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四章】留于表面,止于内情

作者:毛齐三世 更新时间:2023/6/18 6:00:00 字数:3907

张宪琮以权谋私假传圣谕,将帝君赐下的奖赏胡诌成了叛国罪,最终,贺君安沉冤昭雪无罪释放,爵位升上整一等,安民侯摇身一变成了安民公,而始作俑者则是锒铛入狱,择日宣判......以上都是在坊间迅速流传的故事版本。

“不过,留于表面的故事终究是明摆着糊弄人的戏码,台面下的故事应该没这么烂俗吧?”贺君安倚靠着牢门,用十分平和的语气问道。

“你只需要知道你现在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安民公,民间势力自不必说,主战派也好,主和派也罢,全都以你为尊,眼前已不再有任何人敢在明面上与你针锋相对,”张宪琮扯了扯身上脏兮兮的囚服,“其他的又何必知道太多?”

贺君安半开玩笑似的回道:“你权当我有旺盛的求知欲。”

“呵呵,”张宪琮浅笑一声,“关于这个计划,不知道要比知道来得轻松,明白我的意思吗?”

“你要是不肯说,我就去找帝君大叔盘一盘。”

“他是绝对不会松口的。”

“我就假装你已经告诉我了。”

“你以为这么简单的诈术就能让他上当吗?”

“你和他又串不了口供,被诈出来只不过是时间问题吧?”

“唉——”张宪琮长叹一口气,“算了,服了你小子了......”他用余光四下张望一番,确认附近没有其他人在才肯开口,“你本来的计划是打完这一仗就举家远走他乡,一方面是为了依照约定去解决阿加门德的内部问题,一方面是避免卡尔大公继续以你为借口向煌夏发难,对吗?”

“没错。”

“问题来了。”张宪琮反问道,“你一离开煌夏,谁来掌控国内旺盛的战斗欲望?”

“......”贺君安沉默不语。

“你助长了主战派的势头,北伐的声音必定此起彼伏,而主和派又殚精竭虑地想要维持两国邦交,随着时间流逝,他们之间矛盾必然走向激化,对于朝廷而言,朝臣上演针尖对麦芒的明争暗斗很正常,不过,一旦激化成不死不休的党争,情况就会变得十分危险,轻则内斗俱损,重则分崩离析,再加上景明亲王和武烈亲王一张又一张的牌面等着打出来,我实在是不敢想象这一场即将到来的暴风雨会摧毁多少积淀下来的基业。”

“所以就想到了一出使得主和派与主战派化干戈为玉帛的戏码?”

“帝君的私心是把你名正言顺地留在跟前,而我的私心是化解内部矛盾,使得全国上下勠力同心,如此一来,在面临内外变局的时候,煌夏才能迸发出超乎预期的力量,化不可能为可能。”

贺君安掂着下巴若有所思:“于是你就主动扮演反面角色,做了这么多反常的事情,把全天下的愤怒与哀怨引向自己......”

“不错,”张宪琮十分坚定地说道,“你要让朝臣无不钦服,你要让百姓不存异心,你要让全天下只留存支持的声音,你......”他顿了顿,接着说道,“就必须成为煌夏独一无二的......英雄。”

“不惜被投入大牢,也要将英雄的头冠牢牢地扣在我头上吗?”

“演戏就要演满全场,下狱只不过是把故事引向结局的最后一幕,幕前幕后都是为了提升整场戏的真实性,”张宪琮双臂抱胸,一脸严肃地说道,“等结束之后,我自然会想办法脱身的,不用担心。”

贺君安调侃道:“不得不说,你的演技逼真到我都放弃抵抗了。”

“如果连你都骗不过,我怎么骗过景明亲王和武烈亲王的眼线,又拿什么塑造一位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呢?”

