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交谈除不尽心中的惆怅,贺君安离开帝宫之后没有立刻动身返回侯爵府,而是独自一人漫步在天谕城的街道上,人们嬉笑,人们欢愉,人们沉浸在笙歌之中,没有人意识到危机正在一步步逼近都城,他却不一样,表面上融入了纸醉金迷、繁花似锦的景象,内心却在盘算着数个时辰之后即将在威严肃穆的城墙外爆发的冲突。
“唉......”他挠了挠后脑勺,“算了,想再多也没用,船到桥头自然直......嗯?”不知不觉,他来到了天垣川河畔,眼前的是曾经同方鹤山、唐问心和上官瑞阳蹲点景明小王爷白季康的夜市摊头。
“客官,您吃点什么喝点什么?”伙计热情地上前问道。
“和上次一样。”
“上一次?”伙计愣了一下,“想起来了,您就是带着三位姑娘来赏脸的大爷!”
“三位姑娘......”贺君安也愣了一下,“对,是三位姑娘,嗯......没错,就是这样。”
“您请就坐,小的马上去安排!”
“等一等,”贺君安喊住了他,“再额外加三壶【惜春】吧。”
这个时候,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喂喂喂,一口气加这么多酒,你该不会打算是一个人喝得烂醉如泥吧?”
“怎么会是我一个人喝?”贺君安的嘴角微微一扬,“呵呵,考虑到碰巧遇见三个社会闲散人员,所以才特地加了一点助兴小酒。”
“已经察觉到我们了吗?”唐问心问道。
上官瑞阳咽了一口唾沫:“连头都没回就......”
“不要傻站着,”贺君安落座之后,顺势跷起了二郎腿,“坐下吃吃喝喝,聊聊天。”
“真亏你有闲情雅致,”方鹤山一边调侃一边落座,“明明再过几个时辰就要真刀真枪上战场了。”唐问心和上官瑞阳也双双落座。
贺君安顺着话解释道:“正是因为要办大事,所以才要狠狠地放松一下嘛!”
“各位爷,上好的【惜春】来啰~~~”上菜的是老板,他一看到他们三个的长相,笑容顿时僵了一下,接着,带着满脸的疑惑与不解将气味浓烈的美酒放在了桌上。
等他离开之后,贺君安忍不住开口问道:“你们看到他的表情了吗?真滑稽。”
唐问心红着脸说道:“恕我直言,真正的小丑是我们才对。”
“没关系,”方鹤山摇了摇折扇,“这个世上谁还没个长相神似的妹妹,你说是吧?”
“你在嘲讽我?”贺君安反问道,“明天开始,侯爵府按照个人餐位进行收费。”
“等一等,我错了......”
唐问心的脸色顿时一黑:“为了白吃白喝,你堂堂一位神捕竟然能低三下四地道歉。”
“你懂什么?这个不叫低三下四,叫识时务者为俊杰,”方鹤山耸了耸肩,“言归正传,明天这一仗有胜算吗?”
“说实话,没有。”
“哈???”方鹤山惊了一下。
“小悠帮我推演了上百次,就结果而言......”贺君安耸了耸肩,“说胜算在九一开都有点虚张声势的嫌疑。”
“九一开......”方鹤山提议道,“我说,你要不连夜跑路算了。”
“好汉不吃眼前亏,逃跑是上上之策,”唐问心附和道,“你应该也不想做送死的傻事吧?”
“是啊,”上官瑞阳点了点头,“俗话说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喂喂喂,不要说得好像我已经输了似的,就算是九一开好歹也有一成的胜算吧?”
“我没听错吧?一成的胜算算什么胜算?”方鹤山反驳道,“输光打底裤的赌徒都没你这么乐观。”
“好了好了,战事已经迫在眉睫,没有突然改变的道理......”贺君安露出了一抹苦涩的笑容,“我们聊点开心的事情吧?”
“比如说?”唐问心问道。
“交给你们的任务都处理妥当了吗?”
“我就知道你要问这个问题,”方鹤山双臂抱胸,一脸严肃地说道,“你交代的都第一时间处理好了,所有的东西都暂存在东城区的仓库里。”
“非常好。”贺君安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
方鹤山好奇地问道:“话说,你是怎么想到这个歪点子的?”
