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君安一直以为墨轩集镇就是煌南府的天谕城,直到亲自登临高大气派的凤仙楼,他方才意识到两者差距所在,单论代表性建筑,相比之下,回梦醉仙楼在结构和布局上值得称道之处捉襟见肘,简直就是个弟弟中的弟弟。
凤仙楼的大堂称得上是拉高了富丽堂皇的及格线,红木制的桌椅错落有致,餐具摆放得整整齐齐,餐布更是连一条褶子都看不到,正中央是一整套的小桥流水,河道两侧摆放着艳丽盛放的盆栽,空气中仿佛透着一丝淡淡的花香。
更加值得一说的是,伙计清一色穿着镶金边的黑色外衣,精气神面面俱到无可挑剔,走起路来脚下生风,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群练家子在帮工。
“各位客官里面请......”引路的酒楼伙计训练有素,脸上时刻挂着和善的笑容,就像是抹了一层胶水似的一刻都没有舒缓过,“请进,这一间就是顾大人预定的白鹭阁。”
“贺侯,请。”顾悯岐作揖道。
贺君安回礼道:“顾大人,请。”
“贺侯,再请。”
“顾大人,再请。”
“贺侯,再再请。”
“顾大人......”
刚一拉开门,他们顿时傻了眼,只见不算宽敞的包厢里摆着一张小方桌,桌子两侧一共四把椅子,就算把方鹤山等人排除,再临时加椅子也完全坐不开。
“哇——”顾恩亭捏了一把汗,“不是吧?”
顾悯岐一把拉住了引路的伙计:“这、这是怎么回事?”
“请大人不要动怒,”他依旧保持着假惺惺的笑容,“您预定的是四人位的席面,白鹭阁就是四人位的席面,我们安排得没毛病。”
“你没看到我们来了这么多人吗?”
“您又没提前说......”伙计一脸的委屈。
“哇——”顾恩亭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们凤仙楼真的挺有意思,明明知道订的桌子是四人位,结果看到我们一大群人来了也不提醒一声,闷声不吭把人带到了门前......”他故意掐准时机顿了顿,利用话术的间隔增加精神上的压力,“就等着看我们顾大人出糗是吧?”
“不不不,”伙计一下子慌了神,“我只是......只是......”
“只是做事没过脑子?”
“是是是,小的该死,小的......”
顾恩亭厉声打断了他:“你小子以为道歉就有用了吗?得了,让你知道一下也无妨,这一次我们顾大人宴请的是君上亲封的安民侯爵大人,知道侯爵是什么位置的大人物吗?呵呵,怠慢了我们倒是小事一件,怠慢了他老人家怕是......你有几个脑袋能用?”
“脑、脑袋就一个,爷请高抬贵手,放小的一马......”
“呐,不要说我不给你机会,给我们换一个全酒楼最大最豪华最漂亮的包厢,”顾恩亭煞有介事地轻轻掸了掸他肩头的灰,“这个不愉快的事情就当是翻篇了。”
“小、小的马上去安排!”说罢,伙计连滚带爬地离开了。
顾恩亭的嘴角微微一扬:“搞定了。”
顾悯岐十分不领情地回了一句:“哼,借贺侯的威名狐假虎威,做法未免太过地痞流氓......”
“叔啊叔,像你这样凶他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反而被别人仗着理牵着鼻子到处走。”
“我们读书人有读书人解决问题的方式。”
“哇——你读了一辈子的书也没见你解决过几个问题,遇到杂七杂八的人情世故,没准阿姨她都比你行。”
“简直是笑话,要是我解决不了问题,顾家能走到今天吗?”
“顾家就没遇到过什么问题,再说了,你只是碰巧在顾家当家做主,不代表没了你顾家就会不复存在。”
“嘿,你小子成天说话阴阳怪气的......”
贺若棠压着声音问道:“他们两个一直是这样的吗?”
“嗯,”冉晴点了点头,“刚一见面就是这样的,基本一开口就是怼......嘴皮子比你厉害多了。”
“为什么扯到我头上?”贺若棠一下子拉长了脸,“明明之前都是你挑的头,不要假装清纯无瑕白莲花。”
“是不是我挑的头,你自己心里有数。”
“你们两个注意一点,”唐茵一脸严肃而又认真地说道,“家规里明文规定,家庭成员之间禁止敌意行为。”
德川夜掂着下巴若有所思:“比起前面那两位针尖对麦芒的措辞,我感觉她们的拌嘴已经算是柔和的类型了。”
唐茵摇了摇头:“拌嘴就是拌嘴,再柔和也不行......”
这个时候,她们身后幽幽地传来一声:“谁来帮帮我......”回头一看,阿丽娜的半截身子恰好卡在了过道转角处。
“阿、阿丽娜......”涂山萨拉赶忙上前帮忙,“不要着急,一点点来。”
“唔......”阿丽娜露出了不好意思的表情,“对不起,我的身体太长了......”
