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泪......滑落,坠地,分裂。
放眼望去,所及之处均是血泊,空气中透着一股浓郁而又刺鼻的铁锈味,熟悉的面庞染上了殷红的色泽,每前进一步,脚下都传出凄厉的水声,一次一次又一次刺激着听觉。
“为什么......”戚良跪倒在地,双目无神,瞳孔倒映着她们灵魂散失的躯壳。
一滴血......滑落,坠地,分裂。
身形看似娇弱不堪的少女挥动着巨大的镰刀,浑身上下散发着极度不详的气息,在压抑而又可怖的氛围中诠释着压迫感这个词本身。
“你......”
这一刻,戚良失去所有的联结技能,已然变成了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人。
“这个......”
他却没有屈服于恐惧,而是牢牢地握紧了手中的剑,咆哮着冲向注定无法战胜的强悍敌人。
“混蛋——!!!”
少女一言不发,反身以肉眼难以辨识的速度挥动镰刀,戚良甚至都看不清她的容貌就被刀刃腰斩。
“呃......”贺君安猛然间自噩梦中惊醒,半坐起身,身上的衣物被冷汗浸湿,呼吸也变得越来越急促,“我......这是......”环顾一周,其他人都睡得正酣,丝毫没有被他影响。
不经意间,他瞥见冉晴端坐在书案前,正用木梳梳理她的一头秀发,见他突然坐起来,手里的动作也就停了下来,此时此刻,在皎洁的月色之下,睡裙半透不透,黑发美人的婀娜与窈窕凸显的淋漓尽致。
“你怎么......”
“嘘——”冉晴将手指置于唇前,示意他不要说话,接着,轻轻挪动了一下镜子,又指了指门外,贺君安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
等到两人一同来到屋外,坦然沐浴在月光之中,方才放下拘谨自由地开口说话。
“你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觉?”
“我担心背后的伤口会留疤,所以就起床借着镜子看一看。”
贺君安的眼中忽然掠过一瞬失意:“对不起。”
“为什么要为了这种事情而道歉?”
贺君安脱口而出:“因为我没有保护好你。”
“其实有一句话我早就想说了,你听着......”冉晴两手叉着腰,故意用说教一般的语气责备道,“不要再自顾自地往自己的身上增加莫须有的责任和义务了。”
“呃......”贺君安怔了一下。
“虽说男人有担当是好事情,但把肩头的担子加得太重反而会让我们这一群内助显得特别没有用,所以啊......”冉晴拍了拍他的肩膀,“像是对不起这样沉重的字眼不要再抛出来了。”
贺君安愣了一下,接着,脸上浮现出欣慰的笑容:“学姐,不知道为什么,在你面前我就像是永远长不大的学弟似的。”
冉晴露出了哭笑不得的表情:“你啊你,都下意识喊我学姐了,还不知道为什么吗?”
“啊......”贺君安挠了挠后脑勺,“呵呵,不知不觉就......看来这个称呼习惯很难改掉。”
冉晴踮起脚,凑到他耳畔,轻轻唤了一声:“老公~~~”
“什......?!”贺君安的脸颊泛起了浅浅的粉晕。
“我已经成功改掉了称呼,接下来......”冉晴露出了难得一见的俏皮笑容,“就看你的表现啰!”
“嗯哼——”贺君安刻意清了清嗓子,“阿晴,你这样算不算偷跑?”
“偷跑?”
“毕竟其他人都没听过这个称呼......”贺君安支支吾吾地说道,“在独处的情况下,我单独说给你一个人听,不就是......偷跑?”
“是这样啊......”冉晴微微沉下了脑袋,“原来这个就叫偷跑啊......那......我......”她忽然凑上前,主动挽住了他的胳膊,脸上洋溢着坏坏的笑容,“偷跑就偷跑吧!”
“什......?!”
“我都把话说得这么明白了,你总没招了吧?”
“话说回来,【陀螺仪】的应急伤药没什么副作用吧?我担心......”
“不要试图转移话题,”冉晴把刚刚走偏的话题掰了回来,“逃避不能解决任何问题,下决心把我的称呼改一下吧。”
“我才没有逃避,就是......”贺君安紧张地咽了口唾沫。
“就是单纯地害羞了?”此时此刻,冉晴并没有意识到,其实自己的脸也红得像是苹果一样。
贺君安反问道:“高中的时候喊惯了学姐,改成阿晴已经算是往前迈了一大步吧?”
“我要的是一步到位。”冉晴手上一用力,【母性之光】便顺理成章挤了上来。
柔软的触感在胳膊上蔓延,贺君安顿时沉不住气,呼吸转眼变快了七分:“改称呼这个事情需要心理建设。”
“需要吗?”冉晴眨了眨眼睛,“记得以前收缴违规刊物的时候,那群男同学哭着喊着一口一个老婆唤得很自然的样子。”
“他们是他们,我是我......”
“唉——”冉晴长叹一口气,接着,漫无目的地看向了一侧,“你要是喊不出口的话,以后宝宝都要认不清你的身份了。”
“宝......”贺君安怔了一下,“宝???”
“嗯?”冉晴歪着脑袋问道,“奇怪,婉柔她没跟你说过吗?”
