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朱雀、阿凰和德伦莎一致友好而又亲切的威胁下,贺君安无可奈何地做出了让步,他们没有立刻动身出发,而是在龙喉城短暂盘桓数日,等帝君御驾亲临的时候,将前往阿加门德的决定告知他,再由他作为中间人带话回传给公爵府里的沐婉柔、应雪青等一众人,像这样一来一去,短则三日长则一周,在此之前,他们将等待到有确切回音为止。
“就这?”帝君的嘴角微微一扬,“呵呵,孤还以为是什么性命攸关的大事。”
贺君安轻轻叹了一口气:“唉,对我来说就是性命攸关的大事。”
“孤理解。”
此时此刻,他们正在行馆的房间内一对一密谈,环顾四周,并没有其他人在场。
“我这一趟去阿加门德打算快进快出,带太多人反而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贺君安找到机会切入了主题,“您能帮忙劝劝她们就再好不过了。”
“放心,孤知道该怎么做,”帝君煞有介事地捋了捋胡须,“就在前几日,长老会又寄来了一封信,坦言阿加门德的内部危机已经迫在眉睫,再三请求你速速入境协助调查,他们越等越急,估计很快就会失去耐心,依孤所见,你就不要再等什么回音了,立刻前往阿加门德给他们吃一剂定心丸,至于你家后院的事情,就一切交由孤来协调处理。”
“真的吗?”贺君安正愁没人背锅,听到这一番话,他顿时喜出望外。
“孤向来一言九鼎从不骗人。”
“谢谢帝君大叔!”
“聊聊正事,”帝君转移了话题,“你立下了这么一个大功,想要什么赏赐?”
“赏赐什么的没有必要,”贺君安摇了摇头,“我只不过是投机取巧,瞎猫碰上了死耗子。”
“唷,居然这么谦虚?”帝君掸了掸衣袖上的尘埃,“绝大多数人都是趁着孤的心情极佳,顺水推舟多多提条件,你倒好......搞得像是个白打工的。”
“我知道我自己几斤几两,分封的爵位已经到顶了,而且又有大将军的名头在身,再赏赐......”贺君安内心考虑的只是不想背更大的锅,“恐怕会演变成德不配位的尴尬局面。”
“安民公上面还有个安民王,”帝君问道,“封王之后,孤就能顺理成章地把煌南府全都划给你管理,要不要考虑一下?”
“您就算不划给我,煌南府也处在玲珑集团密集的商业网络覆盖之下,赏赐的意义无限等于零,”贺君安两手一摊,“再说了,我的下一步计划是针对景明、武烈二王全线出击,在号召灭藩王之前,自己反倒是成了藩王,我该拿什么让天下人相信我代表的是正义的一方呢?”
“爵位不收、土地不纳,你这个清心寡欲的年轻人倒是让孤挺为难的,”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他的脸上却不见一丝困惑,“要不然就收个人吧?”
“收个人?”贺君安怔了一下。
“听小锤子说,”帝君拿起茶杯抿了一口,“她在路上遭遇危机险象环生,是你及时出手救下了她?”
“说反了,”贺君安澄清道,“其实是我逞英雄受了致命伤,她及时奶我一口才让我死里逃生。”
“细说奶一口。”
“......”贺君安的表情顿时一僵。
“孤不是什么古板的家长,成婚之前适当的肌肤之亲是允许的,”帝君单手托着腮,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当然了,做了却不承认是另外一回事。”
“我没做......”
“哦?”
“具、具体是她主动的。”
帝君追问道:“具体碰了哪里?”
“......”贺君安指了指嘴唇。
“你的意思是你纯粹是被迫就范的咯?”
贺君安委婉地说道:“好吧,实际上有那么一点点情愿。”
“贺君安啊贺君安,你这小子在情场上果真有几分能耐,”帝君半开玩笑似的感慨道,“孤膝下一共就两个帝姬,结果全都被你套牢,帝驸横竖都是你的名头。”
“啊哈哈,我也不知道,”贺君安调侃道,“大概没有麒角和麟尾在她们眼里是很不一样的存在?”
“少说有的没的,”帝君一下子拉长了脸,“给个交代,打算婚期定在什么时候?”
贺君安怔了一下:“等一等,怎么话题突然就上升到了这个高度?!”
“怎么了?”帝君反问道,“事已至此,你还想缓一缓兵?”
贺君安没有拒绝亲事的意思,只是觉得过于仓促,于是就委婉地提议道:“至少等我调查完阿加门德的事情再详谈吧?”
“不行,”帝君摇了摇头,“提前定好婚期,把该负的责任都负清楚,孤才放心让她跟你同去阿加门德。”
贺君安的脸色顿时一黑:“为什么您说的每一个字我都听得懂,连在一起就突然变得无法理解......”