贺君安轻叹一口气:“唉,你成功地把我顶上风口浪尖,现在不得不扛起大旗像模像样地营业了。”

“其实我在演戏的时候犹豫过一瞬,扪心自问,像你这样临阵脱逃的人究竟能不能担起大任?”张宪琮用平和的语气说道,“直到在大牢里听到你的一番攘外安内的计划,我才彻彻底底打消疑虑,一门心思笃信你的王佐之才。”

“你这么相信我?”

“毫无疑问,你就是辅佐帝君的绝佳人选,我绝对不会看走眼的。”

贺君安调侃道:“喂喂喂,你给我背了一大堆的锅,用一句话就把我打发了?”

“你想怎么样?”

“我打算去找帝君大叔求求情,找个借口早一点放你出狱,以你出类拔萃的能力好歹能帮我分担一部分锅吧?”

张宪琮一脸无奈地摇了摇头:“我一旦离开羁押大牢,势必会引来疑惑,届时,景明、武烈再想办法煽风点火,整个计划不就功亏一篑了吗?”

“话是这么说没错......”

“等在牢房里过个一年半载,再找个由头秘密放我离开,权当张宪琮这个人不复存在就行了。”

“为了保一个人上台甘愿放弃自己的前途和未来黯然退场,”贺君安挠了挠后脑勺,“像这样死心塌地的做法,很难让人不怀疑你们君臣之间的关系......你们真的仅仅是君臣这么简单吗?”

“什么意思?”

“前朝的帝君把秘密保嗣和全面开战的构想交给你实现,现在的帝君又与你无话不谈,把你当成亲信中的亲信......”贺君安掂着下巴若有所思,“两代人同时与一个外人相处得亲密无间的概率究竟有多大?”

“我之所以受到帝君信任,是因为前朝帝君信任我。”

“你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人,十几年前不过是个刚刚跻身朝堂的芝麻官,凭什么得到前朝帝君的信任?”

“......”

贺君安耸了耸肩:“所以说,少忽悠我。”

“呵呵呵呵呵......”张宪琮忽然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

“我是不是戳中了重点?”

“不愧是他相中的青年才俊,连潜藏在诸多线索之下的暗点都能洞察到。”张宪琮捋了捋胡须,微笑着坦然承认道,“没错,我不是个普普通通的朝臣,真实身份是......帝君同父异母的弟弟。”

“什......?!”贺君安顿时瞪大了眼睛。

“你一定很好奇,为什么他姓白,而我却姓张吧?”

“为了便于行事掩藏身份?”

张宪琮直言回道:“因为我的出身特殊,只能跟娘姓,不能随爹姓。”

贺君安一秒钟就想到了答案:“私生子......”

“没错,”张宪琮点了点头,“你眼前的张宪琮正是前朝帝君与宴华楼侍姬生的孩子,出身低贱,见不得光。”

贺君安扶着额头,自言自语道:“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的剧情,而且又是晏华楼......”

“知道我为什么非常反感你火烧晏华楼了吧?”

“对不起。”贺君安老老实实地道了个歉。

“不必道歉,”张宪琮摇了摇头,“其实我早就知道【主母】与【牵羊人】的实际关系,却因为执着于往昔的出身没有下狠手整治【牵羊人】,导致成百上千的女子遭受欺凌,身为维护安宁稳定的总司衙门宗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我难辞其咎。”

“下次不烧了,不对......已经烧完了”

“我年轻的时候跟你一样,性子倔、爱惹事,天不怕地不怕,”张宪琮在脑海中回忆着尘封的往事,“得知身世之后便打算狠狠地报复一下我这个高高在上的爹,于是就下决心苦读了一番,再伪造一个假身份去考文举人。”

贺君安一脸纳闷地问道:“等一等,这个算是什么报复方法?”

“按照煌夏律例,出身风月场所的子弟不得参与文举人考试,凡是知情不报就治罪下狱,冒名顶替更是罪上加罪,判个满门抄斩都绰绰有余。”

“满门......”贺君安的脸色顿时一黑,“你这是......故意要让帝君难堪吧?”

