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吉时,帝宫门前的守备变得越来越森严,铁卫队身披铁甲手执陌刀,包围着帝君即将登临宣讲祝词的楼台,文武百官整整齐齐地身着官服头戴官帽,以上朝的姿态立于楼台两侧待命,宫中常侍与女侍立于他们的后方,前方是总司衙门的司役组成的人墙。
“铁卫队听令!”马忠良身着华丽的铠甲,单手提着陌刀,骑着神骏在铁卫队的军阵前来回穿梭,虽然他的鬓角已生华发,神采却丝毫不输给正当年的小伙子,“打起精神!时刻备战!”
“是,统领——!!!”
考虑到安民公的封赏典礼会引来难以预计的观礼人流,筑工司连夜沿着主干大道起了数座简易的阶梯式观礼台,观礼台连成一片绵延数里,规模之大史无前例。然而,就算是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当日聚集的人数依旧超出预计,观礼台被挤得满满当当,甚至连坐都坐不下来。
“别别别,别挤啊!”中年妇女结结巴巴地喊道,“看看看,看不到有小小小,小孩子在吗?”
中年男子不服气,回怼了一句:“瞧瞧人家,小孩子都骑在大人的脖颈上就不会被挤了,观礼台上哪有位置专门留给小孩子?!”
“你你你,你这话说得真有意思,像像像,像是人说出来的话吗?”
“我说的怎么不是人话了?!”
“你你你,你一个大人挤小孩子还还还,还有道理了?!”
“不要吵,不要闹,”司役赶忙挤过来调停矛盾,“好好地观礼,不要徒生是非,否则全都押去总司衙门报道!”
听他这么一说,两人这才肯罢休。
此时此刻,就在不远处的茶楼上,两名司役假扮的茶客正在品茗,其中一人暗暗拿着镜子,隔一段时间就向楼下照一照,阳光折射产生的光点在巷子口来回跳转,跳转的频率和次数都十分有讲究,代表着各种各样的暗号,他们内部称之为暗哨,而像这样的暗哨点位一共设置了八处,视野几乎覆盖了整个上官望月和司空慎负责的区域。
“一切正常。”负责记录暗号的司役火速将情况报告给不远处的指挥中心。
“【品德轩】茶楼,一切正常;【想悠】银楼,一切正常;【姚记】果脯蜜饯铺,一切正常......”精干的司役们正聚集在指挥中心内严阵以待,一旦接收到异常情况,全副武装的他们立刻就能出击。
“一切正常、一切正常以及一切正常......”司空慎耸了耸肩,“差不多该去睡个午觉了吧?”
“突发事件往往只在一瞬间,”上官望月摇了摇头,“保持警惕,不要松懈,就像你的名字一样,【虽然总司衙门已经空空如也,司役全体倾巢而出,但是我们仍然要保持谨慎】,司空慎。”
司空慎的脸色顿时一黑:“小望月,麻烦你大冬天的不要讲这么冷的笑话。”
与此同时,方鹤山正蹲伏在凤仙楼的楼顶,俯瞰着整个东城区。
“啧,问心和瑞阳干得不错,巡逻巡得有模有样的。”
突然,他的身后传来一声:“你是在这里用意念巡逻吗?”
“我是在进行观察,便于以最快的速度进行支援。”
“呵呵,”廖清川摸了摸后脑勺,“你真是一点都没变,总能为偷懒找到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范范忍不住吐槽道:“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你们两个挺有缘分的,都是偷懒耍滑的祖宗级神捕。”
“听到你这一番话,我实在是太伤心了,”廖清川耸了耸肩,“在你眼里的我难道就这么不堪吗?”
范范毫不犹豫地回道:“没错。”
“平日里我看似是在躺平偷闲,”廖清川故作严肃地说道,“实际上却是在明其虚实、相机而动,用怠惰的姿态吸引高价值的罪犯上钩。”
方鹤山不禁感慨道:“好家伙,学到了顶级偷懒借口。”
范范双臂抱胸,一脸无语地说道:“好的不学学坏的。”
方鹤山调侃道:“话说,出动了这样的阵仗还有人敢闹事的话,真不知道该夸贼人勇气非凡还是匹夫之莽。”
“这个世上不存在绝对的安全,”廖清川摇了摇头,“所谓的犯罪艺术就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达成的非法行为,不是吗?”
“你的意思是......”
廖清川的脸色顿时一黑:“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右眼皮一直在跳,就好像是在警告我似的。”话音刚落,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定格在了某个人身上,只见她身着一袭斗篷,独自一人在人群中顺流而行,一步一步朝着帝宫前进,斗篷之下的身形既无麒角也没麟尾,看样子应该是个异族。
吉时前一刻,帝宫正门赫然敞开,帝君专用的金顶龙纹马车缓缓驶出,在铁卫队层层保护下进入楼台区域,而贺君安的豪华马车紧随其后,两驾马车一前一后看得人好不激动。
“来了来了来了......”
“贺公——!!!”
“我们的大英雄总算是入场啦!”
观礼台上的呼声犹如海中浪涛此起彼伏,贺君安还没下马车,场面上的气氛就已经烘托到了高点。
“贺公真是深得民心......”主战派官员感叹道。
另一名主战派官员吹捧道:“那可不,也不看看是谁的贤婿?”
楚云义藏不住心中的喜悦,脸上浮现出了一抹会心的笑容:“低调,都低调。”
“楚大人,恭喜恭喜,不仅找回了失散多年的女儿,而且还白捡一位位居世家的女婿,”陈遇礼用冷冰冰的语气说道,“光是想想都羡煞旁人呐!”
