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四下无人,白汐言总算是舒了一口气,“累死了......”她褪下了鞋袜,将玉足泡入清澈冰冷的溪水中,身子顿时一个激灵,“唔,好凉!”月色之下,眼前这一幕格外撩人。
这个时候,背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谁让你偷偷跟过来的?”贺珺珺倚靠着树干,双臂抱胸,姿态十分飒爽,“既没有热水澡洗,也没有捏腰捶腿,堂堂的金枝玉叶何必白白受这个罪?”
“是啊,既没有热水澡洗,也没有捏腰捶腿,但是......”白汐言顿了顿,接着,鼓起勇气说道,“有你。”
“呃......”贺珺珺的脸颊不由得泛起了浅浅的粉晕。
白汐言捂着脸蛋问道:“对不起,突然说这样的话是不是会让你觉得困扰?”
贺珺珺半开玩笑似的调侃道:“没什么,就是觉得挺油的。”
“油?”
“嗯哼——”贺珺珺刻意清了清嗓子,“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我派一部分人马送你回天谕城,速度快的话不出半天就能到。”突然间,她听到了一阵诡异的沙沙声,心头一紧、眉头一皱,警觉地四下张望了一番。
“怎么了?”
“没什么,”贺珺珺摇了摇头,喃喃道,“大概是听错了吧?”
“对了,我有一样东西要送给你,”白汐言没有接话,自顾自地说道,“本来是想让小锤子转交的,仔细一想,还是由我亲自送会更加有意义。”说罢,她从腰带里摸出了一枚镶金丝的香囊,捧在手心里郑重其事地递向她。
“这个是?”贺君安没有拒绝,伸手接了下来。
“是我新做的香囊,里面是九色绣球花,”白汐言莞尔一笑,“花语是......”
话刚说到一半,贺珺珺忽然看向她,不由得发出一阵惊叹:“哇,真美。”
“诶?”白汐言愣了一下,接着,脸颊泛起了格外浓重的嫣红,“你说了什么?为什么这么突然?唔......”她就像是起了化学反应似的,脑袋上冒出缕缕白烟,脸一路红到了耳朵根。
“附近有好多流萤。”
“流萤......”白汐言回头一看,才发现草丛里的萤火虫已经成群结队地开始营业,它们就像是密布在林间的点点星光,飘摇在几乎每一寸空气中,淡淡的微光将眼前的一切衬得如诗如画。
贺珺珺感慨道:“记得上一次见到这么多流萤还是和柔儿刚见面不久的事情。”
虽然环境是到位了,但是白汐言依旧高兴不起来,轻轻叹了一口气:“唉,什么嘛......”她单手托着腮,闷闷不乐地自言自语道,“夸的不是我......”
贺珺珺提起裙摆坐在了她身旁:“舒服吗?”说着,她也褪去了鞋袜,将双脚泡入了溪水,“嘶——怪冷的。”
“放轻松,过一会儿就适应了。”
就这样,贺珺珺一边享受着脚趾间的水流一边欣赏着流萤的飞舞,沉闷的心情不觉愉悦了不少:“真亏你能在野外找到这么个僻静的地方。”
“其实是小锤子带我来的,”白汐言用温婉的语气说道,“他以前是流民,在附近生活过一段时间。”
“他竟然是流民出身?”
“嗯,”白汐言点了点头,“在煌夏失去了大片故土之后,所留下的基业本没有这么多人口,相当一部分都是被拜洛维斯迫害流离失所而涌入的流民......你知道吗?小锤子以前是农场主家的孩子,生活非常优渥,结果现在却为了讨生计不得不去势入宫,低三下四地伺候我这个同龄的小女孩。”
“他的家人呢?”
“全都死了,”白汐言的眼中满是不忍,“父母被拜洛维斯的军队杀害,叔叔带着他逃到煌夏,在饥寒交迫之际把剩余的口粮全都留给了他,自己却饿死在了雪地里,像这样支离破碎的家庭成千上万,实在是不敢想象有多少族人死于非命。”
“覆巢之下无完卵,”贺珺珺的神色忽然变得十分凝重,“战争伤害的不是朝廷,而是全天下的人。”
“当你在城下以少胜多力克拜洛维斯军的时候,我真的看呆了,”白汐言扯了扯衣袖,“如果六十年前是你在指挥紫枫林之战,说不定流民的命运就会被改写,许许多多苦难之人的性命也就不会白白葬送。”
“呵呵,”贺珺珺浅浅了一声,用温柔的语气宽慰道,“已经发生的事情是不能再假设的,再说了,我不知道紫枫林之战由我来指挥能不能赢,只知道债这种东西是抹不掉的,总得讨回来,或早或晚。”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流萤就像是说好了似的一齐簇拥了过来,其中一只飞到白汐言的眼前,她看得入神,目光牢牢地锁定着它,情不自禁地想要伸出手触碰它,它却凭借着灵巧的走位从指尖悄悄溜走,这一刹,她方才意识到贺珺珺的脸庞近在咫尺,只要稍稍再靠近一点,就能零距离接触到朝思暮想的她。
“公爷......”