“她好像只说了自己的......”贺君安仔细回忆了一下,“不对,好像顺带着隐晦地说了你的情况。”
冉晴两手叉腰,纠正道:“不是我,是我们。”
“们?”贺君安又怔了一下。
“若棠也把了脉,结果是一样的。”
“什......?!”贺君安顿时瞪大了眼睛。
冉晴用轻松的语气调侃道:“恭喜你,新婚之夜百发百中。”
贺君安忍不住吐槽道:“百发百中这个成语用在这里合理吗?!”
“听得懂就好了。”
“你们竟然在知情的情况下还上了战场?!”贺君安一不小心提高了音量。
“你什么事情都习惯了单枪匹马扛下来,”冉晴闷闷不乐地说道,“我们要是不上战场,怎么帮你分担压力?再说了,本身就是实力悬殊、九死一生的战役,你又不安排我们来支援,真的出了什么事情,留我们孤儿寡母在家里哭成一片吗?”
“再怎么说也不能......”
“放心,我们又不是乳臭未干的小孩子,知道分寸的。”
“真是的,”贺君安的脸上满是苦恼,“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知道了知道了,”冉晴抱怨道,“你怎么变得和以前的教导主任一样,总爱唠叨已经发生的事情。”
“教导主任是碎碎念,我是在关心你们,心态是不一样的。”
“是是是......”冉晴敷衍道,“所以,我的称呼呢?”
“啊这......”
“你以为你已经成功绕开了这个话题吗?”冉晴的笑容仿佛在宣告自己已经拿捏了一切似的,“早改晚改总要改的,你就当我是个亲切和蔼的陪练吧。”
“唉——”贺君安挠了挠后脑勺,“你说得没错,早改晚改总要改的,老......”他忽然握紧了拳头,额头上冒出了细小的汗珠,故意转移视线以降低内心汹涌的羞臊,“老......老......”此时此刻,就像子弹被卡在了枪膛里,怎么样都打不出去。
“老公,看着我,”冉晴用双手固定住他的脸颊,踮起脚凑上前,强行锁定这个男人的视线,“否则没有诚意。”
“咕——”贺君安咽了一大口唾沫,“老、老、老......”他一闭眼一跺脚,眉头一皱豁了出去,连珠炮似的说了一大通,“老是用这个称呼指代会不会太趋同?习惯以后就不太能区分你们了吧?我觉得保留称呼差异化是一个划时代的想法,对吧?”
“就这......”冉晴的眼中掠过一瞬失望。
贺君安揉了揉鼻梁:“我已经尽力了。”
“对了,问你一个问题,你知道守东厢房的看护叫什么名字吗?”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冉晴双臂抱胸,一脸严肃地回道:“回答我就是了。”
“好像......”贺君安仔细思忖了一下,“是个罕见的姓氏......叫......”
“我查过字样,类似于鄱阳湖的鄱。”
“为什么特地查这个......”
冉晴打断了他:“他有三个同袍兄弟,一个叫老何,一个叫老孟,身形十分相似,远看看不出来,某一天,他们蒙着面肩并肩站在一起,让张二狗猜谁是老何,他指了最左边的人,结果是老孟,这个时候,最右边的人摘下了面罩,说:张管事,没想到吧?我在这里......考考你,站在中间的人是谁呢?”
“哈?”贺君安愣了一下,接着,灵光一闪脱口而出,“当然是,老鄱。”话刚说完,他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落入了简单应用题构筑成的文字陷阱,脸色顿时一黑。
冉晴笑着说道:“不是很轻易地喊出来了吗?”
“我这是......”
“早知道这么简单,我就不拐弯抹角了,”冉晴问道,“大家都听到了吗?”
“大家?!”贺君安的脸上满是惊诧。
应雪青打开了窗户,带着一脸的困倦,打了一个长达五秒钟的哈欠:“哈——真是不容易啊。”
德川夜感叹道:“这个夜没白熬!”
唐茵一脸严肃而又认真地说道:“总算是等到你说出口了......”
沐婉柔莞尔一笑:“正是因为不容易,才显得弥足珍贵。”
“是的。”涂山萨拉点头附和道。
“你们什么时候......”贺君安的脑袋里一片空白,“故意的?”
“我怎么可能背着大家偷跑?”冉晴耸了耸肩,“出房间之前,我就故意偏转了镜子的位置,把月光打在你妹妹的脸上弄醒她。”
“喂喂喂——为什么偏偏是我?!”贺若棠气得脸通红。
“因为我不想得罪其他人。”冉晴从容不迫地回道。
贺若棠的脸色顿时一黑:“你这个腹黑女......”
这个时候,天空中飘下了雪花,在月色的映衬下就像是会跳舞的纯白精灵一般不断跃动。
“下雪了......”冉晴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接住一片飘落的雪花,掌心的温度瞬间将其融化,美丽的形状虽然不复存在,但却留下了一滴清澈的水珠。
“好大的雪......”阿丽娜双手合十,不禁露出惊叹的表情。
“明天能堆雪人了吗?”霍云樱问道。
艾丝妲惊了一下:“看到这么美的景,你的第一反应却是这个?”
“堆雪人未免有伤风雅,”长孙悠提议道,“大家还是打雪仗吧?”
“打雪仗就不有失风雅了吗?!”艾丝妲吐槽道。
“哈哈哈——”众人陷入了一片欢声笑语中。
就这样,丰茂祭的第一日,【初绽】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