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棒骨,醒一醒,不要吓我......”
“侯爷,感觉怎么样了?”
“老贺,听得到我们说的话吗?”
贺君安睁着眼睛,却没有任何反应,在他的意识里,仿佛正置身于一片明澈的湖水之中,耳畔的声音若隐若现,精神就像是阵阵涣散的涟漪,难以重新聚拢成一个整体。
“怎么会变成这样......”赛有材坐在桌前,扶着额头,脸上堆满了苦恼。
“哥......”林之筱的脸上满是焦虑,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坐立不安。
陆羽揉了揉鼻梁:“大夫说是失神症,多休息休息就好了。”
“掌柜的,失神症不是喝酒喝多了才会得的吗?”虎志成问道。
紫萱掂着下巴若有所思:“我记得贺公子不爱喝酒吧?”
“他身上连一点点酒气都没有,怎么会是失神症?”林之筱反问道。
“不要自乱阵脚,”陆羽一脸严肃地说道,“大夫说什么就是什么,总不能不信大夫吧?”
“唉——要是邱大夫在就好了,”虎志成不禁愁眉紧锁,“她老人家必然有办法查明症结所在。”
“邱大夫在哪里?”霍云樱的语气十分急促,“我去请她,就算是绑也得把她绑过来!”她坐在床沿,尾巴耷拉在贺君安身上,眼眶里满是急切中诞生的泪光。
虎志成回道:“对不起,邱大夫早在数月之前就已经身故。”
“她有没有徒弟什么的?!”
“冷静一点,”林之筱上前劝道,“哥哥他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只是意识还没恢复正常。”
“开什么玩笑,意识没恢复正常还不是大问题嘛?!”
傅明诚捋了捋胡须:“事出突然,我们需要从长计议。”
“来不及从长计议,”泷泽弘一摇了摇头,“战事迫在眉睫,我们没有时间止步不前了。”
“他是整个战事的主心骨,”陆羽忧心忡忡地说道,“要是让大家知道主心骨变成了这样,我们内部肯定会乱成一锅粥。”
赛有材不由得感慨道:“他一倒下,就好像房子塌了似的。”
就在这个时候,贺君安突然瞪大了眼睛,接着,像是呛了一口水似的一阵猛咳,“咳咳咳——”
“大棒骨?!”霍云樱扑上前问道,“你醒了?真的醒了吗?”
“我......这是......在哪里......”
陆羽故意用轻松的语气调侃道:“睡了一觉连自己的卧房都不认识了吗?”
“卧房......我的......”贺君安猛然回想起了洛海之滨发生的事情,“熙、熙语.....熙语她在哪里?!”
霍云樱不禁皱了一下眉头:“......”
“嗯?”陆羽怔了一下。
紫萱露出了不解的表情:“贺公子,你在说什么?”
“你做梦梦到她了吗?她......”林之筱没有说出下半句话。
贺君安用颤抖的声音回道:“我在昏迷之前似乎听到了她的声音。”
“该不会是幻听了吧?”泷泽弘一双臂抱胸,一脸严肃地说道,“幽香去世之后,我也一度能听到她的声音,等过一段时间就自然而然地好了。”
“幻听......真的是这样吗?”
“思念过于真切,逝去之人的念想便会油然而生,”傅明诚顿了顿,接着说道,“特别是在故地重游的时候。”
“大概真的是幻听......”贺君安问道,“对了,我是怎么回来的?”
陆羽回道:“是巡夜的看护碰巧发现你倒在正门前。”
贺君安艰难地起身半坐倚靠着床头:“那么问题就来了,我清楚地记得我是在洛海之滨遇袭的,为什么会出现在天垣小苑的门前?”
泷泽弘一掂着下巴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袭击你的人又把失去意识的你送回了天垣小苑?”
“嗯。”
“袭击者是什么人,你有头绪吗?”霍云樱追问道。
“他们是一群非常危险的家伙,游离于这个世界的法则与规律之外的存在,关于他们的信息都是犹如禁忌一般的知识,”贺君安故意打起了哑谜,“你们不要知道比较好。”
“既然侯爷这么说,那我们就不多问了。”傅明诚一句话掐断了其他人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心思。
“身为保镖,让你遇险是我的失职,”泷泽弘一郑重其事地说道,“接下来我要寸步不离地守着你。”
“呵呵,”贺君安浅浅一笑,“我不会再一个人到处乱跑了,放心吧。”
陆羽笑着说道:“总而言之,没事就好。”
“是啊......”林之筱点了点头。
“哈——”赛有材打了个大哈欠,“困了困了,大家都散了吧!”
贺君安提议道:“今天大家都好好休息,睡个好觉养足精神,明天你们还要启程返回天谕城呢。”
陆羽、赛有材等一众人离去之后,只剩下霍云樱依旧坐在床沿,看她的样子丝毫没有回自己卧房的意思。
“想要摸肚子?”贺君安开口问道。
“不是。”霍云樱摇了摇头。
“又想给我做按摩了吗?”
“也不是。”
“难道是突然有了想造小影狼的冲动?”
她顿时气得脸蛋通红:“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
“呵呵,”贺君安露出了坏坏的笑容,“开个小小的玩笑,你是想问关于熙语的事情吧?”
霍云樱双臂抱胸,气冲冲地反问道:“哼,你早就猜到了吧?”
