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恩这一拳不容小觑,贺君安整整昏迷了一夜,直到翌日傍晚方才恢复意识。
“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他全身上下都缠着厚厚的纱布,活像是一具刚刚出土的木乃伊,在床上躺得笔挺,“我只是解释了一下情况......结果二话不说就一拳挥过来......你爸爸的脾气一直都这么大的吗?”
“唉——”霍云樱不禁长叹了一口气,“不能全怪父亲,是你无意间闯了大祸。”只见她坐在桌前,单手托着腮,脸上满是微妙的表情。
夜深人静,一男一女在帐篷里独处,烛火孤零零地杵在他们之间,一阵风轻轻拂过,眼前仅有的微弱光线变得忽明忽暗。
贺君安反问道:“我闯了什么祸?”
“你看到了......”霍云樱的面颊一路红到了耳朵根,“看到了......看到了......”
“嗯哼——”贺君安一脸淡定地说道,“虽然的确比想象中的尺寸大得多,但你及时挡住了关键位置,就普遍理性而言等同于无事发生不是吗?”
“你在说什么奇奇怪怪的话......”霍云樱下意识往后缩了缩,“什么尺寸大得多,什么关键位置......我说的是你看到了我的肚脐!”
“肚脐?”贺君安一脸不解地眨了眨眼睛。
“我们影狼族的规矩是女孩子的肚脐不能让异性看到,除了......”说着,霍云樱下意识转移了视线,漫无目的地看向角落里堆着的兵器,“父亲和第一任丈夫。”
“啊这......”贺君安的脸色顿时一黑。
“我费了好大的力气,千辛万苦才让父亲假装没看到,”霍云樱抱怨道,“结果你却当众宣称看到了我的肚脐。”
“不能怪我,当时我才刚醒,完全是状况外的状态......”
“状况外就不要开口说话嘛!!!”
“站着说话不腰疼,”贺君安抱怨道,“我要是不解释清楚的话,万一霍老爷子又一拳上来怎么办?”
“挨一拳又不会死!”
“这一次就差点死掉好不好?!”
两个人一来一去,吵架的音量越来越大。
“我只是用质朴的语言证明自己的清白,再说了,谁知道你们影狼族这么纠结肚脐?!”
“拜托你在跟影狼族接触之前好好了解一下影狼族的习俗好不好?”
“那你为什么不挡住肚脐?!”
“我一共就只有两只手,挡住肚脐不就挡不住其他地方了嘛?!”
“好歹提醒我一声......”
“我以为只有我们两个人在场,鬼知道父亲会突然出现?!”
霍崇山碰巧路过,听到帐篷里传出的吵闹声,不禁面露欣然的笑容。
“呵呵,小两口的感情真好。”
“喂喂喂,大哥,你该不会支持这一段亲事吧?”
霍峻岭却不以为然。
“为什么不支持呢?”
“虽然侯爷的确是个出类拔萃的男人,但是家里三妻四妾的难免会有勾心斗角,像小妹这样既没有心思又不惧城府的类型嫁过去是相当吃亏的。”
“说的也是......”霍崇山掂着下巴若有所思,“问题是斗来斗去什么的一个巴掌拍不响,像小妹这样脑袋转不过弯的类型,发生什么事都怪不到她头上,仔细一想,反而是安全的吧?”
“话粗理不粗。”霍峻岭反驳不上来,“话说,父亲这一次都首肯了,也轮不到我们做哥哥的操心。”
霍崇山两手叉腰,忧心忡忡地望向了寨门口:“雷老五火急火燎地去城里采办红布响炮,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话音刚落,霍云樱忽然探出了脑袋,左顾右盼了一番,确认四下没有其他人,方才朝着霍崇山和霍峻岭招了招手:“大哥、二哥,你们来一下。”
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帐篷里传出一阵惊呼声。
“逃跑?!”
“嘘——”霍云樱将手指置于唇前示意噤声,“你们两个小声一点......”
“小妹,你是在开玩笑吧?”霍峻岭不住地瑟瑟发抖,脸色青里透着白,看样子是被吓得不轻。
“不要开这样的玩笑,”霍崇山义正辞严地说道,“父亲已经派人去各处分发请帖,雷老五也奔赴天谕城采办红事所需,整个寨子上上下下都在布置张罗,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贺君安惊呼道:“你们寨子的办事效率这么高?”
“影狼族的规矩理应只适用于影狼族,”霍云樱双臂抱胸,一脸严肃地说道,“贺侯爷不知道不能看肚脐,所以才犯了我们一族的规矩,让他承担所有的后果实在是太不合理了。”
“话不能这么说,”霍崇山用十分沉稳的口吻说道,“不是恩公犯规矩,而是你的问题。”
“哈?是我的问题?”
“影狼族的女孩子不能随随便便让其他异性看到肚脐是我们一族千百年传承下来的死规矩,”霍崇山摇了摇头,“结合事发的情况来看,恩公是无心之举,而你却是不守贞洁,父亲急于解决的问题正是名誉问题。”
“哈?!”
