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涅槃】,就像这个计划的名字一样,以生命作为代价破开棋盘上的困局......”贺君安的心情十分沉重,“我终于理解了这两个字背后的意义,只是我不能接受......朝廷处心积虑想要规避的内战竟然是一开始就定好的基调?开什么玩笑......”
“景明亲王和武烈亲王之所以像两只小奶狗一样畏首畏尾,就是因为朝廷积极扩军备战的同时又处处装聋作哑扑灭火星,以至于帝君对于战争的态度也是忽明忽暗捉摸不透。”
“他们谁都不想当出头鸟。”
“就是这样。”
“除了战争就没有其他解决内部矛盾的办法了吗?”贺君安问道。
“藩王家族统御藩地上百年,势力根深蒂固,不会轻易退让,”张宪琮振振有词地说道,“而我们也不能让前朝帝君白白牺牲。”
“拜洛维斯一侧要是知道煌夏会爆发内战,肯定会笑得合不拢嘴......”
“这一点无须担心,”张宪琮掸了掸衣袖上的灰尘,“我们和藩王不是一路人,拜洛维斯内部的分封贵族也不是一条心,乍一看是一群穷凶极恶的野狼,适当抛出一块肉,他们就会亮出尖锐的獠牙,在无情的争夺战中撕开彼此的咽喉。”
“你就这么笃定他们会内斗?”
张宪琮浅笑一声:“呵呵,若是他们不内斗的话,我们怕是早就被吞并了。”
“一旦内战爆发......”贺君安顿了顿,接着说道,“战火所及之处,谁都没有回头路。”
“你在担心天下苍生?”
“我没有这么高尚,只不过是担心我的家人以及认识的朋友。”
“就像你说的一样,”张宪琮重复了一遍,“正义也好,善良也罢,都是天真烂漫的小孩子憧憬的玩具......我们成年人的世界里没有它们的容身之处。”
贺君安坐在餐桌前,回忆着这一段刻骨铭心的对话。
“喂——”应雪青挥了挥手,“为什么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脑子里在想什么事情?”
“我在想......”贺君安故意扯开了话题,“对了,家规里要加一条,夜袭必须提前知会一下。昨天夜里你们睡满了一整张床,我好不容易找到点空位想挤一挤,结果欲睡未睡的时候还莫名其妙被一脚踹下了床。”
“踹你下去的肯定不是我,”唐茵一脸严肃而又认真地说道,“血牙族是没有双脚的。”
沐婉柔掂着下巴若有所思:“我的睡相应该不会这么差......”
“我是靠着墙睡的。”德川夜赶忙证明了自己的清白。
“你们......”应雪青的脸色顿时一黑,“只剩下我的嫌疑了吗?!”
“等一等,”贺若棠忽然插了一句,“昨天夜里你们去夜袭了嘛?!”
“啊......”涂山萨拉怔了一下,“夜袭......我怎么没想到......”
阿丽娜歪着脑袋问道:“夜袭是什么东西?”
“嗯哼——不能算是夜袭......”沐婉柔迅速找了一个理由,“准确地来说,是寻找助眠的方法。”
“助眠成功了吗?”冉晴问道。
“非常成功!”德川夜翘起了大拇指,“安安稳稳一觉到天亮!”
“你们确实是助眠成功了,”贺君安单手托着腮,脸上挂着宠溺的笑容,“我反倒是一夜没睡,黑眼圈又重了几个度。”
贺若棠激动得一下子站了起来:“今天夜里请务必带上我!”
应雪青摇了摇头:“床位不够的......”
“我们多搬几张床过去拼成一张大床就可以了吧?”唐茵提议道。
“嗯......是可以......”应雪青认认真真思考了一下,“好,搬,就这样决定了!”
贺君安一脸无奈地问道:“你们操作之前是不是应该问一问我这个房主的意见?”
话音刚落,沐婉柔站起身,拍拍手吸引众人的注意:“现在针对《集体搬床去夫君房里睡》的提案进行投票,同意的请举手......”除了当事人以外,其他人都齐刷刷地举起了手,“全票通过。”
贺君安忍不住吐槽道:“我是没有票的嘛?!”
就在这个时候,玉脂和凝霜推开房门走了进来,她们身后还跟着另外四名丫鬟,丫鬟两两一组一前一后抬着杠子,杠子支撑起了一把藤椅,藤椅上坐着的是一名身披赤霞霓裳的少女。
“哇——”阿丽娜不禁发出了感叹声。
“这一位......”涂山萨拉眨了眨眼睛,“好漂亮......像是洋娃娃一样......”
“嗯?”贺君安的眉宇不禁微微一皱。
“侯爷......”玉脂和凝霜齐刷刷地向他行礼。
“叨扰了。”少女也彬彬有礼地点头示意。
丫鬟将藤椅抬到桌前,稳稳地落在地上,随后十分有礼貌地退后散开站到两侧,同一时间,玉脂和凝霜上前一步,来到她左右两侧稳稳站定。
“不好意思,”少女微笑着说道,“家父身体抱恙,就由我代为招待。”
应雪青直截了当地问道:“你就是顾大人的女儿吗?”
“是的,”少女点了点头,“我的名字叫顾恩濛,恩赐的恩,濛雨的濛,请诸位多多关照。”
“嗯哼——”贺君安刻意清了清嗓子,“初次见面,我叫......”
“不必再费口舌,”顾恩濛打断了他,“早在来到这里之前,我就已经听家父介绍了一遍。”
“也好,”贺君安耸了耸肩,“省事。”
沐婉柔寒暄道:“令尊的身体状况没什么问题吧?”
