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君安被关入羁押大牢第五日......
刚刚入夜,天谕城的街头一如往常人头攒动,灯火也准时照亮了城中天地,然而,不夜城中的人们脸上却不见欢欣,三五成群地用低沉的语气交谈,对着正在巡逻的司役指指点点,给夜幕之下的氛围平添了一份异常的压抑。
皇甫曦和双臂抱胸,一脸严肃地问道:“真不敢相信,那个贺君安真的要被斩了吗?”
刘西瓜一脸无奈地摇了摇头:“斩首令贴得大街小巷到处都是,而且过了这么久都没撕掉,看样子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他们两人坐在天垣川河畔的夜市摊里,品着香气四溢的美酒,观着来来往往的船只,看似是在放空心境,眼中却满是复杂的情愫。
“我想来想去都没想通,为什么罪名会判得这么莫名其妙?”
“谁知道,”刘西瓜耸了耸肩,“估计是担心他功高震主吧。”
“真的是这样吗?”
“哎,奸臣当道,别提了......”
“你们两个就不要瞎猜了,”敖问天径直走到他们桌前,“猜来猜去都一样,改变不了眼前的局面。”
“副盟主,你近一段时间的变化挺大,”刘西瓜忍不住吐槽道,“谁能想到个把月前还在密谋推翻朝廷的人居然说什么改变不了眼前的局面?”
“以前是造反,现在是劳改,”敖问天耸了耸肩,“心气能一样吗?”
“你们在聊什么?”赵汝龙也凑了过来。
敖问天两手一摊,回道:“除了贺君安的事情还能聊什么?”
“你们说,”皇甫曦和掂着下巴若有所思,“明明事态已经发展到了这个地步,为什么侯爵府还没有任何实质的行动?”
刘西瓜猜测道:“兴许是被控制住了?”
“一匹脱缰的野马是能控制,”敖问天耸了耸肩,“侯爵府这么多匹脱缰的野马,怕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得被踩成三等残废。”
赵汝龙不禁陷入了沉思:“以她们的性格,按兵不动的确是挺反常的。”
敖问天直白地问道:“对了,西瓜,听说你跟无涯盟的刘三刀关系不错,经常凑到一起切磋刀法,他有没有透露过无涯盟那一头打算做点什么?”
“我只听说无涯盟八大派今天聚集在凤仙楼,开会商讨解救贺君安的对策,其他的一概不知。”
皇甫曦和自言自语道:“也许这一次可以期待一下他们?”
“他们是名门正派,不会轻易冒着叛乱罪名出头的,”敖问天斩钉截铁地说道,“扣上一个帽子,沉淀了几百年的名望声威转瞬间烟消云散,在这样的态势下,谁动手谁就是大傻子。”
赵汝龙两手叉腰,不自觉地望向帝宫的方向:“等明天再看看吧。”
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父亲大人——!!!”
循声看去,赵汝龙不由得愣了一下,带着一脸的诧异惊呼道:“灵韵?!你怎么来了?!”
赵灵韵提起裙摆飞奔过来,哭哭啼啼地一头扎进他的怀里:“父亲大人,大哥哥真的要被处死了吗?”
“嗯,是的。”
赵灵韵的眼角溢出了焦急的泪花:“为什么?大哥哥做错了什么?真的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吗?”
“他什么都没有做错......错的是......”赵汝龙欲言又止,“也许谁都没有做错。”
“既然谁都没有做错,那为什么朝廷要杀大哥哥?”
“因为......”
“小家伙,没什么为什么不为什么,”敖问天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毕竟这就是大人的世界啊。”
此时此刻,筑工正在帝宫门前布置斩首台,他们干一阵子就停下休息,明显是在消极怠工,以往只需要两个时辰就能完成的工作,这一次却用了整整六个时辰才完成。
望着即将竣工的斩首台,马忠良的心中不由得五味杂陈,喃喃自言自语道:“看来是要动真格的了......”
话刚说到一半,背后突然传来一声:“不得不说,张宪琮这一把玩得挺大的。”
马忠良惊了一下,不过,心情很快就平复下来,用平和的语气调侃道:“廖大人,麻烦你下次不要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背后,怪吓人的。”
廖清川的脸上保持着假惺惺的笑容:“不好意思,我这个行为属于典型的职业病。”
“你有没有什么内情分享一下?”
“你觉得我像是个被告知过内情的角色吗?”
“传说中的【白面鬼差】需要被告知才能知道内情吗?”
“呵呵,”廖清川笑了笑,“马统领真是爱调笑。”
这个时候,他的神捕辅助走了过来,用沉稳地声音汇报道:“你要我查的事情已经查好了。”
“结果是什么?”
