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张宪琮声称有机密上报,贺君安暂时退出了【明净轩】,在常侍的指引下来到偏苑的凉亭中休憩。
“本来以为会是一场严肃而又紧张的对峙,”贺君安自言自语道,“没想到,帝君的性格意外得和蔼可亲。”
就在这个时候,耳畔忽然传来一声:“君父他本就是个和蔼可亲的人。”
“什......?!”他扭头一看,才发现帝姬正端坐在他身旁,乖巧得像是一只小白兔似的,“你......什么时候......”
帝姬微笑着说道:“你发呆的时候完全察觉不到我吗?”
看到她的面容,贺君安的心脏砰砰砰跳个不停,像是马上就要炸裂似的:“我才不是发呆......”他赶忙转移了视线,又挪了点位置拉开距离,生怕又一次控制不住自己,“只是在自言自语罢了。”
帝姬不依不饶地凑上前:“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白汐言。”
“我的名字是......”贺君安故意信口胡诌了一个,“丁大壮。”
“我知道你叫贺君安。”
贺君安不由得愣了一下:“你、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之前君父当众报出了你的爵位和名讳。”
“啊......”贺君安突然回忆起了这一段,“好像是这样......”
“你的脸怎么红红的,是生病了吗?”说罢,白汐言伸出手,毫不忌讳地贴在了他的额头上,“好像是正常的......”
“不是......”贺君安像是触发了应激反应似的拉开距离。
“是喝过酒了吗?”白汐言凑上前嗅了嗅,“没有酒味......”
“不、不是......”贺君安再一次拉开距离。
“我知道了,你是被君父惩罚打伤了脸!”
“你的猜测越来越离谱了啊——!!!”
“所以......”白汐言脸上挂着俏皮的笑容,“正确答案是什么?”
“正确答案是......”贺君安将手指置于唇前,“保密。”
“诶???”
“话说,你怎么在外面到处游荡,应该在安安静静地学习才对。”贺君安赶忙扯开了话题,“顾大人去哪里了?”
“老师说他要回府上整理一下混乱的思绪,”白汐言一脸淡定地回道,“我担心你被责罚,所以一直留在这里没离开。”
说话的时候,贺君安的视线始终定格在亭子中央的石桌上,心情才得以渐渐平复:“我做错了事情,被责罚也是应该的吧?”因为一看到白汐言,就忍不住想起武熙语。
“你做错了什么?”
“我......”贺君安支支吾吾地回道,“刚一见面就对你做了奇怪的事情......不是吗?”
“奇怪的事情?”白汐言歪着脑袋,一脸不解地说道,“你只是在宣泄挤压的感情,心中不存任何恶意,于我而言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贺君安半开玩笑似的回了一句:“我该说你过于善良好还是说你神经粗大好......”
“就像你一样,我的心中也有一个想要拥抱却无法拥抱的人,”白汐言的语气忽然沉了下来,“所以能够理解你想要宣泄欲望的诉求。”
“你说的这个想要拥抱却无法拥抱的人......”他顿了顿,接着问道,“是君上吗?”
“不是,”白汐言十分坦率地说道,“君父得了闲,隔三差五就会来找我,说什么要吸取一下能量。”
贺君安的脸色顿时一黑:“帝君在我心目中的形象又一次崩坏了......”
“我说的其实是我的母上。”
“母上......”贺君安的脑海中闪过了穆姬这两个字。
“从小到大,我只在君父的口中了解这样一个停留于概念的存在,既没有触及过她的温柔,也没有感受过她的慈爱,生下我的这个女人就好像是活在故事中的角色一样,”白汐言的眼中闪烁着点点楚楚可怜的泪光,“如果可以的话,真想肆无忌惮地好好抱一抱她,把逝去岁月中的遗憾全都补回来。”
“......”听了她的倾诉,贺君安不禁陷入了沉默,眼中满是复杂的情愫。
“抱歉,我是不是应该分享快乐,而不是传递烦恼?”
“如果.....我是说如果......”贺君安停顿了一下,“如果你的母上再也回不来......”
“母上有朝一日会回来的。”白汐言十分笃定地回道。
“你为什么这么确信?”
“是君父承诺的,”白汐言双手合十,眼中满含着期待,“丰茂祭的时候,我们一家人会团团圆圆,围坐在桌前享用丰盛的大餐......”
“他也被骗了......”
“什么?”她没有听清楚。
这一刻,贺君安是发自内心地想要将真相和盘托出,却又缺乏勇气去捅破眼前薄薄的窗户纸,“你的母上......”说着,他伸出手温柔地抚摸她的头,轻声细语地宽慰道,“她一定也期待着团圆的一天。”
张宪琮是不希望噩耗加重帝君的病情,而他则是单纯的不想弄哭眼前的少女,不过,谎言就是谎言,就算是出于善意,其本质也不会改变。
“好了好了,这个话题就到此为止了!”白汐言露出了一抹灿烂的笑容,“我们聊一点宫外的事情吧?”
