”
“贺掌柜,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傅香玉试探性地问道。
傅挽玉唯唯诺诺地接着问道:“难道叔叔昧了爹爹寄给我们的钱?”
“呸呸呸——”傅明诚拍案而起,“你们的叔叔诚实守信为人靠谱,绝对不是见财忘义的人!”
“完全没有存在感......”杰弗里低声说道。
“嘘——”任嘉乐将手指置于唇前,“面对家长里短就假装自己是空气,否则会被卷进去的。。”
贺君安?双臂抱胸,一脸严肃地说道:“是不是见财忘义,答案马上就揭晓了......”
话音未落,门外有人敲响了房门:“掌柜的,人已经带到。”
“说曹操曹操到。”
傅挽玉一脸不解地眨了眨眼睛:“曹操是谁?”
贺君安?打了个响指,张二狗立刻带着看护搬来一张大大的屏风,巧妙地将整个内室隔成两间屋子,随后,在另外一个空间内也摆上了一套座椅、茶桌等家具
“你们安静一点,好戏要是一旦中断,我的一番苦心可就白费了。”说罢,贺君安?起身走向另外一个空间。
“好戏?”傅明诚暗暗犯起了嘀咕,“什么好戏......”
傅挽玉轻声自言自语道:“总感觉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相信他。”傅香玉坚定地说道。
贺君安?在另外一张茶桌前坐定,故意把桌上茶具弄乱,淡定地抿了一口茶水,接着,朝房门喊了一声:“把人带进来吧。”
“是——”
没过多久,看护带着一名外貌神似傅明诚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不难猜,他就是他的弟弟,也就是傅挽玉和傅香玉的叔叔。
“贺掌柜,久仰久仰!!!”
听到他的声音,傅明诚的情绪变得分外激动,他刚想站起来,下一秒,傅挽玉和傅香玉同时把他按在了椅子上,他刚想开口说话,两只小手一前一后堵住了他的嘴巴,姐妹俩默契得就像是双胞胎一样。
“您就是傅明诚先生的弟弟傅明礼吧?”
“是是是,”傅明礼迫不及待地点了点头,“家兄正是傅明诚。”
“不要站着了,”贺君安?的笑容十分自然,左看右看,看不出分毫的异样,“请坐。”
傅明礼坐定之后,立刻单刀直入地问道:“贺掌柜应该了解过我们家里的情况吧?”
“当然。”
“唉......”傅明礼的情绪说来就来,“本以为能平平安安带大我的两个宝贝侄女,没想到她们却双双害病,真的是飞来横祸,”他祭出了逼真的演技,要不是贺君安?早有准备,怕是真的会被骗过去,“治病得要一大笔钱,我是东拼西凑砸锅卖铁也凑不齐,连拙荆的嫁妆都卖得七七八八。全家上下本都快放弃了,结果收到家兄的一封家书,说您打算出手帮我们一把,简直是如有神助,我这才星夜赶来感谢您的大恩大德。”
“钱已经准备好了。”贺君安?拿出一只小木盒,刚一打开,盒子里的真金白银就晃得傅明礼睁不开眼。
“谢谢贺掌柜......”
就在傅明礼的手即将触碰到小木盒的时候,贺君安?忽然合上了小木盒,带着一脸戏谑的笑容说道:“不急。”
“您这是什么意思?”
“家书里没说清楚这一笔钱是借的吗?”
“借的?”傅明礼的眉宇微微一皱,“借的......我们家实在是山穷水尽,您就算逼死我们,我们也还不出的。”
贺君安?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道:“傅明诚说他把大女儿傅香玉抵给我当贴身丫鬟,等他赚够了钱,再来赎她回家。”
“大的......”傅明礼慌了神,“大的已经二十五岁,容貌姿色都欠佳,小的年龄还没到二十,正值花容月貌之年,这样子,我把小的给您送来,您老意下如何?”
“容貌姿色都欠佳......”傅香玉的脸色顿时一黑。
傅挽玉的面颊泛起了浅浅的粉晕:“要送我吗?”
“......”此时此刻,傅明诚的脸色已经阴沉到了极点。
“小的太嫩不带劲,大的活好才有韵味,”贺君安?故意露出色眯眯的表情,假装自己是个欲虫上脑的蠢货,成功降低了对方的警惕心,“再说了,傅明诚都在借条上白纸黑字写下了,你擅自改变契约内容也不好。”
“过分......”傅挽玉鼓起了腮帮子,“居然说我不带劲。”
“有韵味......”傅香玉的面颊泛起了姐妹同款粉晕,“不行,我还没有和离,不能有第二春的念头。”
“您老听我说......”傅明礼的眼珠子转了一圈,“大的病症较重,小的病症较轻,您老把钱给到我,我把小的治好给您送过来,等过一段时间,您玩够了玩腻了我再把大的给您老送过来,您把小的再还给我,里外里您老都不亏。”
“你真会做生意,”贺君安?装模作样地考虑了一下,“听起来是挺划算的。”
“要不然就这样定了?”
“你该不会是把大的弄丢了......”贺君安?顿了顿,接着问道,“用小的搪塞我,搞一出缓兵之计吧?”
“瞧您说的......”傅明礼舔了一下嘴唇,“好歹是自己哥哥生养的女儿,我这个做弟弟的怎么可能弄丢呢?”
“我怎么听手下说你家一个年轻女孩子都没有?”
“啊......这个......其实是这样的......”傅明礼拿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水,用这个间隙,在脑海中构思出了应对的策略,“她们两个害了病,村里人不放心,再者,大夫来来回回也麻烦,于是,我就租了一间房把她们送到镇子上养病。”
“是哪一座镇子?”
“就是......”傅明礼愣了一下,“附近的镇子。”
“我问的是哪一座。”
傅明礼试图反客为主:“您老是不是怀疑我?”
“你想多了,没什么怀疑不怀疑的,听说傅家姐妹出身书香体貌上佳,我就是按捺不住寂寞的心,想立刻动身去一亲芳泽。”
“去不得,”傅明礼摇了摇头,“她们得的是传染病,旁人不能靠近的。”
“哦......”贺君安?露出了会心的笑容,“传染病......你确定?”
“千真万确。”
“那我更想要知道在哪一座镇子了。”
“为什么?”
“你透露一下,究竟是哪一座镇子上的人心这么大,敢把房子租给传染病人用?”
“我......”傅明礼一时语塞,想了想,又罗织了一个谎言,“是这样的......我......骗了房东。”
“呵呵,”贺君安?冷笑了一声,“房东不知道传染病,难道大夫也不知道吗?冒着全镇子,包括自己家人感染的风险,也要赚你一家人的蝇头小利?”
傅明礼横竖答不上来,直接破罐子破摔,猛地拍了一下桌子:“贺掌柜,你又不是总司衙门的人,整这一出是干什么?这究竟是借钱还是故意盘问我?”
“借之前难道不应该问清楚借款人的具体情况吗?”
“您老把钱给我,我把事情办到位,就是这么简单!”
“世上怕就怕有人拿到钱立刻跑路。”
“您老等着,”傅明礼气得面红耳赤,“我这就去把小的带过来,您老再把钱交给我,等过一段时间,我把大的也给你带过来,您老要是对她们都满意就给我一笔钱当彩礼,小的我也不带回去了,从今往后,您老就抱着她们两姐妹夜夜笙歌,享尽齐人之福。”
“两个女儿都送出去了傅明诚那里你打算怎么交代?”
“我哥那里我自然会去解释。”
就在这个时候,傅明诚一把推开了屏风,厉声呵斥道:“那你现在就给我解释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