“张宪琮并没有准备替身,斩首令真实有效,不是演给天下人看的一场作秀。”
“嗯......”廖清川掂着下巴若有所思,“啧,有意思......整件事情变得越来越有意思了。”
“你啊你,不要老是像张宪琮一样爱卖关子,”马忠良迫不及待地问道,“有意思在哪里?展开说说。”
“看。”廖清川指着一处,漫不经心地问道,“马统领,看出什么来了吗?”
“灯。”
“还有呢?”
“蜡烛。”
“还有呢?”
马忠良反问道:“你这个谜面会不会设得太宽泛?”
“有光的地方就有影,”廖清川神神叨叨地说道,“想让蜡烛显得更加耀眼,就得让天色变得更加暗沉,我们的注意力全都在影上,感受到的光才会显得更加明亮。”
“你这话......”马忠良挠了挠后脑勺,脸上满是疑惑不解,“我听不懂......什么意思?”
“原来如此,”他的辅助却露出了心领神会的笑容,“是这样啊。”
“范范,你已经领悟了我的意思吗?”
“嗯,”范范点了点头,“问题是,他这么做就无法全身而退了。”
“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廖清川反问道,“他没打算退,以背生击死的心态完成整个计划。”
“这一点我想不通,”范范摇了摇头,“世上真的有人能铁了心站上悬崖,又毫无保留地跳下去吗?”
“我不知道他,不......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目前为止,我的猜想纯粹建立在直觉和逻辑之上,眼前没有任何证据能够支撑,所以......”廖清川摸了摸光溜溜的脑袋,“我们这一票人作为雾里看花的旁观者还得擦亮眼睛拭目以待。”
范范忍不住吐槽道:“擦亮眼睛和拭目以待是一个意思。”
“嗯哼——”廖清川刻意清了清嗓子,“不要在意可有可无的细节。”
“细节决定成败......”范范向他投去了鄙夷的目光,“记得这句话是你常常挂在嘴边的,忘记了吗?”
“我挂在嘴边是为了提醒自己,不是为了让你吐槽我。”
“急了急了,你急了。”
“只要我不急,我就不急。”
“说废话是一个人心虚的表现......”范范再度向他投去了鄙夷的目光,“记得这句话是你常常挂在嘴边的。”
“你为什么老是用我的话打我的脸?”
“因为这样打脸才最痛。”
“你们两个感情真好,就像是老夫老妻似的,”马忠良笑脸盈盈地问道,“准备什么时候成亲?”
廖清川和范范异口同声地反问道:“你从哪个角度看出我们两个感情好了?”
“啊这......”
同一时间,城楼上驻扎的守城军士正在开小差,频频回头朝着总司衙门的方向眺望。
“喂,你在东张西望什么呢?”当值的将领挎着刀径直走了过来。
“对不起,职下一不小心分了神。”
“打起精神,不要松懈,”将领拍了拍他的肩膀,“拜洛维斯刚刚吃了一场大败仗,极有可能重新组织军队卷土重来,发现任何异常及时向我汇报。”
“上峰,敌军来犯的时候,我们全都像是缩头乌龟一样窝在城墙上,真正出战抵抗的贺侯却被抓进了羁押大牢,明日就要处斩......”军士支支吾吾道,“职下实在是气不过。”
“我们的职责的守护天谕城,”将领双臂抱胸,一脸严肃地说道,“朝廷做什么自有朝廷的理由,作为执行者不要多管。”
“纵使再有理由也不能不分青红皂白吧?!”另一位守城军士开口抱怨道,“胆小鬼能惺惺作态把持天下大权,舍生忘死的英雄却被扣押问斩,从今往后谁还敢带着大伙出头杀敌?!”
将领厉声呵斥道:“住口,朝政岂能容你等妄议?!”
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的军士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下意识呼喊道:“上峰......”
“你们听好了,”将领没有听到,继续训话道,“斩首令已经张贴,罪名也全都敲定,我不希望你们再议论贺侯的事情。”
又一名守城军士站了出来:“上峰,兄弟们不服,不服啊!”
“不服憋着!!!”
之前那一位发觉异常的军士耐不住,拄着红缨枪,健步如飞地走了过来:“上峰......”
将领仍然没有理会,注意力全都集中在眼前的军士们身上:“再让我听到一句关于贺侯的抱怨,你们这一班全体去后勤营地报道,听到了没有?!”
“上峰!!!”
军士扯着嗓子吼了一声,将领这才意识到出了事,急切地问道:“怎么了?”
“......”他没有回话,伸手指了指城外的方向,将领火速反身走到城垛前探头一望,顿时瞪大了眼睛,惊讶得说不出话。
只见宽敞的官道上星星点点的光源不计其数,蜿蜒曲折一路绵延了数十里,仿佛倒映着夜空中的星河似的,定睛一看,所谓的光源竟全都是火把,来自各地的人们正络绎不绝成群结队地赶往天谕城。
“我的天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