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时分,冬日的寒意久久盘踞不散,冷风犹如野兽一般呼啸而过,转眼便以摧枯拉朽之势带下无数枯枝落叶,然而,纵使凄冷纵横、苦寒肆虐,也无法攻破贺君安的卧房,要问为什么的话......因为房间里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呼——呼——呼——”霍云樱的呼吸平稳而又有节奏,睡得十分香甜,丝毫没有受到其他人的影响。
“不、不要......”艾丝妲就不一样,口中一直在呓语,似乎是沉浸在什么难以言喻的梦境之中,“相公......会被其他人......发现的......去我房间......”
唐茵翻了个身,下半身横在应雪青的身上,下一秒,她立刻抱住了她的尾巴,像是抱着抱枕似的,熟练地用白皙的大腿将其夹住。
“唔,尾巴会湿掉的。”涂山萨拉一如既往地自己抱着自己毛茸茸的尾巴。
“骑兵撤返,步兵推进,你已经中计了......”长孙悠十分流畅地说着梦话,“这一局不会再让你找到机会。”仔细一看,她的尾巴被贺若棠当成了直通美梦的枕头,平日里始终板着的脸上洋溢着格外幸福的笑容。
冉晴就在不远处侧躺着,双手合十垫着脸颊,睡下去的时候是什么样子,醒过来的时候就是什么样子,一整夜都没有改变过,而德川夜的睡相就离了谱,不仅姿势千奇百怪,连位置都挪了不少。
她们之中只有阿丽娜是睡在地上的,半身倚靠着床沿,双臂枕着脑袋,睡相和姿态没有任何变化,仿佛是定格在画卷中的美少女。
贺君安睡在她们中间,犹如万花丛中一点绿,明显到不能再明显,只见他蜷缩着身子,无意识地极力压缩自己的占地面积,看上去卑微得就像是陪睡的宠物。
“哈——”如同往常一样,沐婉柔是起得最早的一个,即便是离开了两仪宫,她也依旧保持着晨练内功的习惯,生物钟十分规律,不像她的师姐应雪青,苏醒和睡眠的时间都处在随心所欲放飞自我的状态。
就在这个时候,某个人坐在书案前,一边嗑瓜子一边打招呼:“早。”
“早上好......”沐婉柔一边揉着惺忪的睡眼一边迷迷糊糊地打了个招呼,“师尊。”说罢,她摇摇晃晃地走向了房门,走着走着,猛然间意识到了问题所在,昏昏沉沉的脑袋顿时变得格外清醒,“师尊?!”
没错,向她打招呼的不是别人,正是两仪宫的大宫主蓝霜华。
“你的表现不错,出嫁之后仍然保持着早起的好习惯,”说话的时候,她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始终保持着面无表情的状态,“我要看看千秋究竟要睡到什么时候才起床。”
沐婉柔坦言道:“师姐她不到正午不太会起床的。”
“......”蓝霜华没有说话,继续嗑着瓜子,两只眼睛就像是捕获猎物的鹰隼似的死死地盯着应雪青。
沐婉柔故意加大了音量问道:“师尊,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是差不多三更天赶到的,”蓝霜华用冷冰冰的语气回道,“由于天谕城子夜开始实施宵禁,所以没能入城,又不想翻城墙造成误会,于是直接翻墙进了安民侯爵府。”
“翻......”沐婉柔的脸色顿时一黑。
蓝霜华反问道:“回自己女儿家需要走正门吗?”
沐婉柔忍不住吐槽道:“去哪里都应该走正门吧?!”
话音刚落,蓝霜华的眼中顿时掠过一瞬犀利,说时迟那时快,她迅速调集气劲反手射出一粒瓜子,硬生生打落了来袭的枕头。
“不要吵......”应雪青皱着眉头抱怨道,“一炷香......就再睡一炷香......”
蓝霜华用平稳的语调说道:“苏青松来了。”
“咦——?!”应雪青瞬间从迷蒙的状态中惊醒。
“醒了吗?”蓝霜华问道,“再睡一炷香,太阳就要晒红你的屁股了。”
应雪青红着脸问道:“师、师尊,你怎么......”
