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帝君膝下唯一的帝姬,白汐言自幼就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金枝玉叶,看着她在冰冷的石板地上一跪就是数个时辰,小锤子于心不忍,眉头都皱成了一团:“小主子,您瞧瞧这天色,怕是要下大雨,咱们早一点回宫休息吧!”
“见不到君父,我是不会回宫的。”
“君上圣体抱恙,您怎么就是不信......”
“圣体抱恙?”白汐言反问道,“君父他病情严重到连女儿都不能见,却能离开寝宫来到青空阁?”
小锤子连忙找了个借口:“兴许是魏总管他们用轿子或者其他什么东西抬着君上来的。”
“君父病成这样了还要执意下床走动?”
“兴许君上有不得不做的事情必须得来青空阁一趟。”
“既然他有精力来青空阁,那就自然有精力见我一面。”
“啊这......”小锤子一时语塞。
与此同时,帝君正坐在龙椅上,面对着棋桌上的一盘死局沉默不语:“......”
“君上,咱们若是再不出去,殿下的膝盖怕是要保不住了。”魏宓苦口婆心地劝道。
帝君不禁长叹一口气:“唉——她这股子不到黄河心不死的倔脾气,跟她的母亲简直一模一样,真是让孤左右为难。”
“咱家以为,事情已经进展到了这一步,您不妨直白地把整个计划告诉殿下,只要她肯死心,宫里头也就清净了。”
“孤养的女儿孤清楚,”帝君一脸无奈地说道,“在贺君安人头落地之前,她是不会放弃的。”
魏宓忧心忡忡地看向了窗外:“再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帝君闭上双眼,嘴角微微沉着,紧皱的眉头却没有一刻舒缓:“容孤思考一下措辞。”
这个时候,轰隆雷鸣忽然响彻天际,下一秒,豆子大的雨水犹如一颗颗子弹密集地打落在地面上,雨势之大,一时间竟看不清远处的宫城塔楼。
“小主子,您就别再置气了,君上必有君上的苦衷......”小锤子赶忙拿起早就准备好的伞,替白汐言挡住这一波突如其来的瓢泼大雨,自己的背脊却被淋了个透心凉,“听咱家一句劝吧!”
“把伞撤走吧。”
“啥?”
“眼前这一场雨来得巧,怕是天老爷特意安排的试炼,我要趁着这个机会让君父看到我坚决的态度。”
“小主子,您要是淋雨生病,咱家可就倒了大霉咯!”
“我让你撤伞就撤伞,出了什么罪责由我来承担,不会推给你的。”
“可是......”
这个时候,魏宓忽然拉开了青空阁的大门,板着一张脸走了出来:“殿下,君上请您进去,其余一干人等都在阁外守着,没有命令不得入内。”
“是~~~”小锤子以及其余的常侍和侍女回应道。
“太好了,君父终于肯见我......”白汐言一下子喜笑颜开,起身的时候一个踉跄,差点在众人眼前摔上一跤,幸亏魏宓眼疾手快上前托了一把,她这才勉强稳住了身子,“唔......不好意思,腿好像麻了。”
魏宓用温柔的语气说道:“咱家搀您进去。”
“谢谢。”
等到白汐言进入青空阁之后,魏宓便主动退了出去,留下他们父女两人独处。
同一时间,就在侯爵府的前厅门前,顾恩濛弱声弱气地道了一声:“各位,对不起......我爹想尽各种办法也没能打探到什么有用的情报。”
“嗯?”上官望月怔了一下。
“不是吧?”司空慎的脸上浮现出一抹不同寻常的窘迫,“她居然也......”
“恩濛,连你爹都无计可施......”霍云樱的脸色顿时一阴,“感觉眼前只有劫狱这一条路能走了。”
应雪青表达了赞同:“嗯,劫吧。”
“我也要去!”艾丝妲急不可耐地喊道。
“帝君连帝姬都不见,摆明就是为了避嫌,”贺若棠附和道,“都已经这样了还要傻乎乎地硬着头皮找路子吗?”