就在这个时候,之前引路的伙计匆匆忙忙赶了回来,气喘吁吁地说道:“爷,包厢已经准备妥当,就是......”说到一半,他不由得咽了口唾沫,接着支支吾吾地说道,“就、就是要加点钱......掌柜的说,有、有最低消费,没辙。”
“哇,不是吧?我说......”顾恩亭刚想再给他来一套组合式精神打压,看看能不能帮忙省一点开销,不料,顾悯岐却毫不领情地开口截停了他。
“钱不是问题。”说罢,他立刻扭头招来随行家丁,压着声音说道,“速速回府上找夫人批钱,就说我要应急。”
“呵呵,”顾恩亭冷笑了一声,“打肿脸充胖子,等着回家挨批吧。”
没过多久,众人来到凤仙楼顶层的【瞻星阁】落座,宽敞的包厢、顶级的菜肴、极佳的视野......贺君安第一次真正感受到属于上流社会的闲情雅致。
上官瑞阳扶着额头吐槽道:“为什么又是我们几个坐小桌?!”
“有的蹭不错了。”薛诚抿了一口小酒,“凤仙楼号称是煌夏第一楼,在这里吃一顿正儿八经的席面得花多少钱?起码十尊夏雨臻的绝版手办。”
“呵呵,”上官瑞阳发出一声嗤笑,“夏雨臻粉丝的信仰不过如此,竟然用爱豆的绝版手办作为衡量单位。”
“看来你对徐悦的饭力不过如此,是我高估你了,你已经不配与我同台竞技。”
“什么?!”
“我顺理成章地把夏雨臻融入了日常,生命中的点点滴滴都有她的影子,你呢?”
“徐悦她就是我的神!”
“神与人注定不能结合,”薛诚煞有介事地说道,“不像我,已经开始享受与夏雨臻共同生活的乐趣。”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你言之有理......”上官瑞阳的脸色顿时一黑,“决定了,我也要把徐悦代入日常生活,免得结婚之后不习惯!”
唐问心的眼中满是露骨的嫌弃:“不知道为什么,猛然间有一种不想跟你们同桌吃饭的排斥感。”
“你为什么不去大桌落座?”上官瑞阳问道,“明明唐统领身旁就有一个空位......”
唐问心回头一看,发现唐茵左侧确实有一个空位,刚想起身去试试,却又看到座位就在应雪青的右侧,念头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不去了。”
“为什么?”
他坚定地含着泪光说道:“因为我们男人要团结。”
“哈?”
薛诚突然问道:“话说,方神捕去哪里了?”
“他去帮我买赔罪礼物了。”
“你该不会真的给了他一大笔钱吧?”唐问心问道。
“从小到大攒的压岁钱,共计二十锭煌银”
“这么多?!”薛诚的脸上满是错愕,“你的压岁钱竟然比我的俸禄都要多......”
“我们家里是......”
“你给了他这么大一笔钱,”唐问心打断了上官瑞阳的话,“就不怕要不回来吗?”
“玉麒麟是排名前三的神捕,名誉和声望都没有污点,为什么会要不回来?”
“你最好有一个心理准备,”唐问心双臂抱胸,一脸严肃地说道,“上一次有个倒霉蛋借他一笔钱,他拿去赌马,想要钱生钱制造利差之后再把本金还回去,没想到......倒霉蛋就失去了他从小到大积攒下来的压岁钱。”
“为什么都是从小到大积攒下来的压岁钱?!”薛诚忍不住吐槽道。
“没办法,给出去了就是给出去了,主要是玉麒麟能帮我解决眼前的问题......”上官瑞阳的脸上满是凝重,“他说得没错,刚一见面,我就冲撞了侯爵和他的夫人们,一旦得罪了贺侯,我的日子就不好过了,搞不好还会牵连到家族,所以这笔钱不得不忍痛花出去。”
薛诚一脸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个孩子稍微吓唬一下就全都当真了......”
“根据我的了解,”唐问心一脸淡定地说道,“贺君安不是一个小器的男人,他娶回来的夫人也都不是什么俗人,根本不会在意你冲撞一两句。”
“真的吗?”
“不信你去试试看。”
上官瑞阳一脸紧张地问道:“怎么个试法?”
唐问心冲着主桌喊了一声:“老姐,这一位红头发的年轻神捕司马憨憨说,他想要上主桌。”
唐茵微笑着回了一句:“滚。”
“抱歉,没有座位......”应雪青一脚跷在了椅子上,“司马神捕应该通人情世故吧?”
“什......?!”上官瑞阳不禁大受震撼。
“我说的吧?”唐问心耸了耸肩,“她们非但不记你冲撞她们的事情,甚至都不记你的名字。”
上官瑞阳突然站了起来:“你们好好回忆回忆我!”
贺若棠十分直率地问道:“这一位司马神捕好面生,该不会是中途混进来的吧?”
“上船的时候我记得他在帮忙搬行李,”冉晴掂着下巴若有所思,“就是没想到居然是个神捕。”
德川夜一脸不解地眨了眨眼睛:“等一等,帮忙搬行李的不是我吗?”
“唔,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沐婉柔的眉宇微微一皱,“却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我、我的名字......”上官瑞阳提醒道,“名字是不是有点问题......”
“你的名字确实挺搞笑的。”涂山萨拉一张口把他的路堵死了。
“世上应该没什么人会用憨憨当名字,”阿丽娜补了一刀,“他的父母真是会为他着想,完全不用担心重名的困扰呢!”
“就是就是!”涂山萨拉回应道。
上官瑞阳一屁股坐回了原位:“......”
“欢迎回归现实。”薛诚拍了拍他的肩膀。
唐问心往他碗里夹了一口菜:“我们男人要团结,司马憨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