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常侍的引领下,小卡尔经由偏殿辗转来到青空阁前,只见门前肃穆异常,常侍与女侍排着整齐的队列分立两侧,连魏宓都亲自站在门前拱手恭候他,排面十足。
“尊使,君上正在阁中等待您到访,请进。”
小卡尔不习惯煌夏的言语礼节,面对他的一番说辞,非但没有以礼还礼,反倒是大大咧咧地回道:“倘若两方能够达成合作,我们就是共事一主的大臣,不必客气。”
“......”魏宓没有说什么,僵着脸退开让道。
小卡尔步入青空阁内,第一眼自然而然地看到端坐在书案前不怒自威的帝君,下一秒,他的视线就情不自禁地定格在了坐在一侧的女子身上,她端庄秀丽、相貌绝色,身着一袭贵气十足的翟衣,一颦一笑间仿佛透着一股无形的魔力,将他的目光牢牢地吸附。
“嗯哼——”帝君轻咳了一声,他方才回过神,用拜洛维斯的规矩行了个礼。
“尊敬的帝君,听说您已经做好了决定?”
“不错,”帝君将准备好的书信放在了书案上,“孤已决定,接纳卡尔大公的领地,并且保证其合法权益不受到清算,作为交换条件,帝姬也将择日随送亲队伍前往龙喉城。”
“想必这一位就是......”小卡尔借机又多看了两眼。
“不错,”帝君故作镇定地介绍道,“她正是孤独宠的女儿,也是煌夏唯一的帝姬,白汐言。”
“......”所谓的帝姬一言不发,额头上满是细小的汗珠。
与此同时,真正的白汐言正在亭子里,同其他人一道,围着传音石认认真真地监听青空阁内发生的一切。
“啊......”白汐言捂着脸说道,“我们......竟然......做了这么过分的事情......”
“哼,才不过分。”应雪青一如既往的理不直气也壮。
“我们都是计划好的,”唐茵双臂抱胸,一脸严肃地说道,“他要是不搞双标,就不会有这一出了。”
德川夜一反常态,没有替贺君安求情:“嗯,主人这一次完全是咎由自取。”
“我觉得双标是正常的,你们都是公爷所爱之人,无疑是他优先要保护的对象,”白汐言一脸无奈地摇了摇头,“作为一个丈夫,他的责任和义务告诉他绝对不能让你们深涉险境,哪怕是牺牲自己也要保全你们,所以他绝不可能答应你们开出的条件,而我在他眼里只不过是一个爱听故事的小女孩,撇开君臣这一层关系,我们充其量就是有点头之交的陌路人......”说着说着,她的眼中掠过一瞬失落,嘴角微微向下一沉,“仅此而已。”
“你啊你,为什么总是站在他的立场上考虑问题,”贺若棠两手叉腰,一脸无奈地问道,“该说你是善解人意好还是傻乎乎的好呢?”
“傻乎乎?”白汐言一脸不解地眨了眨眼睛。
冉晴直截了当地说道:“他不是不喜欢你,而是被一种负面的感情所牵绊,因此才有意识地保持距离。”
“负面的感情?”白汐言又眨了眨眼睛。
“简单来说,就是他害怕把你当成了熙语妹妹的替代品......”应雪青的话刚说到一半,沐婉柔用力扯了一下她的衣袖,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了。
“师姐,言多必失。”
应雪青猛然间反应了过来:“噢,对对对......”
没想到,白汐言却道了一句:“我知道。”
“诶???”众人顿时心下一惊。
“君父早前就已经把所有的内情都告诉我了,”白汐言无意识地搓了搓手指,“白熙语是我的双胞胎姐姐,也是公爷念念不忘的恋人,他第一次抱我,就是因为把我误认作了身故的姐姐,所以才情不自禁做出了僭越的举动。”
“......”众人不约而同地保持着沉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
“我不贪心,既不想争她的地位,也不愿占用她留下的痕迹,”白汐言的声音微微发颤,“继续保持像现在这样的关系就好。”
“我们现在能插话吗?”艾丝妲压着声音问道。
长孙悠摇了摇头:“建议不要。”
“其实我一直以来都清楚,公爷之所以耐心给我讲故事、佩戴我做的香囊、关注到我手上的烫伤,完全是因为对姐姐的眷恋尚在眼前挥之不去......”说着说着,她的眼前忽然变得模糊一片,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唔,好不甘心......如果是我第一个遇到公爷,而不是姐姐的话......奇怪,为什么我会有这样的想法?为什么......”泪水低落在手背上,留下清晰可见的痕迹,却没有人能将其拭去。
冉晴扶着额头,自言自语道:“看来你不是没察觉到内心萌芽的真情实感,而是像他一样,刻意不断地压抑......不,应该说是扭曲自己的感情。”
“没想到,他们的心结是同一个人。”沐婉柔的眼中掠过一瞬失意。
应雪青压着声音抱怨道:“熙语啊熙语,你看你留下的烂摊子......”