张宪琮耸了耸肩:“报复就是报复。”

“后来呢?”贺君安追问道。

“后来就像计划的一样,我顺利考取了文举人,准备参加殿试挖苦一下这个不负责任的爹......”张宪琮苦笑了一下,“没想到,就在殿试前一日,我的身份败露,帝君亲自下了圣谕,总司衙门将我秘密收押进了羁押大牢,以伪造身份、扰乱考场的罪名择日问斩。”

“喂喂喂,好歹是自己的孩子,来真的?!”

“前朝帝君治下,时局稳定、百废待兴,又有根正苗红的白天烨作为正统的继承人,自然不希望我这种旁门左道的孽种出来搅局,下令斩首永绝后患也是合情合理。”

“那为什么他又放过了你?”

“他没有放过我,”张宪琮摇了摇头,“关键时刻,是另一个人帮了我一把。”

“帝君大叔?”

“没错,”张宪琮点了点头,“身为帝嗣的他并不知道我是他的弟弟,却亲自来到羁押大牢探望我,说是品鉴了我的文章,觉得我是个能助他一臂之力的佐臣,不想因为出身就让煌夏失去一个人才。”

“于是他就去恳请前朝帝君放了你?”

“前朝帝君的想法十分固执,下的决定不会轻易更改,所以他去求情几乎没什么进展,不过,他没有放弃,虽一次次碰壁,却又一次次往青空阁跑,最多的时候,一天能跑十次,”说话的时候,张宪琮的眼中满是泪光,内心想必是感慨万千,“直到我上了囚车,他也没有放弃,一路上,徒步尾随着车队前行,到了法场之后,他又当着众人的面,朝着帝宫的方向跪在地上,即便是天上下起了暴雨,他也没有离去躲雨,而是继续静静地跪着。”

“前朝帝君这才松口吗?”

“帝嗣就是未来的帝君、帝门的正统、煌夏的希望,前朝帝君深知他的秉性刚正倔强,不希望为了区区一个张宪琮伤害了他的继承人,于是就下令特赦我。”

“啧,明明都是自己的骨肉,像这样的区别对待真是讽刺......”

“帝嗣的身子本就虚弱,又淋了冬雨,结果大病一场,他救了我的命,却给自己落下了病根,直至今日都在遭受病痛的折磨,唉。”张宪琮轻叹了一声。

“既是哥哥,又是救命恩人,难怪你这么忠心耿耿。”

“保嗣计划的失败是我的责任,”张宪琮拾起地上的稻草,漫不经心地捏在手里把玩,用十分熟练的手法将其编制成草人,看样子,他当年入狱的时候就是这样打发时间的,“我不能看到他失去了帝姬和帝后,最终连青睐的帝驸也保不住,所以才有了这样一个计划。”

“好了好了,了解了......”贺君安耸了耸肩,“我这就去让大叔特赦你。”

“小子,我好不容易才骗过了所有人,你可不要傻乎乎地做多余的事情。”

“多余的事情?呵呵,”贺君安浅笑了一下,“不好意思,我没有兴趣借助他人的牺牲换取自己的未来,当然,也不会白白浪费你的一番苦心,我们两个会私底下商量一个合理的理由放你出狱。”

“无论理由多合理,都会引人想入非非。”

“行了行了,接下来就不是你该考虑的事情了......”贺君安转身准备离开,“老老实实等我的好消息吧。”

张宪琮突然喊住了他:“等一等。”

“怎么了?”

“既然你要去找帝君,那就麻烦帮我带封信。”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封皱皱巴巴的信,信上有脏兮兮的火印,不像是新写的。

“我挺好奇的,里面写了什么?”

“是......”张宪琮欲言又止,“等君上拆开,自然会告诉你的。”

贺君安调侃道:“真是的,明明蹲在牢房里还一个劲当谜语人......职业病是一辈子改不掉的嘛?!”

“呵呵,”张宪琮露出了哭笑不得的表情,“下一次见面的时候,我保证不会再打哑谜,行了吧?”

“这可是你说的!”他接过信,转身便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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