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伊德挣扎着爬出泥潭,围困霍云樱的火牢刚刚散失殆尽,索拉特第一个飞奔到贺君安跟前,发现马丁内斯勋爵已经气绝,【山河令】撕裂了他的胸膛,模糊的血肉中隐隐约约看得到破碎的内脏和肋骨,眼耳口鼻冒出殷红的鲜血,死状可谓是极为凄惨。
“死了吗?”贺君安用虚弱的语气问道。
“嗯,”索拉特暗暗握紧了拳头,“死得很彻底,绝对不会再爬起来了。”
“死了就好......咳咳咳——”贺君安猛咳了几口血,接着,脸上浮现出一抹欣慰的笑容,“终于,为你报仇了......”只见他的侧腹被重剑完全撕裂,浓稠的血液自骇人的伤口处汩汩流出,再这样下去,要不了多久就会陷入失血性休克。
“你不要乱动,我替你止血。”索拉特撕扯下自己的衣物试图堵住伤口。
“坚持一下!”罗伊德十分慌乱地四下张望,想找点什么能用得上的东西。
“大棒骨,你......”霍云樱双腿一软,瘫在了地上,“你不要吓我......”此时此刻,战场上横冲直撞的枭姬只剩下了慌乱无措,眼中满是泪花,连说话的声音都在不住地发颤,“我答应过大家要把你带回家的——!!!”
“......”贺君安沉着脑袋没有回应,亦或者,是无法回应。
索拉特专心致志地替他止血,手上的动作一刻不停,额头上都冒出了细小的汗珠:“不好,他的意识开始模糊了。”
罗伊德提议道:“骑马带他回城医治......”
“他这个状态根本禁不起颠簸。”
“你照顾他,我去找马车......”罗伊德刚一回头,就发现在不远处伫立着一只鹿,她的毛色十分美艳,犄角形同王冠似的华美,眼睛犹如琥珀一般光彩动人,“鹿?”他眨了一下眼睛,就是这么短短不到一秒的时间里,鹿化作了一位矜持而又端庄的异域少女。
“傻瓜,又害自己受这么重的伤......(曼斯语)”少女伸出手,构筑起翠绿色的术式,术式中凭空出现了数不清的流萤,流萤成群结队飞向贺君安,拍打着翅膀在他的伤口上停留,片刻之后,它们化作一缕光尘融入血肉,下一秒,伤口处仿佛长出了若隐若现的嫩枝,看着眼前奇妙的景象,霍云樱忍不住想要伸手触碰,如真似幻的嫩枝却又转瞬消失不见。
“发生了什么?”索拉特惊讶地发现,贺君安身上的伤口正在奇迹般愈合,愈合的速度奇快,而且效果绝佳,连一道疤痕都没有留下。
“怎么会......”霍云樱揉了揉眼睛,“真的......完全复原了?”
“诸神庇护,刚才那个女孩子究竟是......”罗伊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当他再度朝着异域少女看去的时候,发现她已经悄无声息地离开,甚至连存在的气息都没有留下。
“咳咳咳——”贺君安干咳了几声,勉勉强强半坐起来,有气无力地说道,“啊,我这是......”
“大棒骨!!!”霍云樱毫不犹豫地扑了上去,下一秒,激动的眼泪顿时涌出了眼眶,“呜呜呜,吓死我了......呜呜呜——”
“好了好了,打了大胜仗的小狗狗怎么能哭呢?”贺君安轻轻抚摸着她的头,“我这不是没事吗?嗯?我......”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侧腹,侧腹的衣物上仍然沾染着大量的血渍,仿佛在倾力诉说着昏迷前的遭遇,“奇怪,我怎么会恢复得这么快?”
“有一只鹿突然出现,它用一种没有见过的术式救了你,不......”罗伊德掂着下巴若有所思,“应该是个人。”
“鹿......”贺君安的脸上浮现出心领神会的笑容,“是她......她一直在暗处注视着我吗?”
“你能站起来吗?”霍云樱问道,“我们得赶快回去,大家都该等急了。”
“稍微缓一缓,”贺君安苦笑了一下,“感觉身子有一点点虚,手脚暂时使不上力气。”
就在这个时候,让人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张宪琮骑着马,亲自率领司役风尘仆仆地赶到,队伍中还有一辆囚车,不知道是不是为俘虏马丁内斯勋爵而准备的。
“呼——”罗伊德松了一口气,“看样子,战事已经顺利落下了帷幕,他们是专程来接你凯旋的。”
“嗯,”索拉特兴致勃勃地调侃道,“打了这么一场漂亮的胜仗,不知道煌夏的帝君会怎么奖赏我们。”
贺君安半开玩笑似的回道:“我猜他会赏我一大块待开发土地。”
霍云樱抹去了眼角的泪花,接着,她站起身伸出手,眼中满是罕见的柔情:“大棒骨,我扶你起来......”
