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到为止,胜负已分!!!本届武状元就是......来自煌西府新翔村的楚云义!!!”
“可恶——!!!”
输了输了,我又输了,在这个武状元的赛场上,来自全煌夏的高手层出不穷,以至于我连续两年都名落孙山,曾经的自信与野心被残酷的现实击得粉碎。
“夫君,你又受了好多伤......”
“可恶,天老爷为什么就这么苛待我?”
“没关系,像这样平平淡淡地过一辈子,也挺好的不是吗?”
虽然双双根本不在乎,但是我却不这么想,只有拿到了武状元的名号才能理直气壮地带着她回到龙喉城,操办一场热热闹闹的婚宴,名正言顺地迎娶她......像这样的念头是美好的愿景,然而,屡战屡挫的经历使其化作一种根植心房的执迷,引着我走向了歧途。
某一天,朝廷内的某一位大人物找到我,给出了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
“我能够给你当武状元的机会,不过,需要你帮忙做一件事。”
“是什么事情?”
“顶替掉楚云义。”
“什......?!”
“你应该很想要武状元的头衔吧?”
“我想堂堂正正地拿到状元......”
“你以为你有机会吗?”
“呃......”我的脑袋一片空白。
“以你的水准,再打个十年八年的,就算技巧和经验得到了提升,体力也跟不上年轻人,兜兜转转,结果注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竹篮打水......一场空......”
“就算你等得起耗得住,家里的娘子和女儿等得了多久?”
“她们......”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虽然龙喉城与天谕城有一定的距离,但是她未婚诞女的消息迟早会传过去,只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啊......”
“真可怜,为了心爱的男人抛弃了家里的一切,结果依靠了个一事无成的废物。”
“不要再说了......”
“去码头上扛大包,做纤夫帮人拉船,帮旅商搬运货物......你来到天谕城净是在做又脏又累的体力活,试问,真的想这样默默无闻地虚度一辈子吗?”
“闭嘴!!!”
“我戳到你的痛处了吗?”
“不要再说了——!!!”
“你同意了这一场交易吗?”
“我......”
“你还有什么顾虑?”
“我想知道一点,楚云义跟你究竟有什么过节?”
“没什么过节一说,只是立场不同政见不同,必须要排除掉他掌握兵权的机会。”
“我顶替掉他之后,你会怎么处理本尊?”
“我自有我的办法,细问下去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知道了......”
“我可以认为你是同意了这一场交易吗?”
“我同意进行交易,只是......”
“只是什么?”
“楚云义赢了武状元,他的相貌已经是人人皆知,我不可能顶替掉这样一个已经成名的人吧?”
“于我而言,帮助你易容只是小事一桩,关键在于新的楚云义配不配合。”
“易容......”
“放心,不用担心你的家眷,我会巧妙地让她们心安理得地接受结果。”
【他】精准地拿捏了我的欲望,就像是一条毒蛇般一击致命,我......同意了这一场交易。
在那之后,我借口参军入伍,有整整半个月的时间没有回家,实际上是在天谕城内的某一处地下密室进行易容手术,同时,在指导下学习楚云义的言行举止,为了彻底化身武状元而做着准备工作。
然而,让我没有想到的是,在这半个月的时间里,【他】也在为了彻底控制我而做着准备工作,等到再次回到阔别已久的家中,我才发现双双和女儿已经离开了天谕城,桌上留着一张泛黄的讣告书,讣告书上写着的是我围剿山匪时不幸阵亡的虚假消息。
“你把她们弄到哪里去了?”
“她们现在正在某个地方安安静静地生活,由我的人负责保护,放心。”
“你——!!!”
“她们住在天谕城只能拖你的后腿,等你成功顶替楚云义,在朝廷里有了一席之地再把家眷接回来也不迟。”
“你是在威胁我吗?”
“我这个人喜欢做有把握的事情,不喜欢押宝,仅此而已。”
“知道了,我会乖乖听你的话,只是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说来听听?”
“至少......至少让我和她们有最低限度的书信往来。”
“你现在是【阵亡】的状态,书信什么的恐怕不合适吧?”
