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众人的眼前,好端端的一个大活人转眼就变成了一滩难以名状的血肉,给所有人的内心造成了难以衡量的创伤。
不灭煌炎露出了尴尬的笑容:“啊哈哈,刚才一不小心太过头了,没控制好力道。”
白汐言的脸色顿时一黑:“......”
德伦莎主动捂住了眼睛:“我果然还是看不得太血腥的场面。”
阿凰的表情倒是相当淡定:“已经成了一滩,死得透透的。”
“话说,刚才那个家伙是谁,为什么会突然向你下毒手?”不灭煌炎问道。
“不出意外,应该是甘莫林侯爵家雇的杀手。”德伦莎依旧捂着眼睛。
“甘莫林侯爵家是什么东东?”不灭煌炎歪着脑袋问道。
德伦莎回道:“是我继母的本家。”
“继母?”
德伦莎故意扯开了话题:“尸体处理掉了吗?”
阿凰望了一眼:“小姐,他们懒得处理,直接就地掩埋了。”
“处理干净了就好,要不然我会晕血的......”德伦莎刚一睁开眼就看到一条胳膊横陈在桌上,基本可以说是近在咫尺的距离,连横截面的纹路都看得清清楚楚,下一秒,她的表情顿时一僵,双目无神、精神涣散,整个人像是变成了一尊石像似的一动不动。
“小姐?”阿凰轻轻推了一下,她便倒在了地上,仿佛被夺走了魂魄只剩下一具躯壳似的,“小姐——!!!”
等德伦莎再度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睡在一张豪华的大床上,扭头一看,落地窗外视线所及之处均已被夜幕笼罩,颜色各异的五月高挂枝头,整整齐齐的就像是定时会团圆的一家人。
“呵呵,要是能变成月亮就好了,至少不用再......”
这个时候,门口传来一声:“你终于醒了。”
“诶?”德伦莎怔了一下,接着,条件反射似的半坐起来,“你......”
贺君安露出了坏坏的笑容:“你想问为什么我能毫发无损地全身而退回到龙吼城吗?”
“啊哈哈......”德伦莎一脸尴尬地笑了笑。
贺君安背靠着门框,气定神闲地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这个小丫头的计划是把我骗去已经改建为军用驿站的卡西利穆特村,优先让身份尊贵的艾露娅脱险,再由当地的驻军将我扣住,用我这个肉票反过来换取你的自由,对吧?”
德伦莎假模假样地拍了拍手:“哇~~~你好聪明喔!”
“看到我完好无损地回来,你会不会有一种绝望感?”
“我的主要目的是帮助艾露娅脱险,其他都是次要目的,相当于可有可无的红利。”说话的时候,她的视线短暂地停留在了他腰间挂着的钥匙上。
“我承诺的已经做到了,该你兑现......”贺君安稍稍动了一下,突然,他的五官狞成一团,额头上冒出了细小的汗珠,“嘶——”
“你受伤了吗?”
“护送你闺蜜回去的路上遇到了荒原狼,于是就打了一架,”贺君安耸了耸肩,“多多少少会蹭破点皮。”
“你的表情可不像是蹭破皮这么简单,”说着,德伦莎下了床,披着月光来到他跟前,“请坐,就让我这个人质给你治一治伤。”
“不用,我的恢复能力出类拔萃,再过不久就能自然痊愈。”
德伦莎没有回话,伸出手,压着声音默默吟唱:“孑然一身缄默于大地的精灵,请倾听吾等的祈愿......”
“嗯?”贺君安忽然觉得伤口不再作痛,稍稍活动了一下关节,发现基本没有什么实感,“小丫头,你做了什么?”
“我让你的身体暂时土质化了。”
“土质化?”
“简单来说,就是将血肉之躯化作沙土一样的物质。”
“好家伙......”贺君安握紧了拳头,却仍然没有实感。
“其实这个魔法本身用于降低痛觉在战斗中带来的负面效果,让战士变得更加不惧生死勇猛无畏,直至战死都不会产生畏伤怯战的情绪,”德伦莎解释道,“我在学习的时候灵机一动,要是针对伤员施展魔法就能暂时让血肉失去痛觉,帮助他们抵御痛苦带来的折磨。”
“有意思,”贺君安的嘴角微微一扬,“本来是用于榨干血泪的魔法,却被你当作抚平伤痛的麻药使用。”
德伦莎调侃道:“大概是因为我这个人天生晕血,见不得血肉横飞的战场,所以只能待在大后方思考思考怎么救助伤员。”
“坦率地承认自己心地善良不行吗?”
“我算是心地善良吗?”德伦莎反问道,“假戏真做真戏假做,故意演了一场戏将身份对调,又把你骗去军用驿站......像这样想了一连串坏点子的女孩子应该算是世界上最恶劣的大反派了吧?”
听到她的一番话,贺君安的眼中掠过一瞬犀利,嘴角一沉、眉头一皱,身上霎时间散发出一股逼人的气势:“......”