“大概是遇到了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顾恩濛一脸淡定地回道,“爹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自言自语,无论谁去敲门都不开。”
“难以理解的事情......”贺君安自言自语道,“看来他被我吓得不轻,一直到现在都没缓过来。”
贺若棠提议道:“对了,要不要试试让你哥去门前嘲讽几句,看看他会不会冲出来揍他?”
冉晴无情地呛了一句:“请你不要出馊主意。”
“哈?!明明就是金点子!!!”
“我没见过专门用来拱火的金点子。”
“你没见过是你孤陋寡闻......”
“今日是帝库司宗郎陈遇礼大人的诞辰,”顾恩濛抓准机会介入了她们的对话,“兄长要去嫂嫂家拜访,无暇顾及府上事务。”强势扑灭了言语之间的火星子。
“难怪一整天都没见到他,”贺君安不由得感慨道,“原来是去老丈人家里了,真是个大忙人。”
“不要光说别人,”应雪青用犀利的眼神刺了他一下,“你也一整天都不见人影。”
唐茵紧随其后质问道:“老实交代,去哪里鬼混了?”
“我......”他一时间编不出故事,脑袋里一片空白。
“早晨的时候,我看到爹爹和侯爷在庭院里攀谈,无意间听到他们的对话,好像是说什么......”顾恩濛装模作样地回忆了一下,“朝廷新贵初来乍到,理当在官场上混个脸熟,以后求人办事也就方便得多,侯爷一听,觉得有道理,于是就随着爹爹一同去其他官员家里拜访。”说罢,她朝着他眨了一下眼睛,示意他配合她的故事。
“对对对,”贺君安连连点头,“事情就是这样。”
应雪青习惯性地双臂抱胸,脸上尽是不满的表情:“差点以为你失踪了......”
“像这种事情为什么不留个字条告诉我们?”沐婉柔的眼中含着一丝怀疑。
“我......”
“其实字条不是没有留,”说着,顾恩濛拿出一张字条,“只是下人收拾房间的时候,不小心把字条拿走了。”
“你真是圆场小能手......”贺君安暗暗感叹道。
“嗯......”应雪青接过字条仔细端详了一番,“看样子......字条没问题......”
唐茵凑上前粗粗看了一眼,下一秒,眉宇微微一皱,直截了当地指出了问题:“墨水的味道不太对,似乎不是房间里摆放的种类。”
“我闻闻......”德川夜接过字条,凭借灵敏的嗅觉,仔细甄别了一下墨水的气味,“没错,墨水的味道的确不一样,而且混杂着一股淡淡的香气。”
这个时候,顾恩濛露出了一抹微笑,似乎早就有所准备:“有没有可能是我贴身携带的时候,身上涂抹的香脂膏沾染在字条上,以至于墨水的味道产生了偏差呢?”
德川夜二话不说就凑上前:“嗅嗅嗅......嗯,就是这个香气。”
“好家伙......”贺君安的额头上满是细小的汗珠,“要是没有扑棱蛾子,我怕是得被她们审死在饭桌上。”
“不重要的问题暂时放一放,”贺若棠突然追问道,“哥,你出门之前为什么把衣服都换掉了?”
贺君安想都没想就回道:“衣服总是要换洗的......”
“我们确认过包袱里用于换洗的衣服,一件都没少,”冉晴打断了他,“证明你穿的是其他的衣服。”
“听府上的下人说,你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洗澡,”贺若棠再一次出击,“换下的衣服又去了哪里?”
他忍不住吐槽道:“你们不去总司衙门真是朝廷的损失......”
“这个问题就由我来说明,”顾恩濛从容不迫地解释道,“我的贴身丫鬟玉脂和凝霜来自煌南府,她们倾慕安民侯爵已久,听闻侯爷要暂住府上,特地制作了一件衣裳赠予侯爷,侯爷也非常给她们面子,换上就出了门,没想到,她们不了解他的身材,衣裳似乎不是十分合身,侯爷回来之后便沐浴更衣,将衣裳交由她们再行缝改。”
“好完整的故事,”贺君安的脸色顿时一黑,“不愧是你......”
“小姐,你说好不说的......”玉脂十分配合地捂着脸假装害羞。
“羞死人了......就是这样。”凝霜也做了相同的动作。
贺君安极力压着声音吐槽道:“你们的反应好迅速!!!”
德川夜一脸好奇地问道:“你们做的是一件什么样的衣裳?”
顾恩濛代为回答道:“是一件带着金丝绣的云纹礼服。”
“大概是这样的......”玉脂拿出了一张剪裁的概念图,“埋头做了将近五天,累死人了。”
凝霜拿出一块嵌了金丝的碎布料,气定神闲地说道:“顺带一提,金丝绣的图案是我设计的......就是这样。”
贺君安忍不住吐槽道:“你们连这都准备好了?!”
“嗯......”唐茵一脸严肃而又认真地思考着,“亲手制作......金丝绣......衣裳......”
“糟了......”贺君安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被她察觉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了吗?”
“你们......”她突然直勾勾地看着玉脂和凝霜。
“唔......”玉脂不由得紧张了起来,“露出破绽了......吗?”
凝霜压着声音问道:“姐姐,我、我们说错了什么吗?......就是这样。”
气氛一下子变得十分紧张。
“你们......你们......”唐茵断断续续地说道,“你们......”话说到一半,她的面颊上染了一抹嫣红,同时,眼中掠过一瞬罕见的羞怯,“你们能不能教教我们做衣裳的技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