“我就只有这一个条件,请务必帮帮我,哪怕书信是匿名的也好!!!”
“你扮演好你的楚云义,书信照常交给我,我来想办法圆谎就是了。”
“感激不尽!!!”
就这样,真正的楚云义被抹杀,而我则是顺利地替代了这个新晋的武状元,在那之后,我开始学习读书写字,定期写下一封家书交给【他】,再由【他】帮忙递送给双双,隔了一段时间,偶尔会有回信,却只有寥寥数字,大抵都是盼着我早日功成名就的话语,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时间就这样不断流逝。
入朝为官面对的世界大不一样,权力、金钱、地位......诱惑一个接着一个接踵而至,我不再像以前一样天真烂漫地满脑子都是天下大义家国情怀,尤其是在结党营私成为官场主旋律的一段关键时期,跟错了队就意味着送了命,不过,【他】总能给到我正确的指示,犹如在一块木板中巧妙地嵌入一枚楔子,暗中调剂着朝廷内部的风起云涌。
像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好几年,每每回到官邸,我褪下名为楚云义的外衣,拿起纸笔的一刹那,仿佛拾回尘封的初心,恢复了真实的自我,我心里明白,我之所以能记住我是谁,全都是因为双双的存在,她就是我心中留存的最后一根稻草。
“已经过去了六年......我已经是神军司主事之一,时机还没有成熟吗?”
“不够。”
“我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接她们回来?!”
“至少要等你达到一个没有哪个官能管你的地步才行。”
“你要我当上神军司的宗郎?”
“没错。”
“好——如果当上宗郎就能接她们回来,那我便如你所愿!!!”
得到了【他】的允诺之后,我便发愤图强励精图治,废寝忘食没日没夜地将精力全部花在了神军司的司政上,殚精竭虑地推行军制改革,把成为神军司宗郎当成人生中的第一要务,由于过度劳累,我无心处置其他事务,甚至连给双双写信的时间差点都挤不出来。
十二年前,拜洛维斯纠集大军压境煌夏北疆,龙喉城爆发了靖边热潮,然而,神军司却没有收到任何调动兵马的命令,我的心中隐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战事刚一开始,我担心双双的本家受到战火牵连,便私自修书一封发往沐家的武馆,说明了朝廷按兵不动的情况,希望馆主能带领众弟子撤离龙喉城,没想到,回信的却不是馆主,而是我心心念念的双双。
她在信中没有谈及自己的情况,而是满篇幅地问我是不是还活着,近况如何,是不是生了什么病,为什么这么久都不去找她和女儿......我这才意识到我被【他】欺骗了。
北方的局势瞬息万变,收到信的我心急如焚,连夜从官邸出发赶往帝宫,想面见帝君陈情调兵事由,私心是前往龙喉城接双双她们回来,然而,帝君却恰巧称病,任何人都不得觐见......眼前发生的一切都像是安排好的剧本一样诡异。
我在宫门外跪了一天一夜,没有等到想要的回应,而就在离开帝宫返回官邸的路上,我累得昏厥过去,听手下的军士说,是整整睡了三天两夜。
“龙喉城的情况怎么样了?”
我醒过来的第一个问题就是这个,结果却得到了一个难以接受的答案......龙喉城沦陷。
上一任神军司宗郎因调度不力被罢免,成了倒霉的替罪羊,而我则是顺理成章被提拔为宗郎。
九年的时间过眼云烟,在【他】的布局下,我成为了历史上爬得最快的武状元,不到十年便成为了神军司的宗郎,帝统六司之下百官不及,帝统六司之上唯有帝君,不过,我却感受不到任何的成就感和幸福感,总觉得心头已经被剜去了一大块,痛到麻木得不会再有任何感觉。
“直到今天为止,我都不敢北上......”楚云义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惨淡的笑容,“龙喉城收容了成千上万逃难的流民,关城沦陷之后,其中不少都死在了颠沛流离的路上,成堆成堆无名的坟墓占据了乡野,我生怕无意间在墓碑上看到双双的名字。”
“神军司寄出去的书信都有专门的印戳,她没有拿着书信来天谕城,你应该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吧?”
