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就好了......”天垣小苑外围的墙角下,俏丽的身影在夜色中朦胧隐约,驻足此地久久没有离去。
“你费了这么多的力量传送到这个地方,就是为了制造一个让人留下念想的幻象?”老者站在树梢之上如履平地,皎洁的月色在他的发丝上染上了一层霜,平添一份独特的沧桑,“不去见他一面吗?”
“你什么时候注意到我的?”
“在你停止时间的时候。”他戴着赤鬼面具,手持一支玉箫,身上散发着孤傲而又不羁的气息。
“穆勒,你的隐蔽能力越来越强了。”
“不是我的隐蔽能力越来越强,是你根本不在状态,多洛蒂娅。”
“是吗?”
“经过上一次同【女王】的交锋,你的力量衰退十分明显,都这样了还不好好待在离宫里休养?”白慕寒一跃而下,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多洛蒂娅露出了不忍的表情:“我只是担心他的情况......”
“明明这么担心他却不愿意出现在他眼前,”白慕寒的眉宇微微一皱,“躲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假装成已经故去的人安慰他......”他顿了顿,接着,无意识地加重语气问道,“你打算躲他一辈子吗?”
“时机尚未成熟。”
白慕寒反问道:“试问成熟的时机究竟是什么时候?”
“......”多洛蒂娅不禁沉默了。
“在我看来,你只是害怕他触及【背叛的真相】而一味地逃避。”
“大概就像你说的一样,我没有勇气面对他吧。”
“你真是喜欢在关键问题上踌躇不前......”
“大崩坏的时候,我本以为我能按照计划阻止惨剧的发生,没想到......”多洛蒂娅一脸失落地说道,“离宫却被【陀螺仪】的执行队突袭血洗。”
“针对离宫的突袭是计划之外的特殊作战,不要说是你,连我这个负责后勤的军官都没有想到会演变成这样的事态。”
“这一次本质上也是一样的,”多洛蒂娅一脸无奈地摇了摇头,“我本以为我能阻止变故的发生,结果却意外陷入了沉眠。”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白慕寒双臂抱胸,一脸严肃地说道,“谁都不会想到【女王】会在【极乐山】设下毁灭性的陷阱,没有你的【希望】制衡掉她的【诅咒】,君安他就难逃这一劫。”
“你不明白我的感受。”多洛蒂娅的脑袋微微一沉,“明明我【预见】到了武熙语的罹难,却没有【预见】到自己会陷入沉眠错过这一切,早知道会这样,我就应该派云曌去......”
“呵呵。”白慕寒浅笑一声。
“你是在嘲笑我吗?”
“当然不是,”白慕寒耸了耸肩,“就是觉得你们两个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双璧人。”
“开玩笑就到此为止吧。”
“可以,那么接下来......我们聊一点实在的话题。”
“什么?”
“现在的情况对于我们而言比较棘手,”白慕寒捋了捋胡须,“恶面与善面完成了契合,关键的第一步已经迈出,再这样下去的话,【树】恢复曾经的面貌恐怕只是时间问题,到时候,克拉丽莎那一头势必也会有相应的动作。”
“虽然克拉丽莎是【陀螺仪】的检察官,但是她采取的行动都十分隐蔽,而且不具有明显的攻击性,相比起她,我更担心【女王】一侧的意图。”
“【女王】明显已经介入了煌夏内部的纷争,虽然大张旗鼓地帮助了景明亲王,却没有完全露出她的獠牙,其真实目的的确难以揣测。”
“我觉得不难揣测,千年以来,她的目的一直都是他。”
“贺君安?”
“嗯,”多洛蒂娅坦然说道,“她想要通过唤醒【诅咒】的方式,将他培养成【渊】一侧的【魔王】。”
“哦?”
“苍古时代,我代表着【希望】的力量,是【圣】一侧的【指引者】,而她则代表着【诅咒】的力量,是【渊】一侧的【指引者】,我们各自培养出来的【勇者】与【魔王】在【陀螺仪】的规则下,不断地重复毁灭与重生的螺旋宿命,【圣】与【渊】两大阵营的厮杀与交锋潜移默化地稳固着整个世界的格局。”
“据我所知,直到【勇者】与【魔王】在某一天突然双双消失,这个世界的苍古时代方才宣告终结......”
“你们执行队所知道的只不过是【陀螺仪】高层编造出来的故事,是他们想让你们知道的情况,实际上并不是造成这一切的事实。”
“事实是什么样的?”
“苍古时代最后一代的【勇者】与【魔王】之间产生了【陀螺仪】无法预测的变故,变故的力量冲破了一切约束与控制,以至于现行既定的规则与调律全都失效。”
白慕寒捋了捋胡须:“发生了足以超脱一切的变故吗?”
“没错,”多洛蒂娅淡定地说道,“【勇者】与【魔王】都是具有灵魂的存在,而他们之间的感情存在非常大的不确定性。”
“感情?”
“当时的情况简单来说就是,【勇者】爱上了【魔王】,【魔王】也喜欢上了【勇者】。”
白慕寒顿时瞪大了眼睛:“什......?!”
“是不是感觉到非常不可思议?”
白慕寒的眉宇微微一皱:“像这种事情有可能发生吗?”
