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司役的严密押送下,贺君安坐着囚车来到帝宫门前的斩首台,此时此刻,人们眼中的英雄狼狈不堪,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手铐和脚镣在手腕和脚踝上磨出触目惊心的血痕,深狱的污垢在囚服上留下清晰的痕迹,仿佛眼前的一切都在倾诉着他遭受的不公与苦难。
张宪琮看着他,脸上的表情没有一丝变化,眼中满是莫名的坚定:“验明正身。”
负责行刑的司役立刻上前,撩开贺君安的刘海,向在场所有人展示他的面容。
“糟了,真的是贺侯......”赵刚皱紧了眉头。
他身旁的赵勇压着声音问道:“大哥,我们该怎么办?”
“按照计划,等熊盟主的信号,见机行事。”
“嗯!”
然而,即便是隐藏在人群之中,他们依旧被总司衙门的神捕一眼就盯上了,除了义剑山庄,其余几个门派也尽数处在监视之下。
与此同时,赵汝龙和敖问天正在人群之中观望,刘西瓜在不远处假装是卖西瓜的小贩,皇甫曦和则是站在凤仙楼上做接应他们的准备。
“嘁——他们来真的。”
“大哥哥不会有事吧?”赵灵韵忧心忡忡地问道。
看着她楚楚可怜的样子,皇甫曦和咬紧牙关,强忍着洁癖带来的煎熬与痛苦,维持着勉强的笑容,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放心,你爹一个人就能把他救出来,更不要说还有其他帮手在场。”
赵灵韵双手合十,虔诚地祈祷着:“希望大哥哥能平安渡过这一关......”
话音未落,司役突然冲上了凤仙楼,将他们所在的厢房团团包围:“例行检查,统统不许动!!!”
赵灵韵吓得不禁退后一小步:“他们是......”
皇甫曦和主动上前一步,将她护在身后:“乖乖躲在我身后,不要轻举妄动。”
同一时间,在城外不远处的亨通驿站内,霍恩正端坐在桌前喝茶等候,他的两个儿子霍崇山和霍峻岭也在场,他们借着人来人往的驿站隐蔽行踪,准备接应霍云樱等人。
“我说,劫法场这么大的事情小妹都敢做?”霍峻岭问道。
霍崇山双臂抱胸,一脸严肃地说道:“为了心上人,小妹豁得出去。”
霍峻岭抱怨道:“唉,本以为打完这一仗能正大光明进城生活,结果到头来全都是空梦一场。”
“我们已经过了十几年落草为寇的生活,也不差十年八年的。”
霍恩气愤地拍了一下桌子,破口大骂道:“哼,*粗口*朝廷实在是太过分了!”
“爹,稍安勿躁,”霍崇山用余光打量着驿站里的巡防营军士,他们似乎没有听到,仍然维持着站岗的姿态,“不要惊动了驿站的朝廷爪牙......”
话音未落,远处匆匆跑来一名影狼族山匪,他俯下身子凑到霍恩的耳畔压着声音说道:“寨主,城门戒严了。”
“戒严?”
“据说是总司衙门为了防止通缉犯逃跑,下令吊桥收起、关闭城门,出入人员一律要经过检查。”
霍峻岭一听,脸色顿时一黑:“完了完了完了......”
霍崇山自言自语道:“小妹他们的计划被察觉了吗?”
就在这个时候,驿站门外突然来了一队巡防营军士,为首的正是统领梁丰英。
“总司衙门怀疑驿站内藏有通缉犯,巡防营奉命封锁,”他一声令下,军士就围堵住了驿站的出入口,“核查完毕之前,所有人都不准离开!”
张宪琮火力全开,各个势力的营救计划全部泡汤,整个煌夏已经没有人能出头拯救贺君安,当这个带领义军英勇抗击来犯之敌的少年被押上斩首台的时候,场面上分外静谧,只听得到淅淅沥沥的雨声。
“不管了,冲出去拼一把!”应雪青急火攻心,想都没多想就动用了卢碧卡的古神之力,化身业火朝着范范一剑刺过去。
“师姐!”沐婉柔同样动用了苏菲尔的古神之力,只不过,她没有把矛头对准范范,而是一剑将她的剑挑开,“不要冲动,他们只是......”
“他都要被斩首了还在帮着外人?!”
“我......”
应雪青呵斥道:“让开!!!”
“师姐......”
话刚说到一半,她们的脑海里忽然响起了他的声音。
【你们应该在附近吧?】
“主人?!”德川夜顿时瞪大了眼睛,“你听得到我们说话吗?”
【嗯,网络稳定,非常清晰。】
“喂喂喂,你有办法脱身吗?”唐茵用急促的声音问道,“坚持一盏茶的时间,我们解决完眼前的麻烦尽快跟你汇合。”
“我们准备好了马车,一出城就直奔云梦林,”霍云樱接着说道,“我爹和哥哥们都已经准备好了。”
【张宪琮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不要做无用功,你们保重好自己才是第一位。】
“开什么玩笑?!”应雪青急得止不住地直冒眼泪,“你只是个陪睡的,根本没有发言权!!!”
“哥,你在说什么胡话?!”贺若棠气冲冲地骂道,“是这几天在牢里被关傻了嘛?!”