“是的......”楚云义摇了摇头,“故意不去寻找,只是单纯地在骗自己。”
“真是的......”贺君安揉了揉鼻梁,“你做人做事真是耿直憨实,难怪会被【他】拿捏得死死的。”
“我是不是个很可笑的骗子?”楚云义缓缓闭上了眼睛,紧皱的眉宇却不见一丝舒展的迹象,“通过易容顶替的方式骗自己是武状元,通过言听计从的方式骗自己能再同家人团聚,通过回避事实的方式骗自己妻女都还活着......我这一辈子就是一出构筑在谎言上的虚妄戏码。”
“是啊......”贺君安耸了耸肩,“如果你想要听安慰的话,不好意思,我是一句都说不出来,但是你想听训斥你的话,我倒是能滔滔不绝地糊在你的脸上。”
“事到如今,我已经不会再祈求宽慰,因为我知道我自己是个无可救药的男人,是个无能的夫君,是个不称职的父亲。”
“你已经完美地套入了楚云义的身份,一旦认下一段尘封的亲情,难免会招来周遭的腹诽猜忌,到时候,恐怕会惹不少麻烦的吧?”
“我做梦都想回到当初做选择的一刻,只要能跟家人团圆,哪怕是没有这个官我也心甘情愿。”
“明白了......”贺君安顿了顿,接着说道,“我会找个时间同她好好沟通一下。”
“真的吗?”楚云义的眼中满是激动之情。
“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贺君安故意加重了语气,“你要接受我给你的【最终结果】。”
“不管【最终结果】是什么样的,我都会下决心接受,毕竟后悔已经挽回不了任何事实。”
“没什么其他事情的话,你就回去等我的消息吧。”
“好——”楚云义没有扭扭捏捏,十分干脆地回道,“贺侯,我这就告辞了。”
“对了,走之前记得把留在门前的东西都带走,否则搞得像是贿赂我似的。”
“误会了,”他用十分严肃的语气解释道,“外面堆着的是我给她买的生日礼物,存了一年又一年,本以为会就这样一直一直封存在库房里......”
“如果她的确不是你的女儿,再派人给你送回去吗?”
“烧掉也好,扔掉也罢,麻烦你处理掉便是。”
待楚云义离开之后,贺君安依旧坐在主位上,久久没有起身的打算。
“你应该都听到了吧?”
沐婉柔从侧门走入前厅,脸上不见一丝笑容,眼中满是复杂的情愫:“又用联结技能定了我的位吗?”
“你这一次心烦意乱的,压根没藏住自己的气息。”
沐婉柔抿了一下嘴:“是这样啊......”
“你会原谅他吗?”贺君安郑重其事地问道,“只要能团聚,连官位都能弃之不顾......他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
“我觉得维持现状是最好的选择。”
“是吗?”
沐婉柔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嗯。”
“那下一次见面我就直接回绝他了。”
“拜托你了。”
“像这样回避真的好吗?”贺君安再一次问道。
“【他】是棋手,势必在观察棋盘上的一举一动,楚大人他没有必要为了认我这个女儿葬送自己的官运,而我也不想连带着你牵扯进朝廷里的是是非非,所以......维持现状是最好的选择。”
“看来你已经猜到【他】是谁了。”
“不难猜。”
贺君安浅浅一笑:“呵呵,不愧是你......”
“这个家之所以会支离破碎,的确不能全怪他,但也不能不怪他。”
“你确定要维持现状的话,我就派人把他送来的生日礼物全都处理掉了。”
沐婉柔犹豫了一下:“嗯,就这样......”
贺君安打了个响指:“狗子!”
“来、来、来了,掌柜的——!!!”张二狗着急忙慌地跑了进来,“您有什么吩咐?”
“你找点人把门口楚大人送来的东西都送到夫人的房间里。”
“诶?”沐婉柔怔了一下。
“楚大人都说了让我自行处理,我自行处理的方法就是......”贺君安露出了一抹坏坏的笑容,“交给你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