他用戏谑的语气说道:“我一提到这个名字,你的眉头就突然一皱,傻子都察觉得到空气里弥漫的醋味。”
“我才不是吃醋,只是......”她毛茸茸的耳朵抖了一下,“想了解一下你心底里最喜欢的女孩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最喜欢?这个词......不妥,”贺君安耸了耸肩,“纠正一点,我的喜欢就是纯粹的喜欢,没有排序、不分先后,不管是你还是青儿、柔儿她们都是我心里的第一位。”
“总会有差别的吧?”霍云樱甩了甩尾巴,“比如说,你喜欢温柔的、可爱的、身材小巧的......手上没有茧子的。”
“你还在纠结这个话题?”
“哼。”霍云樱没有回应。
“优点也好,缺点也罢,各不相同的特点组成了独一无二的你们,”他用温柔的声音解释道,“如果连欣赏你们的个体独特都做不到,像个渣男一样依照自己的喜好去区分你们作为另一半的价值,那我就根本不配成为你们的伴侣。”
“唔。”听到这一番话,霍云樱的脸颊染上了浅浅的嫣红。
“现在明白了吗?”贺君安主动牵住了她的小手,“在我眼里,你们都是......”
这个时候,房间一角传来了克里斯托弗的声音:“抱歉,我来得不是时候,似乎打扰了你们曼妙无比的春宵一刻。”
“谁?!”霍云樱立刻警觉地摆开了拳斗式。
“不要轻举妄动......”贺君安顿时皱紧了眉头,“他没有敌意,至少目前是友善的态度。”
“小哥,你掉了这个东西,”说着,克里斯托弗将凤凰白玉佩扔到了他的床上,“应该是相当重要的物件吧?”
贺君安确认了白玉佩没有问题之后便小心翼翼地将其收入怀中:“谢谢。”
“不客气,拜拜~~~”
就在克里斯托弗准备离开的时候,贺君安突然喊住了他:“等一下。”
“怎么了?小哥。”
贺君安直截了当地问道:“你们【陀螺仪】究竟想要做什么?”
“嗯?”克里斯托弗的嘴角微微一扬,“你说的是......”
“不要装傻了,”贺君安暗暗握紧了拳头,“我之前一直以为克拉丽莎之所以故意放纵我,是想要等我恢复元气之后再亲手用她的方式向我复仇,不过,单单是一次快意恩仇的解脱,有必要牵扯上【陀螺仪】的【议事长】吗?”
克里斯托弗挠了挠后脑勺:“呵呵,怪我多嘴,暴露了议事长的身份。”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议事长】应该是七人会议中的主导者吧?”贺君安追问道,“像这样的人物有必要介入克拉丽莎个人的复仇计划吗?”
“以我的立场,只能提供十分有限的情报,”克里斯托弗耸了耸肩,“第一,我们正在筹备的的的确确是大姐头的复仇计划,讨伐对象是【行径最恶劣的大反派】;第二,议事长曾经在这个世界扮演过【人】的角色,你认识她,她也知道你;第三,我们的行动纯粹建立在主观意愿上,不在【陀螺仪】的统筹范围内。”
“不在【陀螺仪】的统筹范围内......”贺君安掂着下巴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检察官和议事长都在脱离组织独立行动?”
“不好意思,情报点到为止,再多说什么我就要被大姐头嘎了。”
“最后一个问题,【女王】在你们的团队里扮演什么样的身份?”
“我们跟她不是一路人。”
“你之前明明说过,找到她就能知道你们在做什么。”
“是这样的,”克里斯托弗解释道,“【女王】的身世埋藏了一个秘密,而这个秘密能够指引你破开迷雾。”
“迷雾?你的指的是......”
克里斯托弗露出一抹神秘的笑容:“你以为你已经是完整的你了吗?”
“什......?!”贺君安顿时瞪大了眼睛。
“现在的你就像是一面镜子,虽然凑齐了大部分,但仍有碎片没能拾起。”
“你的意思是,我还有其他被割裂的部分......”贺君安看了看自己的手心,“不,不可能,我的印象里根本不存在第三个【我】。”
“给你一个小小的提示,”克里斯托弗漫不经心地揉了揉脖颈,“你记得是谁向你灌输了【检察官】、【议事长】之类的概念吗?”
“向我灌输概念的......”贺君安回忆了一下,下一秒,脑袋里就像是断了一根神经似的剧痛无比,“呃......可恶,怎么会......”
“大棒骨,你没事吧?”霍云樱赶忙上前安抚他。
“意识到了吗?”克里斯托弗问道。
“你是......”他想起了一个熟悉得犹如近在咫尺却又模糊到不能再模糊的身影,她穿着【陀螺仪】的制服,正在亲昵地喂他吃着什么美味佳肴,转眼的功夫,两只大手突然掐住了她纤弱的脖颈,慢慢地将窒息的恐惧染入本该明澈的眼眸,“你是谁?!我杀了谁?不,不是我杀的,是谁杀的?是我......我的记忆被......”
克里斯托弗替他说出了下半句话:“被篡改了。”
“篡......改......”贺君安疼得不得不放弃了回忆。
“错误的记忆和真实的记忆混杂在一起,构成了一则虚妄的寓言故事......”克里斯托弗断断续续地说道,“故事的勇者不是勇者,恶龙不是恶龙,公主不是公主......全部都是人为刻意制造出来的错乱诗文。”
“勇者不是勇者,恶龙不是恶龙,公主不是公主......”
“戚良,阿加门德将会是你直面宿命,揭开谜底的最后一站,”克里斯托弗的嘴角微微一扬,“大姐头她们已经在那个鱼龙混杂的地方准备好了舞台,只等你这个主演出场了。”说罢,他打了个响指,转眼便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