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散去,寒意渐弱,随着拜洛维斯军队丢盔弃甲溃散得已不成建制,整场战役以煌夏一侧大获全胜告终。
泷泽弘一拼尽全力杀死最后一名负隅顽抗的列队指挥官,将沾染着浓稠血液的武士刀高举过头顶,扯着嗓子用浑厚的声音喊道:“我们赢了——!!!”
“噢哦哦哦哦哦——!!!”
姚天代替贺君安下令道:“兄弟们,打扫战场,把能用的物资全都收集起来,倘若拜狗不吃教训再敢进犯,我们就用他们的武器和防具弄死他们——!!!”
“噢哦哦哦哦哦——!!!”
就在这个时候,帝宫铁卫队忽然登上了城墙,急急忙忙将白汐言护送上了马车,虽然只是一个小插曲,但却添下了一抹格格不入的色彩。
虽然不知道起因经过,但是安民侯贺君安带兵抗击拜洛维斯入侵军,面临绝对劣势却大胜特胜的消息依旧在城中犹如燎原野火一般迅速传开,一时间,全城大街小巷里全都是战役相关的见闻,无论是白发苍苍的老人还是稚气未脱的孩童,几乎所有人都在孜孜不倦津津乐道。
“你们听说了吗?安民侯带兵御敌打了一场大胜仗,打得拜狗屁滚尿流连滚带爬地跑路了。”
“听说了,我家娃娃正好要出城采办,碰巧在城楼上瞧见了全过程。”
“唉——怪我起得太晚,早知道就该起个大早去城墙上观战的!”
特别是当他们看到打扫完战场,满身是血的义军士兵回到城中的时候,人们胸膛里的兴奋感与自豪感到达了最高点,没有人组织,没有人张罗,他们不约而同地放下手头的事情,自发来到大街上,夹道欢迎凯旋的同胞。
“干得漂亮——!!!”
“你们都是好样的——!!!”
“这一仗真解气啊啊啊啊啊——!!!”
张二狗看到这一幕,内心不由得感慨万千:“啧,没想到我也有今天......”
“为什么这么说?”李淳一边扶着挂彩的老李头一边好奇地问道。
“臭小子,少问人家有的没的......”
他理直气壮地反驳道:“经过这一仗,大家都是过命的交情,问问有什么关系嘛!”
“说得没错,大家都是过命的交情,没什么不好说的......”张二狗露出了释然的笑容,“其实我爹娘以前是在靖海城讨生活的商户,城池沦陷之后便带着我坐船逃亡到煌南府当起了流民,他们用一笔借来的钱财重操旧业,开始做起了小本买卖,本以为日子会一天天好起来,没想到好景不长,爹娘染了病,没过多久就双双去世,我这个小屁孩又不懂做生意,钱是一分没挣到,债倒是欠了一屁股。在那之后,我就像大部分流民兄弟们一样,吃不饱穿不暖,天天靠着街坊邻居接济过日子,装傻充愣活了小半辈子,很多时候,我会独自一人静下心思考人生,方才意识到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而活......直到掌柜的出现才改变了这个状况。”
“是啊,”李淳附和道,“他出现之后,似乎周遭的一切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就在这个时候,队伍尾部忽然传来一阵骚动,只听见有人突然大声喊道:“兄弟们,堵住他们——!!!”
众人回头一看,才发现队伍后侧的义军士兵堵住了街道,看样子是在有意识地进行拦截。
“发生了什么?”李淳不禁皱起了眉头。
张二狗二话不说就迈开步子:“走,我们去看看!”
此时此刻,张宪琮被围困在了大街上,前面是咬牙切齿的义军士兵,后面是义愤填膺的江湖人士,他似乎是一口气把能招惹的都招惹了个遍,只见司役围成一个圈,个个神情紧张面色凝重,将扣押着贺君安的囚车保护在阵型最中央。
赵勇气不过,冲上前质问道:“当官的,你们凭什么抓贺侯?!”
张宪琮不紧不慢地回道:“本官奉圣谕捉拿兴兵动乱、祸国殃民的异乡人贺君安,有什么问题吗?”
熊承畴义正辞严地反驳道:“贺侯是在带领我们抵御拜狗入侵,说什么兴兵动乱、祸国殃民,简直是胡说八道信口雌黄!”
“你们可以站在高德的制高点,用冠冕堂皇的措辞把话说得很漂亮,问题是......”张宪琮反问道,“你们有没有想过?一旦两国之间矛盾激化全面开战,势必会造成生灵涂炭,真的要找人背负责任的时候谁愿意站出来担着?”
