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下着蒙蒙细雨,雨水在地面汇聚涓涓细流穿透土壤,渗入不为人所知的地下设施,铁锈包裹的空间里弥漫着令人不适的霉味,幽深的回廊里传出杂沓的步伐声。
“快,出口就在前面......”少年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没命似的冲刺,就好像有什么凶神恶煞在追赶一般。
虽然看似只有十岁左右,但他手里却握着一把骇人的带血匕首,另一手则是牵着更加年幼的少女:“哥哥,我们杀了守卫......”她的眼里满是恐惧,“会、会被【销毁】的吧?”
“与其待在这种鬼地方,还不如豁出命拼一拼!”少年的眼中倒映着出入口的光线,即便再微弱,也是唯一的希望,“唔——”
就在触手可及的位置,他的胸膛被弩箭刺穿,温热的鲜血撒在了门锁上。
“哥哥——!!!”
少年转眼便被夺去了生命,倒在地上抽搐一阵便不再动弹,少女甚至都来不及反应,等意识到永远失去了亲人,泪水方才夺眶而出。
“真是不听话的小老鼠,”手持弩枪的黑衣人缓缓走上前,“老老实实当个牲畜,至少还能多活一阵。”
“唔——”眼看着他一步步靠近,恐惧霎时间涌上心头,理智的防波堤被冲得稀碎,“啊啊啊啊啊——!!!”她拿起少年手中的匕首,抬手一刀划开自己的脖颈,殷红的鲜血顿时浸染了破破烂烂的衣物。
“啧啧啧,”黑衣人摇了摇头,“近几批小鬼头越来越不好管了。”
“......”我想要上前,却被身旁的她拦了下来。
“阿凉,不要冲动。”
“可是......”
“我们的实力暂时不允许做我们想做的事情,”她的眼中同样满是恼火,却又夹杂着无可奈何,复杂的情愫糅合在一起显得相当矛盾,“等足够强大了,我们才能有余裕扶危救困。”
没过多久,他的跟班们姗姗来迟,看到地上两具娇小的尸身,他们诚惶诚恐,用颤抖的声音问道:“老大,一下子死了两个素体,上头会不会怪罪下来?”
“素体死亡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黑衣人耸了耸肩,“营养不良会死亡,实验失败会死亡,发病突然暴毙也是有一定概率的。”
“这......”
“随便找一个由头搪塞一下不就好了?”
“是,您说的是......”
“近期素体的消耗远超预期,再让救济院送点牲畜过来。”
“老大,救济院也挺难的。”
“难什么难?”黑衣人凶巴巴地回道,“随便制造点火灾、血案什么的,无家可归的儿童不就来了吗?”
“是是是,您说的是......”
“嗯?”黑衣人注意到了我们,“你们两个,等一下。”
“怎么了?”我板着脸问道。
“据说煌夏的支部存在被围剿的风险,我们是总部派来的增员,”她迅速变换了表情,免得黑衣人生疑,“她叫阿凉,我是阿寻。”
“血鸢?”黑衣人冷笑了一下,“呵呵,不错嘛!总部的战力越来越靠谱了。”
我们曾经也是实验用的所谓素体,只是由于出身的种族较为稀少,所以被【冥嗣】所优待,其他种族则没有这么好运,不是被残酷的实验折磨致死,就是被当成随意宰杀的牲畜,恐怖的规则在这个法外之地碾碎了所有人心底的信仰与理智。
随着年龄的逐步增长,血鸢一族与生俱来的战斗优势渐渐凸显,我们两个早就具备了逃出去的能力,只是碍于拯救所有被囚困儿童的天真想法,决定留在【冥嗣】内部伺机而动。
“阿寻,支部管理者已经离开了,趁这个机会动手吧?”
“不行,再坚持一下。”
“坚持、坚持、坚持,你总说坚持,像这种日子究竟要坚持到什么时候?”
她一脸淡定地说道:“你应该清楚【冥嗣】十二使徒的实力,首脑一旦派出他们,我们根本安顿不下来,更不要说是在带着一大群孩子的情况下。”
“不是实验致死,就是逃跑销毁,”我暗暗握紧了拳头,“几乎每天都有人在被杀......”
“听说过巴塔维尔共和国的【福伦斯商会】吗?”
“当然,【福伦斯商会】表面上是巴塔维尔最大的贸易承运商,实际上掌控着整个国家政治、经济和军事,就连共和国国会的议长见了都得灰溜溜地绕道走。”
“他们察觉到了异样,正在调查巴塔维尔境内的【冥嗣】,而且已经取得不小的进展,”说着,她用棉布小心翼翼地擦拭佩刀,就像是对待一件古董一样谨慎,“我跟他们的会长取得了联系,相信要不了多久就会有外部势力介入进来。”
“真的吗?”我听到这个消息,不禁喜出望外。
“在此之前,我们必须保持蛰伏,”她坚定地望着铁窗外的世界,“蛰伏到他们展开行动为止。”
阿寻对于我而言,毫无疑问是独一无二的挚友,是无话不谈的闺蜜,同时也是出生入死的战友,为首脑摆平过暗杀的麻烦,也参与过针对干部的清洗,久而久之,我们的角色不再是素体,而是所谓的候补席【冥嗣】。
【只要有幸成为扭曲邪神降临的容器,就能获得至高无上的真神恩典,得见这个世界的真理与禁忌】
说实话,像这样的蒙骗显得不太走心,我们两个对于祭品的身份心知肚明,却又不得不佯装不自知,以配合他们的拙劣演出。
戏码就这样一天天演,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等【福伦斯商会】收网动手就能终结眼前所有的悲剧......然而,意外总是在不经意间发生,就像是路旁的小丑,乐于在不经意间制造惊喜与惊吓。
“阿凉,我......”阿寻唯唯诺诺地说道,“我饿了。”
我一脸纳闷地反问道:“饿了就去拿血包,支部不是都准备好了吗?”
“我喝不下其他人的血。”
“喝不下?”
“我上一次饮下某个人的血,”阿寻的脸色十分苍白,“就好像是上瘾了似的,再也喝不进其他人的血了。”
“怎么会......”
她突然抓住了我的手:“阿凉,我想再去找他一次,你能陪我去吗?”
“诶?”
“求你了!”
有记忆以来,她是第一次开这样的口,我不得不答应这个听起来有些荒唐却又在情理之中的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