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记事开始,我就再也没有见过母亲......
冰冷的墓碑代替温暖的怀抱,成为了一种刻在心头不曾破裂却又不容抹去的伤痛,我只能从老管家汉斯的口中得知关于她碎片化的故事。
她是某个子爵家名不见经传的次女,由于生下她的是一位女佣,所以出身并不算光彩,父辈赌博败光了产业,将封地全都抵押给卡尔大公一家,找上门的好亲事一向都是属于嫡女的,根本没有她的事情,直到十六岁之前,她都是不幸这个词的最佳代言人。
而就在十六岁那一年,母亲在外出期间碰巧遇到了打猎的贵公子,就像是爱情剧目里演出的一样,他是怀彻雷斯顿家的公子,足以改变一生的机会总是来得莫名而又突然,公子一见钟情,并许下了非她不娶的誓言,对于一个绝望的少女来说,眼前的一切犹如梦幻一般,体会不到一丝丝的实感。
嫁入公爵家是千千万万适龄女贵族想都不敢想的美事,作为小贵族家的次女,各方各面的压力陡然倍增,虽然她的父亲觉得是天上掉了馅饼,但是她的姐姐却产生了扭曲的心态,数次试图毁她的容,同样的,公子面临的压力并不小,毕竟他是家里公认的袭爵继承人,用来同其他大贵族联姻再好不过的最佳牌面。
即便是陷入四面楚歌的境地,他们依旧排除万难走到了一起,在没有多少人祝福的情况下毅然决然步入婚姻的殿堂,就在这一夜,诸神庇佑,他们得到了爱情的结晶。
没过多久,公子袭爵成为了怀彻雷斯顿新一代的家主,他不惜一切代价,以雷霆手段迅速扫平家族内部的不和谐,终于让心爱的她过上安逸平静的生活。
然而,好景不长,虽然母亲顺利诞下了我,但却患上一种罕见的病症,父亲寻遍王国名医都无法将其治愈,最终,在我满月的那一天,她忍受着病痛悄悄离开了这个待她不公的世界。
母亲一生过惯了简朴的生活,没有留下雍容华贵的金银玉器,没有留下风花雪月的衣着车辇,留下的仅仅是一枚戒指,据说,它是她的母亲瞒着家里人,用攒下来的钱找工匠偷偷给她打出来的生日礼物,放眼这个世上绝对找不到第二枚。
在那之后,父亲就好像是把对于母亲的感情全都汇于一点,变本加厉地疼爱我......
在府邸里,有足足十位女佣轮番照顾我,我一旦板着脸展露出一星半点的不悦,她们就会被立刻撤换;在学校里,保镖就像是职业杀手一样在暗地里盯着,任何人欺负我都不会笑着看到第二天的日出,当然,包括了老师;在外巡游,父亲骑马的时候总是紧紧地贴着我的后背,看他的眼神,仿佛是在怕一个不留神我就会被野兽叼走似的。
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我仍然是个无忧无虑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非但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反而觉得得到的一切都是正常的,恃宠而骄、傲慢自大、乱发脾气......德伦莎·怀彻雷斯顿在人们的眼里就是一个惹不起的洋娃娃。
直到来自甘莫林家的继母加入公爵家,我才渐渐发生性格上的改变,因为......所有人都出于对我的厌恶与痛恨而站在了她那一侧。
“老爷,大小姐一不高兴就打碎了花瓶。”
“老爷,大小姐把您最喜欢的画作涂花了!”
“老爷,大小姐踹伤了跟了您多年的猎犬。”
老爷,老爷,老爷......各种各样告状的声音此起彼伏没有停过。
“我没有,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虽然父亲一次次选择无条件相信我,但是诬赖我的声音却没有停止,反而变本加厉地罗织更多更多的谎言,我时常感到孤独,时常感到空虚,时常感到被整个世界所孤立,所幸身旁还有【罗宾】能安慰我,它是我养的小狗,是唯一不会站在继母一侧的忠臣。
那一年,我十岁,继母偷偷来到我的房间里使坏,碰巧被【罗宾】察觉,【罗宾】死死地咬住她的小腿,她就踩死了【罗宾】,接着,按照老一套手段,把问题一股脑都扣在我的头上,没过多久,德伦莎性情古怪手段残忍,自己杀死了自己养的小狗,诸如此类云云的谎言犹如瘟疫一般蔓延,而我却在失去【罗宾】的悲痛中蜕变,生平第一次学会了【复仇】这个词。
第一步,是斩断继母的渴望。
她想要一个能够代替我袭爵的孩子,于是,我花大价钱买通了负责厨房的管事,让他在日常饮食中增加一味能够降低男女欲望的佐料,把府邸里的装饰用花全都替换成【湛蓝翡翠】,它的色泽和香味能够使人变得冷淡,光是这样还不够,每每一到了夜里,我就连哄带骗把父亲带到我的房间,让他讲故事给我听,一来二去,继母就会跟父亲争吵,争吵就会带来隔阂,他们就算睡在一起也是同床异梦。
第二步,是裂解继母的阵营。
我发了疯似的学习他人的言行举止,改变为人处世的态度,将尊敬和礼遇埋入生活的角角落落,没过多久,曾经厌恶我的女佣和仆人良心发现,渐渐离开她的阵营回到我的身侧,虽说他们曾经伤害过我,但是我并没有斤斤计较,因为我心里明白,他们知道了我的器量,反而会更加死心塌地地追随我的脚步,一个接着一个,前赴后继地成为德伦莎·怀彻雷斯顿发起反攻的利刃。
第三步,是牢牢地绑住父亲。
在父亲的眼里,我是个品性极佳、知书达理的贵族千金,除了该有的素养之外,还展现出了不亚于他人的智慧,尤其是在他感到困扰的时候,我会主动提出一针见血的意见帮他解决问题,不难看出,他对我这个接班人的期待高过于任何一个身边的近臣,因此,在继母费尽心机进谗言的时候,他只会直截了当地给这个傻女人一个白眼。
继母没能拥有接班人,继母没能笼络住人心,继母在父亲眼里就是一个煽风点火的毒妇......没错,我的目标不是正面冲突,而是悄无声息地切入她的痛点,将她的有利之处一个接着一个端掉,最终把她制胜的筹码全都摧毁,窃笑着把她曾经带给我的绝望与痛苦一股脑糊在她的脸上。
没有人教我暗地里使坏。
没有人教我表里不一。
没有人教我怎么算计他人。
不为屠夫、便作羔羊,我不是天生就在心眼上高人一等,也不是生来就有当坏女孩的天赋,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