“贺侯会继续带领我们走下去!”赵刚毫不犹豫地回道。
“呵呵,”张宪琮嗤笑了一声,“贺侯?他早就计划好了一切,等打完这一仗就擦擦屁股,带着战争罪名遁走他乡去避祸。”
“什......?!”熊承畴顿时瞪大了眼睛。
“一派胡言,贺侯已经举起大旗,怎么会轻易离开煌夏?”刘三刀斩钉截铁地反驳道。
“话说的太满容易被打脸。”蓝霜华用冷冰冰的语气提醒道。
“张大人他说的是事实,”贺君安主动承认道,“我本来就是打算报完仇之后,带着全家去阿加门德避一避风头,遭到重创的卡尔大公一时间难以恢复元气,又无法以我为借口直接发难,至少能保证煌夏数年的太平盛世。”
“啊这......”刘三刀一下子哑口无言。
曹振华冷嘲热讽道:“刘门主,您不止是出刀的速度数一数二,打脸的速度也实属出类拔萃。”
章无邪压着声音劝道:“曹掌门,现在的情况不适合开玩笑,你就少嘲讽两句......”
“师兄,看样子帝君是铁了心要把贺侯当替罪羊使,”天钧道长气得额头上暴起了青筋,“像这样的朝廷根本就是昏聩无能、无药可救!”
“休得妄言,”天心道长训斥道,“我们人微言轻,眼下还是从长计议为上策。”
这个时候,回马城弟子将长孙惜抬了过来:“张大人,好久不见。”
“长孙城主,有什么指教吗?”
“恕我冒昧问一句,您手中的圣谕真的是圣谕吗?”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长孙惜十分果决地说道:“帝君不傻,我不认为他会冒着与天下人为敌的风险下这样的圣谕。”
“按照煌夏律例,假传圣谕是实打实的死罪,”张宪琮双臂抱胸,一脸严肃地说道,“本官没功夫完这么幼稚的游戏。”
“你敢不敢把圣谕展开,让我们大家都看一看?”长孙惜这一句话就像是一把刀子,锋芒毕露直插痛点。
“大胆!!!”张宪琮怒斥道:“圣谕是帝君亲笔写下的指令,你以为是什么街头的宣传单,想看就能看的吗?”
话音刚落,楚云义好不容易挤开人群,急急忙忙冲到张宪琮跟前。
“张大人,你再好好看看圣谕上的文字,瞧瞧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楚大人,听你这话的意思,是觉得本官老眼昏花了吗?”
“本官只是想请你再核实一下......”
张宪琮反问道:“本官知道你是贺君安的岳丈,救婿心切是人之常情,但也不用假公济私帮得这么明显吧?”
楚云义一脸的莫名其妙:“本官哪有什么假公济私?”
“有没有假公济私你心里清楚。”
“你这话......”
话刚说到一半,他的身后忽然传来了轻柔而又动听的声音:“爹,不用白费力气,当一个人铁了心要把黑的说成白的时候,其他人的话全都自然而然就会变成耳旁风,说再多也是徒费唇舌。”沐婉柔明面上是劝说,实际上却是在刺张宪琮。
不止是她,应雪青、唐茵、德川夜她们也都跟了过来,场面上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格外剑拔弩张。
“相公,你怎么......”艾丝妲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把刚刚得胜的有功之人抓起来未免太过分了吧?”长孙悠嘟哝道。
“哥,我现在就救你出来!”贺若棠刚想上前,却被冉晴拦了下来。
“冷静一点,不要激动。”
“可是......”
“你觉得君安他会没有能力挣脱囚车吗?”冉晴短短的一句话,点醒了在场所有人。
“好了好了,大家都不要闹了,”贺君安微笑着劝道,“我只不过是作为用来平息两国嫌隙的【底牌】被暂扣一下,再说了,眼下押入大牢仅仅是候审阶段,具体定不定我的罪是帝君的事情了。”
“管他什么底不底牌,”应雪青单枪匹马拦在了正前方,“想要在我们眼前把你带走,没门!”
张宪琮面无表情地威吓道:“给本官让开,再不让开就统统以叛国罪论处!”
“叛就叛!”应雪青毫不犹豫地拔出黑玉剑,带着满腔愠怒一剑指向了他,“狗官,谁怕谁?!”她这一句话,激起了义军士兵和江湖人士的逆反心理,不服气的全都走上前,逼得司役连连后退,还差一步就直接跳上囚车了。
张宪琮接着威胁道:“按照煌夏律例,一人反叛,全家皆斩。”
可惜,应雪青根本不知道服软这个词怎么写:“你想试试看是谁斩谁吗?”
唐茵赶忙上前劝道:“雪青,以大局为重。”
“是啊,”德川夜附和道,“主人本来能判无罪的,我们一闹不就坐实了罪名吗?”
“师姐,不要冲动,把剑放下,”沐婉柔轻声细语提醒道,“君安他刚才已经提示过,想要救他就得去找帝君,帝君才是定罪名的关键人物。”
“切——”应雪青犹豫了一下,接着,不情不愿地收起了剑。
最终,在众目睽睽之下,张宪琮成功将贺君安押离,发生了这样令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变故,刚刚得胜带来的欢愉气氛转瞬间就变成了一种诡异的沉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