“从我们上位视角看去,也许这一段恋情显得格外荒谬,但当时的情况的确就是这样。”
“究竟发生了什么?”
“【勇者】在历练的过程中,遇到了【魔王】伪装而成的少女魔法师,起初,她只是想要探一探宿敌的底,没想到,两人在旅途中经历种种磨砺,感情骤然升温,建立了超然一切的男女关系。终于,在笙丘森林的一棵大树之下,内心忐忑的【魔王】向【勇者】坦白了自己的身份,性情温柔的他微笑着接纳了她。”多洛蒂娅毫无保留地诉说着,“继承了各自称号的他们感情发生了急剧变化,不再将对方视为你死我活的宿敌,甚至是处心积虑地改善两个阵营的关系,然而,无论他们怎么做怎么说,都无法改变世界的规则与格局,【陀螺仪】的规则与调律注定会迫使他们走向彼此的对立面。”
“没想到竟然是这样......”
“随着【圣】与【渊】的摩擦不断加剧,两个阵营的仇恨与敌意不断升温,一切都在朝着【陀螺仪】的规划好的方向前进,即便是【勇者】与【魔王】竭尽一切所能试图改变现状,也无法规避率领军队短兵相接的宿命,”多洛蒂娅的眉宇微微一皱,“决战之时,【勇者】怀着尝试一下的心情想要与【魔王】谈判,试图劝说她带领【渊】一侧投降,没想到,中途却被一名未曾谋面的魔族将领阻挡,魔族将领的实力非常强劲,【勇者】险些遭遇不测,在一次关键的交锋中,他找到了破绽杀死了将领,只是他没有想到,魔族将领是由【魔王】幻化而成的,她生怕他没有下杀手的决心才进行伪装,战斗时的破绽也是有意为之,就是为了能够当着众人的面,完成这一代【勇者】杀死【魔王】的陈旧桥段,确保心爱的【勇者】作为【圣】一侧的英雄人物好好地活下去。”
“......”白慕寒沉默不语。
“得知真相之后,【勇者】的情绪完全崩溃,带着【魔王】脱离了【圣】与【渊】的决战战场,来到笙丘森林深处寻求我的帮助,那是身为【指引者】的我第一次看到【勇者】哭泣,他跪在地上连连哀求,乞求将其复活的方法,口中吐出的每一个字眼都暗含着撕心裂肺的痛苦。”
“生死是不可逆的【结果】。”
“我给他的答案就是这样的,”多洛蒂娅脸上露出了不忍的表情,“那一刻,他停止了哭泣,眼中的绝望与痛苦仿佛吞噬了全部的泪水。”
白慕寒紧锁的眉宇没有一刻舒缓:“以我的立场实在无法评价这样的结果。”
“【陀螺仪】制定世界运作的规则,高高在上地统括一切,自以为能够掌控一切......”多洛蒂娅的眼中掠过一瞬复杂的情愫,“唯独把生而为人的感情看得太简单了。”
“人的感情永远是千变万化难以揣测的......”白慕寒抬头看向天空中的五轮明月,“用单纯的规则与死板的机制去掌控整个世界,真的合理吗?”
“【勇者】耗尽全部的【希望】磨损【魔王】体内全部的【诅咒】,两人在定情的大树下,抛弃称号舍下宿命,以正常人的姿态迎来了生命的结局。”多洛蒂娅顿了顿,平复了一下心情,接着用平缓的语气说道,“神形俱灭之后,他们化作了由【希望】与【诅咒】结合而成的独特晶石,【勇者】与【魔王】不复存在,注定的宿命也不再轮回,我将这一枚世上绝无仅有的晶石埋在笙丘森林的深处,以祭奠这一段随风逝去的爱恋,没想到,它却变成了一颗打破规则挑战机制的种子。”
“大崩坏时期统御古神合和尘世的戚良,现在大有卷土重来之势的贺君安,他们都是这颗种子变成的【树】......”
“【勇者】与【魔王】体内的【希望】与【诅咒】全部汇聚在他一人的身上,”多洛蒂娅的语气依旧平静而又镇定,“他变成了能够驾驭一切的存在,也是第一个摆脱规则,具备了极强可塑性的存在,作为【指引者】,我能够唤醒他体内的【希望】,诱导他走向【圣】,同样的,【女王】也能唤醒他体内的【诅咒】,诱导他走向【渊】,她的目的应该就是得到他的掌控权,重新塑造一位【魔王】。”
“所以......”白慕寒露出了凝重的表情,“作为第一位联结对象,你和他属于是姐弟恋?”
多洛蒂娅露出了无语的表情:“为什么你的重点在这种奇怪的地方?”
“我只是想开个玩笑让气氛不要变得这么沉重,”白慕寒耸了耸肩,“【女王】一侧的目的在你眼里昭然若揭,克拉丽莎一侧的目的却又是一团乱账,我建议我们继续保持合作关系,将彼此的资源与情报共享,直到情况明朗为止。”
“同意。”
“多洛蒂娅,再问你一个问题。”
“嗯?”
“如果贺君安变得不可控,以你的立场,会选择终结掉他吗?”
“我......”多洛蒂娅沉默不语。
“看来这个问题于你而言似乎有一点困难。”
“是我的话,”多洛蒂娅喃喃自语,“多半会做出像【勇者】一样的选择,陪伴他一同走向毁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