“我、我说错什么了吗?”德伦莎见势不妙,下意识后退了小半步,结果被他一把壁咚,“咦——?!”
贺君安带着十分凝重的表情说道:“你胆子挺大的嘛。”
“我错了,我道歉,我忏悔!”德伦莎被吓得不轻,面色苍白不说,眼角还溢出了无助的泪花,“以后再也不骗你了,行不行?”
贺君安下一句语出惊人:“我才是世界上最恶劣的大反派,不准抢这个头衔。”
德伦莎忍不住吐槽道:“你在意的居然是这个?!”
“听说你被刺客袭击了?”贺君安一秒钟就恢复了正常的神色,“具体是怎么一回事,说来听听。”说着,他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惬意地跷起了二郎腿。
“你的初衷是想帮我?想保护我?还是......”德伦莎试探道,“想利用其中纠葛的矛盾谋求国家利益?”
“我只是不想让我宝贵的底牌莫名其妙地死在我的地盘上。”
德伦莎露出了坏坏的笑容:“坦率地承认想保护我不行吗?”
“......”贺君安没有回话,表情却已经出卖了一切。
“刺客应该是我的继母派来的。”
“你的继母?”贺君安不解地问道,“为什么?像我一样看你这个满肚子坏水的小丫头不顺眼?”
德伦莎两手叉腰,露出了无奈的笑容:“你这一番话里夹带的私货也太明显了吧?”
贺君安摆了摆手:“我没有什么私货,全都是明摆着的不爽。”
“我是怀彻雷斯顿家的独女,母亲是平民出身,她生下我之后没过多久就去世了,父亲为了让年幼的我在不缺乏母爱的环境下成长,就迎娶了甘莫林侯爵家的千金,也就是我的继母,”德伦莎心平气和地诉说道,“没想到,她嫁入公爵家之后就一直在父亲耳畔吹风,说想要一个属于他们的孩子,可惜,她的肚子不争气,前前后后一连好几年都生不出孩子,眼睁睁看着我一步步走向袭爵,于是,她就想出了一个惊天地泣鬼神的馊主意,让她姐姐家的儿子,也就是自己家的侄子过继到她的名下,成为怀彻雷斯顿家的下一任公爵。”
“嗯?”贺君安愣了一下,“她的精神状态是不是不太稳定?老公爵再怎么样也不会让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外人继承爵位吧?”
“不需要这么委婉,直接骂神经病就好了。”
“她该不会觉得只要把你除掉,老公爵就会把爵位传给她的侄子了吧?”
“以她接近于神志不清的逻辑和思路大概率就会钻进这个牛角尖里。”
“好家伙,”贺君安感慨道,“你这个大小姐当得还真是不容易,智商都是在继母穷凶极恶的敌意下萌生的自保能力。”
德伦莎一边拨弄着发梢一边半开玩笑道:“我觉得我在这里当俘虏比在家里当大小姐要安全得不止一星半点,随遇而安也挺好的嘛!”
“我感觉我亏大了,”贺君安的脸色顿时一黑,“明明是我扣下的人质,却还要分出人力物力保护,甚至承担被撕票的全部风险。”
“嘻嘻~~~所以,”说着,德伦莎坐在沙发上,故意凑近了贺君安,“就拜托你保护我啦~~~”手上偷偷摸摸做着小动作。
“我能立刻送你出城吗?”
“这个我倒是不介意......”
贺君安无情地打断了她:“就知道你在这里等着我,”
“唉,被冤枉了,”德伦莎两手一摊,“是你自己的提的,又不是我要求的。”
“你敢说你没有故意引导吗?”
“嘻嘻~~~”德伦莎俏皮地吐了吐舌头。
“对付你,真是一刻都不能放松警惕。”说罢,贺君安起身就朝着门外走去。
“喂,你这就要走了吗?”
“怎么了?”
“我、我一个人害怕......”德伦莎露出了楚楚可怜的一面。
“我有其他事情要忙,”贺君安无情地回道,“你害怕独处就出门走走,找几个女孩子回房开开茶话会。”
“诶?你......”德伦莎问道,“不锁门吗?”
“当然,”贺君安摆了摆手,“反正我锁了也没用,你不是已经把钥匙顺走了吗?”
德伦莎愣了一下:“唔......”
“你该不会真以为把我土质化,我就什么都察觉不到了吧?”
德伦莎淡然一笑:“呵呵,看来是我低估了你。”
“明天早晨开始我会派人加强行馆的戒备,”贺君安顿了顿,接着说道,“要是被保护的目标对象今天夜里就逃跑,那倒是让我省下了不少心。”
“你这是故意说给我听的吗?”
“只不过是自言自语罢了。”语毕,贺君安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
这个时候,德伦莎白皙的面颊泛起了浅浅的粉晕,自顾自地嘟哝道:“坦率地说清楚想放我离开不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