“请你们务必放弃劫狱的想法,”顾恩濛试图打消他们的念头,“根据我个人的了解,羁押大牢的构造犹如要塞,不单单是守备森严,狱区与狱区之间还有铁栅门阻隔,光是破进去就得费不少力气,而且负责重点狱区的司役都装备了轻型弩,弩箭端头涂抹了剧毒,擦到一下就是致命的毒量,一旦惊动他们,他们会立刻处决掉所有的死刑犯和重刑犯,所以劫狱的成功率近乎为零。”
“你们去了解一下羁押大牢的历史就知道,”方鹤山耸了耸肩,“自建成以来,就没有人成功劫过狱。”
泷泽弘一点了点头:“张宪琮故意把路都堵死,更不可能给我们留下劫狱的机会。”
“我坚持我最初的意见,”德川夜掂着下巴若有所思,“在这样的态势下,劫狱反而得不偿失。”
“我建议保守一点,不要采取太过激进的行动。”唐茵附和道。
“大家静下心好好思考一下,”沐婉柔不紧不慢地说道,“张宪琮仗着圣谕抓人已经是名不正、言不顺,他想要顶住坊间的压力进一步判下罪名并不简单,我们去劫狱正好就提供了一个罪名。”
“简单来说,我们去劫狱就是在给他递刀子,明白了吗?”冉晴言简意赅地说道。
贺若棠反驳道:“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不拼一拼怎么知道行不行?!”
应雪青依旧保持着自己的立场:“只要我们的速度够快,就能在司役毒杀囚犯之前把君安救出来。”
“我觉得你们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顾恩濛的脸上满是无奈。
“大家统一一下意见再行动吧?”阿丽娜一脸紧张地磨了磨蹄子。
长孙悠摇了摇头:“唯有审时度势,方能一击制敌。”
涂山萨拉也上前劝道:“大家保持冷静,眼下还没到不得不铤而走险的紧要关头。”
就在这个时候,月跌跌撞撞地冲进前厅,还没来得及坐上座位就一头栽倒在了地毯上。
“月,你怎么了?!”德川夜关切地问道。
“没什么,就是太累了......”月咬紧牙关才艰难地盘腿半坐起来,“打探了一圈,总司衙门的门口都是抗议的示威者,羁押大牢的巡逻力度增加了三四倍,而且还调来了不少神军司的军士驻扎在外围以防不测。”
德川夜接着问道:“找得到漏洞吗?”
“头领,要是找得到漏洞我也就不会这么累了......”月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相信我,不要说是大活人,就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好了,大家都听到了,”德川夜耸了耸肩,“打消劫狱的念头吧。”
“帝君不帮忙,劫狱也不行......”贺若棠急得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这个狗官究竟要我们怎么办嘛!!!”
“大家不要过分急躁,”顾恩濛劝道,“据我所知,侯爷被抓的消息已经在煌南府各村镇迅速传开,引发了规模相当浩大的抗议,只要呼吁的声音足够多足够响,事情还是存在转机的。”
上官瑞阳闷闷不乐地说道:“我不这么认为,你们看总司衙门门口天天有人在抗议,来一批就抓走一批,像是这么近的声音都没能逼迫上峰妥协,更不要说是远在煌南府的声音了。”
“你只知道来一批就抓走一批,却不知道下一批自发来抗议的人越来越多,而且声势不减反增,”顾恩濛振振有词地说道,“上......不,张大人不傻,他清楚事态正在以难以预料的速度恶化,却一反常态地顶住来自各方的压力,想必是早已盘算好了下一步棋。”
唐茵问道:“他在等裁决的权利落到他手里,不是吗?”
“不,”顾恩濛摇了摇头,“他清楚抓捕侯爷会带来多大的麻烦,但是却没有选择先斩后奏,看似是在等裁决的权利名正言顺地落到他手里,实则不然,仔细思考一下,既然帝君已经被说服装病,那就证明他们站在同一条战线上,为什么不能一开始就在圣谕里写好由总司衙门来裁决,反而舍近求远等了这么多天才动手?”
“是的,”沐婉柔点了点头,“无论是从哪个角度看去,整件事都有绕不开的矛盾点,乍一看十分合理,仔细一想却格外蹊跷。”
唐茵赞同道:“嗯,想不通的问题有很多很多。”
冉晴提议道:“我觉得我们四个最好闭门磋商一下,讨论出一个负责任的结果。”
“等一等,为什么就你们四个磋商?”贺若棠一脸不悦地问道,“觉得我脾气太暴躁?觉得我脑子一根筋?还是觉得我不能提供什么有价值的思路?”
冉晴微笑着说道:“你已经把我能想到的理由都说完了。”
“你这个腹黑女——!!!”贺若棠顿时气得火冒三丈。
“好了好了,不要再吵了,”沐婉柔又站出来当起了和事佬,“眼前万事以救夫君为优先。”
话音刚落,坐在角落里一言不发的傅明诚突然站起身,慢慢悠悠地捋了捋胡须:“想通了......”
“什么?”方鹤山愣了一下。
“傅先生,你说想通了是什么意思?”上官望月问道。
“倘若大家信得过我傅明诚,就不要再浪费时间和生命在没有意义的事情上,因为......”傅明诚十分淡定地说了一句,“侯爷这一次注定会被处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