冉晴叹了一口气:“唉,你又来了......”
【我很冷静,】贺君安跪在了斩首台上,【张宪琮是一位优秀的棋士,他的棋盘上没有留下任何突破口,我们怎么下都是浪费时间。】
唐茵一脸严肃而又认真地反驳道:“不要偷换概念,又不是真的在下棋。”
“这个世上没有毫无破绽的棋局,”虽然长孙悠没有加入联结网络,但还是能猜得出他说了些什么,好言劝说道,“即便是被逼到穷途末路,一子之差也能推翻战局。”
“说的就是啊!”艾丝妲附和道。
涂山萨拉罕见地板着脸说道:“请不要再说泄气话了。”
【啊......】
“啊?”沐婉柔怔了一下。
“喂,你们快看......”泷泽弘一快步走到了窗前,“好像有人冲上斩首台了!”
众人定睛一看,果真有一人趁着司役不备闯入行刑区域,他披着一件看似破破烂烂的衣裳,将官帽和官印托在手中,走到张宪琮面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临川镇司镇,杨逸之,愿以官印及官职担保,贺君安是忠勇爱国之人,绝无叛乱祸国之心,望君上明察秋毫!!!”说罢,他将官帽和官印全都放在了地上,郑重其事地朝着帝宫的方向叩拜。
“你身上穿的是什么?”张宪琮问道。
“回上峰,我身上穿的是临川镇百姓赐予的万民服,特此代表他们替安民侯求情。”
“你以为穿一件破破烂烂的衣裳就能煽情了吗?”张宪琮反问道,“堂堂地方官员不思督职辖区,跑到天谕城为一个祸国殃民的贵胄求情,简直是笑话......来人,把他拖下去!”
神军司的军士刚想上前,却被一声喝住:“老子看你们谁敢——!!!”杨逸之回头一看,郎达仁冒着雨冲了过来,田伯韬以及一众煌南府地方官员紧随其后。
任凭谁都没有想到,他们全都跪在地上,清一色学着杨逸之的样子,将官帽与官印放在地上,这一番景象顿时激起了一阵哗然。
“郎大人、杨大人、田大人......”贺君安暗暗撰紧了拳头。
张宪琮气急败坏,厉声下令道:“来人,把他们全都拖下去!”
神军司的军士刚要动手,又被一声喝住:“全都退下——!!!”楚云义推开司役,健步如飞地走上斩首台,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众主战派官员,“神军司宗郎,楚云义,愿以官印及官职担保,贺君安立下不世之功,不赏反诛,难以服众!”说罢,他也像其他人一样,将官帽与官印放在了地上,众多主战派官员纷纷效仿,一时间,斩首台上竟挤满了形形色色的朝臣。
“荒谬!!!”张宪琮怒火中烧,指着他们指责道,“你们不是与之有利益关系,就是与之有亲属关系,看似大义凛然,实则皆为私心!!!”
“哼,我们有私心自然是不假,但是成百上千自发来到天谕城的百姓又是为了什么呢?”郎达仁十分尖锐地问道,“好好看一看,他们哪一个不是受了安民侯的恩惠,才能笃定心思在家园里安居乐业的?如果说有私心就是无义,那么天下便尽是无义;如果说懂报恩就是不公,那么天下便全是不公!”
张宪琮怒斥道:“略施小财予民恩惠,无异于剩菜剩饭喂狗!”
他这一番话彻底激怒了在场的百姓,他们怀着一腔忿恨冲击着司役组成的人墙,现场顿时乱作一团。
“你们是要造反吗?!”张宪琮扯着嗓子吼道,“胆敢在帝宫门前劫法场,统统满门抄斩——!!!”
就在这个时候,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突然发生,陈遇礼趁乱走出了人群,从容不迫地走上斩首台,看了一眼贺君安,又看了一眼张宪琮,表情显得十分僵硬。
楚云义冷嘲热讽道:“陈大人,你这一次落井下石的时机似乎找得不太对......”
陈遇礼没有回话,径直走到他们身旁,将头上的官帽摘了下来:“帝库司宗郎,陈遇礼,愿为贺君安担保。”主和派官员纷纷跟进,斩首台热闹得就像是朝堂似的。
楚云义一听,顿时瞪大了眼睛:“姓陈的,你......”
“不要误会,本官并不打算改变主张,只是觉得......”陈遇礼的眼中满是纠结,“贺君安命不该绝。”
“反了反了,都反了!!!”张宪琮一把将斩首令扔了下去,“刀斧手听令,立刻行刑,不得有误——!!!”
“......”刀斧手犹犹豫豫不敢挥刀,两只手竟在不住地发颤。
“刀斧手——!!!”张宪琮咆哮道,“怎么了???连你也要造反嘛?!”
“大、大人......”刀斧手放下了手中的鬼头刀,跪在地上连连叨扰,“我实在是下不去手......不想当千古罪人......”
“好好好......”张宪琮气得眼睛里都是血丝,“反,都反......反了就全都抓起来充军!”
话刚说完,不远处传来细长的男声:“张大人,反的不是他们......是你。”他回头一看,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魏宓。
“魏常侍,你怎么......”
魏宓打断了他的话,道出震惊四座的一句:“堂堂帝统六司宗郎,假传圣谕,该当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