“嗯?”贺珺珺一扭头,险些来上一次误打误撞的亲密接触,所幸她反应够快,身子向后一缩,成功规避了风险,“怎么了?”
“我刚才被打断了,话没有说完,”白汐言红着脸说道,“九色绣球花的花语是......”
这个时候,小锤子兴冲冲地跑了过来,他没有搞清楚状况就喊道:“小主子,衣裳来了!”两人的气氛就这样被打得粉碎,“公爷,您也在......”他看到贺珺珺,很快就厘清了思路,表情顿时一僵,“咱家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没有,”贺珺珺摇了摇头,“我们只不过是聊聊天。”
“小主子,换洗衣裳给您挂在这里,”小锤子没有多说什么,找了个树杈就将衣物挂在上面,随后便偷笑着匆匆离去,“咱家就不打扰两位的雅兴啦!”
“换洗......”贺珺珺怔了一下,“我说,你该不会......打算在这里洗澡吧?”
“我打算用溪水擦擦身,”白汐言一脸认真地说道,“君父说人一旦不洗澡,就会臭掉的。”
“不用担心,你整天摆弄花花草草,又有佩戴香囊的习惯,身上格外的香,估计几天不洗澡都没事,”贺珺珺半开玩笑似的调侃道,“再说了,要臭也是我先臭。”
“很香吗?”白汐言认认真真嗅了嗅,“奇怪,我怎么闻不出来?”
“呵呵,”贺珺珺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梁,“你的小鼻子已经习惯了这一股香味,自然是闻不出的。”
“唔——”白汐言没有做好心理准备,仅仅是被她触碰了一下,脸颊转眼就变得通红,脑袋里更是空白一片,她身体向后一仰,不自觉地伸手一撑,撑在了什么硬硬滑滑的东西上,“诶?”低头一看,竟然是发黑发亮的圆木,在月光的映衬下显得格外诡异。
“不要乱动,”不知道贺珺珺看到了什么,她的脸色顿时一黑,用低沉的声音提醒道,“假装自己是一尊石像,保持静滞。”
“为什么?”
话音刚落,头顶传来了可怖的声音:“嘶——”她抬头一看,竟然是一条巨蟒,它摇头晃脑吐着信子,嘴巴的大小足以生吞一匹神骏,刚才所谓的圆木只不过是它躯干的一部分。
“......”白汐言害怕得面色煞白,一动都不敢动,连呼吸都骤然停止。
贺珺珺唤出了【红梅傲雪】,压着声音说道:“我数到三,你立刻往营地方向跑,不要回头。”
“你呢?”
“我负责拖住它,争取时间。”贺珺珺十分坚决地说道。
“不行,我们一起走。”虽然声音都在颤抖,但是白汐言依旧保持着正常的思考能力,她绝对不会留下她一个人独自面对危险。
“放心,世上能干掉我的生物还不存在,”贺珺珺握紧了剑柄,“反倒是你,留下来就像是零食一样,都不够它塞牙缝的。”
“可是我......”
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巨蟒张开血盆大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向白汐言,贺珺珺的眼中掠过一瞬犀利,下一秒,反手持剑,精准地插入巨蟒的上颚,凭借【鬼神·斗】带来的怪力短暂控制住了它的行动。
“走啊啊啊啊啊——!!!”
巨蟒的鲜血溅了贺珺珺一身,口中散发出的腐臭味熏得她睁不开眼睛,挣扎时发出的力道使出全力都压不住。
“......”白汐言赶忙起身逃跑。
“小心——!!!”
恰恰就在这个时候,贺珺珺毫无征兆地一把拽住白汐言的胳膊,奋力一拉将她反向推入溪水中:“唔——!!!”
虽然溪水很浅,但白汐言猝不及防,还是呛了一口水,缓过神来之后,刚一睁开眼就看到巨蟒的尾巴狠狠地一抽,将贺珺珺整个人抽飞数十米开外,硬生生撞在了一棵大树的树干上。
“公爷——!!!”
“呃......”贺珺珺挨的这一下不轻,猛吐一口鲜血,站都站不起来,不仅后背被树皮擦得血肉模糊,怕是连肋骨都断了好几根。
“嘶——”【红梅傲雪】就像是一根小牙签,死死地卡在巨蟒的牙肉里,疼痛感使其越发狂躁,露骨的杀气腾腾迸发,漆黑的眼珠里倒映着贺珺珺痛苦狰狞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