“姐妹们,我们是不是把问题想得太简单了?”德川夜一脸为难地挠了挠后脑勺。
“本以为集中火力把我哥搞定了就能顺理成章,唉——”贺若棠揉了揉鼻梁,“阿丽娜,不要再吃了。”
“吧唧吧唧吧唧~~~”阿丽娜怔了一下,回过头,用塞得鼓鼓的嘴巴说道,“对不起,我感到困扰的时候就想吃东西。”
“唉,总觉得......”艾丝妲叹了一口气,“你们口中的她要是还在就好了。”
“说实话,他们的棋局很难解,就像是大龙对杀,不......”长孙悠掂着下巴若有所思,“棋理和感情无法类比。”
霍云樱突然想到了什么,开口问道:“话说,上一次遭遇的镰刀女长得和帝姬殿下一模一样,她该不会真的是......”
“不会,”沐婉柔十分坚定地摇了摇头,“生死不可逆转,是天地万物之道。”
“【初绽】的祝词仪式上出事之后,我特地找王府密探去确认过,”唐茵插了一句,“妹妹她的确还在寒天晶洞里长眠。”
德川夜的眉宇微微一皱:“难不成是三胞胎?”
“不可能,”冉晴提出了反对意见,“如果真的是三胞胎,帝君为什么毫不知情?再说了,镰刀女的身份是【陀螺仪】的执行者,同我们这个世界八竿子打不着一撇。”
贺若棠两手一摊:“也许只是单纯的长得像。”
就在她们讨论的时候,涂山萨拉默默地将尾巴塞给了白汐言,白汐言没有抗拒,抱着她毛茸茸的大尾巴,情绪很快就平复了下来。
“好一点了吗?”
“谢谢,好多了~~~”白汐言再度露出了笑容,只是在她们眼里,她的笑容似乎多了几分牵强,“我觉得就这样听听故事、做做香囊,把浅薄的缘分维系下去就好,太贪心只会把来之不易的情谊弄得支离破碎。”
这个时候,不远处传来细长的一声:“殿下,何必妄自菲薄?”众人循声看去,发现说话的是魏宓。
沐婉柔抱拳道:“魏前辈,您怎么来了?”
魏宓调侃道:“按照计划,咱家的戏份已经没了。”
白汐言抹去了眼角的泪花,定了定心,勉强保持着微笑:“魏爷爷,我这个样子是不是特别不像个帝姬?”
“无论怀着什么样的身份,人就是人,”魏宓语重心长地说道,“是人就逃不脱内心七情六欲的摆布。”
“唔,七情六欲的摆布......”白汐言一脸无奈地摇了摇头,“您说得对,我要放空一下自己,不再去想杂七杂八的。”
“殿下,听咱家一句劝,”魏宓十分慈爱地轻抚了一下白汐言的头,“公爷之所以敬你而远之,是担心他无意之间把你当做替代品对待,他之所以担心把你当做替代品对待,其本心是出于在乎你的感受,不是吗?”
“诶?”白汐言怔了一下。
魏宓不紧不慢地劝道:“只有当一个人在乎另一个人的感受,他才会时时刻刻留意不要伤害到她,你说我说的对吗?”
“如果他真的在乎我,为什么会想到假借我的婚姻大事去夺城?”白汐言问道。
魏宓不假思索地说道:“因为表象的在乎只留于片面,而内心的在乎却藏于细节。”
“内心的在乎......”不知道白汐言的小脑袋在想什么,她的脸颊上染了一层浅浅的粉晕,呼吸和心跳变得越来越快,眼眸中不经意间流露出一种美好的向往。
贺若棠压着声音说道:“魏总管好会劝,三两下就解决了问题。”
“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冉晴感叹道。
“殿下刚才好像叫了他一声魏爷爷,”霍云樱十分好奇地琢磨了一下,“按照辈分来算,帝君岂不是要叫他......”
“其实君上私底下就是把魏总管当成义父看待的。”唐茵打断了她的话。
“真的假的?”艾丝妲问道。
“你们不知道吗?”唐茵将声音压到了最轻,“君上是魏总管从小带到大的,而且不止一次阻止了行刺,对于现在的帝君而言,他既是形影不离的守护者,也是给予人生指教的父亲。”
“唐统领,过奖了......”魏宓听到了她们的对话,嘴角微微一扬,心平气和地说道,“咱家只不过是做了分内的事情,不足道。”
唐茵的表情顿时一僵:“魏总管,是您过谦了。”
艾丝妲的脸上满是惊诧,自言自语道:“我们说话的声音这么小都能听清?!”
“声音这种东西,无论是轻还是响,”魏宓不紧不慢地回道,“只要有风就会传开。”
“咦——?!”艾丝妲炸了毛。
“好了好了,不要再说了,”长孙悠扯了扯她的衣袖,“人家是真正的前辈高人。”
这个时候,石头里传出了帝君的声音:“你且在亨通驿站下榻一夜,孤再派人送你回龙喉城,以示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