“嗯。”
他们谁都没有料到,张宪琮扬起手臂一声令下,司役便拔刀冲上前将他们团团围住。
“张大人,你......”贺君安十分虚弱,说不完整一句话,不得不停下来缓一口气。
“贺君安,你身为朝廷贵族,恣意妄为、不明事理,纵兵械斗、祸乱朝纲,引来邻国兵锋险些置煌夏于万劫不复,”张宪琮拿出一只卷轴,义正辞严地呵斥道,“帝君圣谕,命我总司衙门将你缉拿,押回羁押大牢候审!!!”
罗伊德顿时瞪大了眼睛:“你、你说什么?!”
“喂,开什么玩笑?!”索拉特握紧了拳头。
“原来如此,是这样......”贺君安没有表现出惊讶,仅仅是掂着下巴,认认真真分析着眼前的局面,“张大人,你担心我离开之后,失去所有能够谈判的筹码,所以想选择一个最为稳妥又最有效率的方式结束所有两国之间的争端,是吗?”
“本官只不过是奉命行事,”张宪琮下令道,“上,拿下贺君安!”
霍云樱凶巴巴地威胁道:“我看你们谁敢!”
“......”司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谁都没上前,他们的眼中看不到任何称得上坚定的情愫,也感受不到往日里惩奸除恶的自信,连举着刀的手都在不住地颤抖,倒不是因为害怕或是恐惧,而是因为不知道抓捕贺君安是对是错。
“贺君安,你不死,天下就不太平。”张宪琮直言道。
“胡说八道,”罗伊德护在了贺君安身前,“你们这一群躲在城墙上看戏的,凭什么抓捕浴血奋战的战士?”
“不好意思,我们不打算把他交给你们,”索拉特强行忍住手掌的伤痛,握住战斧摆开了战斗的架势,“想抓人就从我们的尸体上踩过去!!!”
“以前爹爹总说朝廷昏聩,”霍云樱气冲冲地说道,“我本以为是什么偏见,现在看来的确是无药可救!”
张宪琮的态度十分坚决,无情地威胁道:“如果你们打算协助贺君安拒捕,那本官就只得将你们列入叛乱名单,诉诸武力履行职责。”
“武力?叛乱?”霍云樱皱紧了眉头,“谁怕谁?”
“嘁——叛乱什么的无所谓,我本来就不是煌夏人。”罗伊德拔出了地上的长剑。
索拉特死死地瞪着张宪琮:“做官的,在你的手下抓到人之前,我就会把你斩于马下。”
“够了,已经够了......”贺君安微笑着说道,“没有必要斗个你死我活......他们只不过是奉命办事,不是我们不死不休的敌人。”
“你在说什么?”霍云樱反问道,“他们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抓你,你却......”
“是我组织了战事,是我改变了局势,也是我高看了自己,所以......”贺君安主动站了出来,“我自然要承担全部的后果。”
“不行!”霍云樱握紧了手中的方天画戟,“我不会让他们带走你,绝不会!!!”
“不要做傻事,”贺君安劝道,“你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谁替我向柔儿、青儿她们说清楚情况?”
“唔......”霍云樱仍然不愿意放下武器,将枪头直接对准了张宪琮。
“考虑一下霍老爷子他们的处境,刚刚打了一场胜仗,霍家军说不定能够光正其名,要是你被列入叛乱的名单,他们毫无疑问也会被牵连进去。”
“嘁——”霍云樱动摇了一下,缓缓退到贺君安身前,但是眼中的决心却没有半分消散。
“听话。”贺君安不得已,伸出手一把撰住了她的方天画戟,使出全身的力气硬是将武器压了下去,霍云樱只得十分痛苦地放弃了抵抗。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你们两个也不要乱来,”贺君安提醒道,“在大仇得报之前,不要随随便便拼上自己的性命。”
“可是......”索拉特刚想说些什么,下一秒,罗伊德却上前拦住了他,接着,一脸无奈地摇了摇头。
张宪琮双臂抱胸,一脸严肃地说道:“贺君安,看来你比他们想得明白。”
“事先说好,抓了我就不能再抓其他人,”贺君安盯着他的眼睛问道,“成交吗?”
“你以为是在做生意讨价还价吗?”
“以你的立场出发,不正是在做一场生意吗?”
“......”张宪琮没有正面回应,而是向身旁的随行司役使了个眼色,随行司役立刻上前替贺君安戴上了冷冰冰的手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