“嗯?你不打算带上她吗?”帝君的眉宇微微一皱,神色凝重异常,眼中满是不悦,“玩完了就吃干抹净晾在一边啰?”
“不不不,”贺君安的额头上冒出了细小的汗珠,“您应该清楚,我这一趟去阿加门德是有正经事要处理,又不是出境旅游。”
帝君微笑着回了一句:“她旅游归她旅游,并不妨碍你办正经事。”
“......”贺君安的脸色瞬间又黑了三个度。
“孤知道,贸贸然让你做决定毫无意义,”帝君晃了晃手中的茶杯,气定神闲地把话题拉了回来,“所以提前想好了一个良辰吉日。”
“哈?!”
“攻克王都之时,恢复帝京之日,”帝君用力将茶杯按在了桌上,“你,贺君安,就是我大煌夏名副其实的帝驸!”
“我就知道......”贺君安心想:刚刚打下龙喉城,现在又剑指王都,摆明了是调整KPI再顺手加一口大锅。
“孤的毕生所愿就是亲眼看着帝姬身披华服,站在帝京的金銮殿之上,携手帝驸俯瞰百官、千军、万民......”说到情绪点上,帝君下意识站了起来,眼中满是熊熊燃烧的昂扬斗志,“力克拜国、光复国土,是孤的子子孙孙必须要铭记的任务,因此,身为一国之君,孤必须告诫自己该怎么做,身为孤的独女,汐言她必须明白自己的目标是什么样的,身为她相守一生的帝驸,你必须理解自己所承担的绝非一纸头衔这么简单,煌夏绝不能变成偏安一隅保境安民的孤寡小国,印刻着玄水黑龙的旌旗有朝一日会插遍整个拜国,带领所有辉华族夺回他们曾经在血泪中失去的一切!!!”
“......”贺君安一时间回不上话。
“你没有信心吗?”帝君反问道,“你率领乡勇围歼入境的拜军精锐,三千义军在城下大破八千拜军,又以五百骑飞夺龙喉城,一系列丰功伟绩可谓是威震煌夏。将军觉得,只要有你部署,他们便能放手一搏建功立业;军士觉得,只要你在指挥,他们便能无往不利所向披靡;百姓觉得,只要你挥师北上,他们便能满心期待着恢复故土的那一天。现在正是举国上下勠力同心,全力以赴的绝佳时机,要多少物资,要多少兵马,孤都会咬紧牙关给到你,唯独信心二字需要你自己给自己!”
“不是我没有信心,”贺君安一脸无奈地摇了摇头,“只是没有料到,曾几何时为了唤醒军民的抵抗意志,不得不下决心背负骂名舍弃龙喉城;面对景明、武烈二王小心谨慎步步为营,避免整个朝廷万劫不复;得知在煌南府发生的暴行敢怒不敢言......像这样忍辱负重的一国之君,竟会燃起覆灭拜洛维斯的雄心壮志。”
“的确,孤选择过退缩,选择过放弃,选择过视而不见,而在这样的治下,煌夏的内忧外患却愈演愈烈,呵呵......”帝君苦笑了一声,“说来惭愧,孤曾经做过很多事情试图挽救颓势,但都没有什么作用,久而久之,刚刚登位时的心气也就被磨没了,”说话的时候,他直勾勾地看着贺君安,瞳孔中看得到那年掌握天下大权时的坚毅与果敢,“是你,让孤明白了外敌并非不可战胜;是你,让孤意识到内患并不可怕;也是你,让孤看到了彻底光复大煌夏的希望。”
“其实我没有像您一样崇高而又伟大的理想,只是......”贺君安的脸色顿时一阴,“单纯地向卡尔大公复仇,干掉他之后,我就突然失去了继续北伐的根本动力,变得迷茫、怅惘,不知道该用什么来弥补这一部分的空缺。”
“莫非你打算点到为止,止步于龙喉城,不想再进一步讨伐拜洛维斯了吗?”
“说实话,本来是这样想的,不过......”贺君安顿了顿,接着说道,“维持像这样脆弱的战线并不能迎来真正的和平,毫不夸张地说,我这一次夺取龙喉城离家数日不归,她们都该想我想得茶饭不思,以后时不时像这样抛下她们奔赴前线,真不知道要让她们体验多少次焦虑,感受多少次忐忑,品尝多少次不安,所以我觉得,想要让煌夏长治久安,势必......”他暗暗握紧了拳头,“要将拜洛维斯这个强邻在亚尔德兰的版图上彻底抹除。”
“你的意思是......”
“卡尔大公一死,贺君安的复仇就已经结束了,”贺君安起身之后单膝下跪,“接下来,为了能让她们过上安稳的日子,我会遵照您的意思继续带兵北伐,直至拜洛维斯王国覆灭才收手。”
“好,”帝君亲自俯下身扶他起来,“孩子,有这一句话,孤便认定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