“哈——”贺君安半坐起身,伸了个懒腰,俨然是一副没睡醒的模样,“嗯?青儿,你怎么醒了......”他的脸色忽然一阴,“难道我一觉睡到了大中午?!”除了他以外,其他人也陆陆续续苏醒过来。
“不得不说,你们睡觉的场面真壮观,”蓝霜华感慨道,“让我不禁回想起了龙吼城战事吃紧的时候,大家为了随时随地能够上城墙御敌,全都不拘小节地缩在敌台里睡觉。”
话音刚落,张二狗兴冲冲地推开了房门:“掌柜的,外面好多人等着求见......”看到她的一刹那,他整张脸像是涂了浆糊一样瞬间僵住,半晌都没回过神来,“您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差不多是三更天。”
“三更天?!”张二狗的脸色顿时一黑,“门前值守的看护貌似没有向我通报,是不是他小子偷懒打瞌睡?”
蓝霜华一脸淡定地回道:“不怪他,我是翻墙进来的。”
“翻......”张二狗一时语塞。
“嗯哼——”贺君安打断了他们的对话,“这个问题不要深究下去,深究下去就没完没了了。”
张二狗迅速把话题拉了回来:“掌柜的,门外来了不少人,都是等你召开作战会议的。”
贺君安果断下令道:“狗子,来的都是座上宾,速速请他们到前厅就坐。”
“是——”
同一时间,远在煌东府的丰城迎来了不速之客,来自拜洛维斯的使节匆匆忙忙将带有火印的信件送到了景明亲王的手中。
“嗯......嗯......嗯......”景明亲王展开信件,紧皱眉头端详许久,来回踱步迟迟不作回应。
“亲王,请尽快给出答复。(赫曼语)”使节催促道。
景明亲王却打起了太极:“尊使莫急,稍安勿躁,滋事甚大,容我三思。”
“拜洛维斯有一句俗语叫英明的决策只在一瞬间,卡尔大公正在等着答复,请不要刻意拖延时间。(赫曼语)”使节板着一张脸,丝毫不买他的账。
这个时候,生着山羊胡的门客快步走来,景明亲王一见到他,不禁喜笑颜开,迫不及待地将手中的信件奉上。
“骆先生,您仔细瞧瞧......”
骆先生一目十行,转眼便看完了信件里的内容:“依我之见,京畿形势明朗之前,王爷不宜大动干戈,更不可兴兵助战。”
“这一战,卡尔大公明言胜券在握,在道义上又有白天烨的把柄在手,”景明亲王问道,“在这样的情况下,若是本王能答应发兵助战,他承诺会立刻结成军事同盟,双方人马于京畿汇合,共同攻占天谕城。”
“他若是胸有成竹游刃有余,为什么不自取京畿执掌大权,反要借助王爷您的力量才敢觊觎煌夏的江山社稷?”
“他担心得位不正?”
“难道王爷扮演这个出头鸟的角色得位就正了吗?”
“啊这......”
骆先生斩钉截铁地说道:“七日之期过于仓促,卡尔大公这一战出兵必不逾万,虽人数众多,但架不住舟车劳顿、路途艰险带来的疲敝,再者,军中精锐早已在煌南府损失殆尽,半数以上是临时顶替的预备部队,相比之下,贺君安占尽地利,守足道义,上下一心,又有像傅明诚这样的名士辅佐,虽人数不在多,但其锋芒毕露、锐气不减之势已经显露,胜负犹未可知。”
景明亲王愁眉紧锁,始终犹豫不决:“若是按兵不动,固然能明哲保身,但是武烈会不会有所动作?一旦他们两方达成协议,本王岂不是陷入了被动......”
“拜洛维斯侵占煌夏大半江山,迫害我族的手段罄竹难书,黎民百姓既畏惧又痛恨,倘若王爷与之公开结盟,非但没有半点好处,反而会招致怨声载道,乃至于藩地祸乱不断、讨声四起......”骆先生顿了顿,接着,压着声音问道,“卡尔大公要的不正是煌夏内乱趁虚而入吗?王爷万万不要成了这一根用完即弃的引线,以免引火自焚还落不得一星半点的好处。”
“嗯,”景明亲王点了点头,“听先生一言,本王茅塞顿开!”
“为今之计,只有坐山观虎斗才能明哲保身,贸然介入战局怕是会惹得一身骚。”
景明亲王果断说道:“好,就依先生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