“宫外的事情?”
“比如说有什么好玩的、好吃的,有意思的故事?”
“你自己出去转一圈不就什么都有了吗?”
“我是出不去的......”白汐言的笑容中透着一丝丝苦恼,“君父下了死命令,不允许我离开帝宫。”
“啊......”贺君安忽然想起来,武凌风曾经也在同样的问题上摆出过强硬的态度,简直是如出一辙,“他......本意是想保护你......嗯......就是这样。”
“像这样的保护没什么意义,”白汐言压着声音抱怨道,“鸟儿长了翅膀,生来就注定要飞翔的,不可能一辈子都待在笼子里供人赏玩。”
刹那间,贺君安仿佛看到了一缕武熙语的虚影,不由得顿时瞪大了眼睛:“你......”
“我......怎么了?”白汐言一脸不解地歪着脑袋问道。
“没什么......”贺君安揉了揉鼻梁,“心神不宁......缓一缓就好了。”
“心神不宁......”白汐言掂着下巴若有所思,接着,把随身携带的香囊解了下来,“给!”
“这个是......”
“是我自己做的香囊,”白汐言自信满满地介绍道,“里面塞满了晒干的飞兰花花瓣以及其他几种奇花异草的精粹,具有安神醒脑振作精神的功效。”
“谢谢,”贺君安接过香囊往鼻前一凑,“啊......真的......闻一下就精神了!”
“对吧!”
“为什么你会带着这种类型的香囊?”
“嘻嘻~~~”白汐言露出了一抹尴尬的笑容,“因为读书会犯困,所以......”
“懂了,”贺君安会心一笑,“还给你。”
“不用,我做了不少,这一枚就送给你了。”
“那我就不客气了......”贺君安怔了一下,“等一等,是你亲手做的?”
“当然~~~”白汐言的眼中仿佛冒出了小星星,“不单单是香囊,连里面塞的花花草草都是我栽种出来的特殊品种,外面是买不到的。”
“呵呵,”他故意挤出一抹刻意而又做作的笑容,“看来我要把这一枚帝姬殿下亲手制作的香囊当做传家之宝好好保存了。”
“不用这么夸张,”白汐言微笑着说道,“香囊只能维持一段时间的效力,等香味散得差不多了也就失去了作用,到时候,你再进宫找我,我送你一枚新的替代。”
“我这样算不算空手套白狼?”
“那这样......”白汐言早就盘算好了下一步,“你来换取新的香囊,顺便带给我一个宫外的故事。”
“一枚香囊换一个故事,”贺君安单手托着腮,露出不悦的表情,“呵呵,你真是一块做生意的料,成本低廉利润丰厚。”
“那......”白汐言一脸紧张地问道,“两、两枚,不......三、三枚?”
“呵呵,”贺君安露出了哭笑不得的表情,“稍微诈你一下,你就沉不住气开始降价了吗?”
“我不太懂做生意,”白汐言弱声弱气地问道,“宫外听故事,大概要支付多少钱财?”
贺君安煞有介事地回道:“得根据故事的大小来判断价值。”
“你的故事算不算大?”
“我的故事?”
“嗯嗯嗯,”白汐言点了点头,“你从哪里来,做了什么,是怎么当上侯爵的?”
“很大很大很大......”贺君安耸了耸肩,“就算用最快的语速诉说,一时半刻也说不完。”
“假如我想听你的故事......”白汐言慌慌张张地拿出了身上所有的香囊,“够不够?”
“太少了。”
“我早晨绣了崭新的荷包,送给你......”
“不够。”
“那......那就......”白汐言指着花园中的一棵盆栽,“再加上我精心培养的子夜兰!”
“嗯......”贺君安假模假样地思考了一下,“少了......再加一点。”
“再加......”白汐言露出了一脸的苦恼,“眼下能给的只有这么多,其他都是属于君父的物件,不能由着我的意思送给你。”
“还有一样你能做主。”
“是什么?”
贺君安的脸上挂起了一抹坏笑:“你自己。”
“诶???”
“我的意思是我馋你的身子。”说罢,他掂起了她的下巴。
“身、身子......”
“我是个粗人,就喜欢实实在在的,嫁给我我就告诉你。”
“唔......”
“我这个世界第一大反派的故事非常危险,”贺君安用戏谑的语气说道,“犹如这个世界禁忌中的禁忌,等到你做好了与魔鬼交易的准备,把自己作为祭品交给我,我才能把我的故事告诉你,明白了吗?”说罢,他起身离开凉亭,头也不回地走向了【明净轩】。
“唔......”
“我也是个不值得信任的骗子,保持距离......”他一边走一边喃喃道,“不要再靠近我了。”
“啊......大反派......禁忌......祭品......他说的话好耐人寻味......”白汐言眨了眨眼睛,接着,捂着自己红彤彤的脸颊,“烫......我也......生病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