霍峻岭言简意赅地说道:“简单来说,在大家眼里就是你故意耍流氓。”
“等、等一等......”霍云樱涨红了脸,“明明身子被看光是我吃亏,怎么说来说去又变成我耍流氓了?”
“回答我一个问题,恩公有强迫你吗?”霍崇山问道。
霍云樱一脸委屈地回道:“没有。”
“既然没有强迫,那就是你自愿的,自愿给异性看到肚脐属于......”
“打断一下,”贺君安插了一句,“除了强迫和自愿之外,应该还有不可抗力的因素要考虑在内吧?”
霍崇山掂着下巴若有所思:“嗯,恩公所言极是。”
“我恰巧坠下山崖,无法控制自己的行动轨迹,属于不可抗力;而她是正好在洗澡,处于毫无防备的状态下,也属于不可抗力......”贺君安一本正经地分析道,“我们两个的相遇属于不可抗力中的不可抗力。”
“没错,”霍峻岭打了个响指,“负负得正,等于没有不可抗力。”
贺君安忍不住吐槽道:“你的算术用错地方了吧?!”
霍崇山认认真真地复盘着:“恩公不是存心的,小妹也不是故意的,你们两个的遭遇完全是一次巧合。”
“所以说......”霍云樱两手叉腰,振振有词地说道,“为了迎合一个规矩就勉强两个人结婚,实在是太扯了!”
“话虽如此,你们也不能选择以逃跑回避问题,”霍峻岭一脸无奈地说道,“父亲知道了绝对会火冒三丈的。”
霍崇山提议道:“你们试着同父亲聊一聊吧?”
贺君安露出了一脸的无奈:“说实话,霍老爷子为了保护女儿的名誉甚至能牺牲个人感情筹办这一场婚宴,我不觉得他在这个问题上能保持理智。”
霍崇山苦口婆心地劝道:“如果你们两个能郑重其事地陈述一下情况,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我想以父亲的为人会理解的......”
霍峻岭摆了摆手:“大哥,急了眼的父亲脑子里只有两条路,一条是把小妹嫁给侯爷,一条是亲手撕了侯爷,其他路子都是走不通的。”
霍崇山不认同他的观点:“你这么说未免有失偏颇。”
霍云樱附和道:“大哥,二哥说得没错,父亲的确是个容易钻牛角尖的人。”
霍崇山坚持着自己的想法:“我仍然觉得要征求父亲的意见,逃跑什么的未免过于不负责任,再说了,恩公这一走,寨子上下白忙一通不说,小妹还会被到处传闲话。”
霍云樱耸了耸肩:“我根本不在乎。”
“奉劝你们悠着点,父亲一纠结就什么都做得出来,要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提议取消婚宴,绝对会被一拳打成植物人的,”霍峻岭两手一摊,“你应该不会希望侯爷下半辈子都躺在床上吧?”
“你们说的不无道理......”霍崇山开始动摇了。
“我提议避免交涉先斩后奏,”霍云樱的神情忽然变得格外严肃,“等送侯爷离开之后,我们三个再去父亲面前负荆请罪。”
“麻烦不要带上我,”霍峻岭无情地回了一句,“我只在精神层面支持你们,行吗?”
霍云樱气冲冲地喊道:“二——哥——!!!”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霍峻岭压着声音埋怨道,“好事没有我的份,挨骂总要带上我,你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坑你哥的。”
“我这一条命是恩公救下的,”霍崇山看向了贺君安,“只要恩公开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你这算是把决定权交到了我手上吗?”他反问道。
“如果你打算留下完婚,于我而言自然是最好的结局;如果你想逃离云梦寨,我们兄妹三人便想办法送你离开......”霍崇山十分坚定地回道,“全凭你一句话。”
“等一等,纠正一下,是你们兄妹俩送他离开,”霍峻岭赶忙插了一句,“挨骂已经带上了我,逃跑就不要再算上我了吧?”
“二——哥——!!!”霍云樱加重了语气。
霍峻岭苦着脸抱怨道:“我只想当个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不行嘛!!!”
“贺侯爷,你的决定是......”霍崇山问道。
片刻的思忖过后,贺君安笃定地回道:“抱歉,我已经浪费了不少时间,得抓紧接下来的每一分每一秒筹备战事,不得不离开云梦寨。”
听到他的话,霍云樱眼中掠过一瞬失意:“是啊......”
“唉。”霍峻岭轻轻叹了一口气。
“明白,”霍崇山点了点头,“请恩公稍等,我这就想办法送你离开云梦寨。”
“虽说这一次的事情纯属不可抗力,但是事情既然已经发生,我就不应该选择以回避的态度面对,”贺君安顿了顿,接着说道,“请你们转告霍老爷子,如果她的名誉遭到毁谤,我会肩负起应尽的责任。”
“唔......”霍云樱的面颊忽然泛起了浅浅的粉晕。
霍峻岭感慨道:“这一句话真够份量啊!”
“嗯,”霍崇山点了点头,“请放心,我会如实转达的。”
话刚说完,寨子里突然传来一阵异常的骚动,顿时打断了他们四人的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