“傅先生曾经说,盔甲不一定要是盔甲,盾牌也不一定要是盾牌,”贺君安晃了晃酒杯,“所以我才有了这个超出常理的点子。”
“不得不说,的确是一个能够解决燃眉之急的点子。”唐问心夸赞道。
“话说,你打仗缺人手的话,要不要我们帮忙?”方鹤山主动提议道。
“喂喂喂,九一开的战局你都打算入股?”贺君安反过来调侃道,“输光打底裤的赌徒都没你这么勇敢。”
方鹤山浅笑一声:“呵呵,认识以来白吃白喝这么久,出来混总得还一点点人情吧?”
“玉麒麟说得对!”上官瑞阳附和道,“虽然我没有像他们一样厚着脸皮白吃白喝,但也想出一份力!”
方鹤山吐槽道:“前面半句完全是多余的!”
唐问心振振有词地说道:“家姐要上战场,我也得出一份力才是。”
“我不打算让她们参与进来。”说罢,贺君安抿了一口酒水。
“什么意思?”唐问心问道。
“我会在晚餐里加入适量的助眠药物,”贺君安十分坦率地说道,“等她们美滋滋地一觉睡醒,战役应该已经结束了。”
“你有没有搞错?”方鹤山的脸上满是忐忑,“要是让她们知道你下药,事后绝对会把你拆得连骨头都不剩的。”
“等有事后再说吧?”贺君安调侃了一句,台面上却没有人笑得出来。
“......”
“我可是费了很大的劲独自筹措备战才跟朝廷划清界限的,”贺君安耸了耸肩,“你们三个是公职人员,不便直接参与进来。”
“唐心心、冷冰凝爱语梦翠霜、轻烟雨飘忽若绝代......”唐问心问道,“以上三个人不是公职人员,她们能参与进来吗?”
贺君安的脸色顿时一阴:“你这个问题我很难回答。”
“你打算穿女装出战?!”上官瑞阳涨红了脸。
方鹤山吐槽道:“啧,多多少少有一点恶趣味。”
“我只是提一个不成熟的建议......”唐问心揉了揉鼻梁,“算了,就当我没说过吧。”
这个时候,不远处忽然传来凶巴巴的训斥声。
“臭小子,给我!!!”中年男子一把夺过了什么东西。
“爹,还给我......呜呜呜——”小孩子放声大哭。
“小兔崽子,上次放炮伤了人,刚消停一阵又想放炮?!”
“不能怪我,是那个家伙自己不小心摔下马背的!”
“你再给我嘴硬?!”
“打扰一下,”贺君安走过去打断了他们的对话,“我想问一下,你刚才说的放炮伤人是怎么回事?”
“这个臭小子不学好,在街头胡乱玩响炮,”中年男子气呼呼地解释道,“结果人家骑马的没注意,响炮一炸、马儿受惊,手上没抓稳就一头摔在了地上。”
“你儿子炸的是拜狗,”老板正义凛然地插了一句,“要我说,炸得好!”
“对对对!”伙计起哄道。
中年男子厉声反驳道:“我在管教儿子,你*粗口*别瞎起哄!”
贺君安俯下身子,用温柔的声音问道:“小朋友,摔下马的是拜洛维斯人吗?”
“是、是的......”小孩子唯唯诺诺地点了点头。
“你记不记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穿着什么样的衣服,骑着什么样的马匹?”
“我、我、我......”小孩子摇了摇头。
“我记得,”中年男子插了一句,“似乎是个士兵,腰间佩戴着长剑,穿着丑不拉几的罩袍,骑的马披上了马铠,似乎是军用马。”
信息都对得上。
“看来信使自述的不是编造出来谎言......”贺君安喃喃道,“卡尔大公没有故意卡时间拖延交涉,只是纯粹的事故,也就是说......他想和亲并不是子虚乌有的噱头。”
“你在念叨什么呢?”方鹤山问道。
“没什么,就是......”贺君安的眉宇微微一皱,“想请你们帮一个小小的忙。”
“你说的这个小小的忙,”方鹤山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普通的客套话吧?”
“恭喜,答对了,奖励你一个千载难逢的帮忙机会。”
“冒昧问一句,我能拒绝这个千载难逢的帮忙机会吗?”
“侯爵府开始收个人餐位费......”
“喂喂喂,你够了,怎么总是来这一套?”方鹤山问道,“贺君安,你就没有新鲜的招吗?”
“桌面上这一顿饭我们各付各的,”贺君安微笑着说道,“顺带一提,【惜春】好像是三锭银一壶。”
“啊哈哈——”方鹤山立刻变了一副嘴脸,“能帮上你的忙,我感到十分荣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