“陈大人,你家的两个女儿都嫁得也挺好的,大女儿嫁给了九门都统,小女儿嫁给了天下第一状,”楚云义反向恭维道,“两个女婿加起来就能勉强比得上我这个女婿了吧?”
“你这张破嘴真是会夸......”陈遇礼气得脸色铁青。
“我有一个提议,”楚云义主动开口道,“两派之间的恩恩怨怨不妨就到此为止,来年我们谁都不要给谁添堵,怎么样?”
陈遇礼白了他一眼:“你们这一派占优就开始谈和谐相处了?呵呵......”他冷笑了一声,“以前怎么不见你这么彬彬有礼地谈条件?”
“我以前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楚云义的双手背在身后,嘴角微微一扬,笑容显得格外嘚瑟,“现在有个聪明伶俐的女儿,又得了个位至公卿的女婿,为人处世怎么着也得改观改观吧?”
陈遇礼黑着脸说道:“瞧你这三句话不离贺君安的嘴脸。”
“急了?”
“哼!”
“两位大人,措辞之间少一分针锋相对,气氛就多一分和谐与共,”魏宓踩着稳健的步子走了过来,“各位都是出将入相的大员,代表着朝廷的颜面,还请以大局为重。”
听到这一番话,陈遇礼和楚云义这才作罢。
只见帝君登临楼台,身着一袭玄水黑龙炮,头戴天地君临冠,伫立人前落落大方,威严不减淡定自若,眼中透出的满是非同寻常的坚毅。
就在他身后不远处,贺君安泰然自若地站着,姿态神情都十分放松的样子,而他的一众夫人们却不约而同地揣着手,表情显得十分紧张,倒不是提前说好的,而是长孙悠第一个紧张地揣起了小手,其他人都以为是什么礼节,于是一个接着一个就全都揣起了手,只有霍云樱反应慢了一拍,惊觉她们都揣着手,呆愣愣地问了一句:“你们揣手做什么?!”
“嘘——”艾丝妲神神叨叨地说道,“照做,是礼节。”
“礼节?!”霍云樱的尾巴一下子炸了毛,“真的吗?!那我是不是显得特别没有礼貌?!”
贺若棠回道:“现在揣还来得及!”
霍云樱一脸尴尬地说道:“问题是我的衣裳没袖子......”
“大家,不用揣手。”在一侧的白汐言小声提醒道。
涂山萨拉问道:“不揣手该做什么姿势呢?”
“抱胸吧?”应雪青提议道。
冉晴摇了摇头:“抱胸显得像是站成一排的打手......”
德川夜接着提议道:“那叉腰怎么样?”
唐茵一脸严肃而又认真地说道:“我们是作为家属出席,不是出来站场替他撑腰的。”
“像往常一样把手自然地垂下来就好了吧?”沐婉柔问道。
“是这样吗?”艾丝妲站得笔挺,身子显得格外僵硬。
“小跟屁虫,你未免太紧张了吧?”应雪青上前按了按她的关节,“放松,放松,放松......你到底会不会放松?”
艾丝妲用慌乱的语气回道:“我现在做不到嘛!”
“唔......台下......好多人......”阿丽娜捂着脸,身子瑟瑟发颤。
“你试试把视线集中在帝君一个人的身上,”贺若棠给了个建议,“其他人全都当做不存在,会不会感觉好一点?”
阿丽娜尝试着照做,终于鼓起勇气,放下了冰凉的双手:“好像的确好一点了......”
“你们啊,”贺君安两手叉腰,露出了哭笑不得的表情,“只不过是参加一次典礼,放松一点。”
“抱歉,”唐茵一脸不悦地回道,“我们的心没你的大。”
长孙悠乖巧地说道:“大家只是想尽可能保持端庄的仪态,不给你丢脸。”
“哼——”应雪青扭过头,气呼呼地说道,“才不是,他只不过是个陪睡的,谁在乎他的脸面?”
沐婉柔小声嘀咕道:“师姐不坦率的老毛病又犯了......”
“不用在乎我的脸面,”贺君安耸了耸肩,“如果不允许自己的夫人在人前展露出真性情,那我这个夫君当得未免也太虚伪了吧?”
“哥,就等你这句话!”贺若棠迫不及待地把外衣褪下,“穿这么厚,热死我了......”
“喂,不要当众脱衣服。”冉晴赶忙将衣服捡起来披回她身上。
贺若棠板着脸气冲冲地反驳道:“腹黑女,我哥都发话了,你管的会不会太宽?”
冉晴用严厉的语气训斥道:“真性情是真性情,礼节是礼节,不要混为一谈。”
“唔......”贺若棠一时语塞。
涂山萨拉上前替她打起了掩护:“不过,我们衣裳用的这个料子的确太闷,稍稍多动几下就觉得热。”
“就、就是啊!”贺若棠附和道。
“话说,帝宫新进了一批布料,质地极佳、触感丝滑,保暖功效也十分卓越,”白汐言笑着说道,“等典礼结束之后,姐妹们不妨随我回一趟宫中,我让天罗坊用这一批布料给大家定做一套冬服,可以吗?”
“谢了!”贺若棠毫不客气地应了下来。
“好好好~~~”艾丝妲兴奋地跺了跺脚。
“我有份吗?”贺君安问道。
其他人异口同声地回道:“没有。”
“如果多准备几个故事的话,我会考虑一下的。”白汐言说道。
贺君安反问道:“你已经让我亏了这么多故事了,还要?!”
“嗯哼——”小锤子清了清嗓子,“小主子,公爷,公爵夫人们,劳烦各位安静一点,典礼马上就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