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如纱，在别尔别克河面上缓缓流动，将两岸对峙的军阵蒙上一层朦胧的杀意。
呜————
第二声进攻号角撕裂了清晨的寂静。
赫尔第公爵高高举起右手，又狠狠挥下，他这个动作简单粗暴，却像是打开了地狱的闸门。
“第一梯队，前进！”传令官嘶哑的吼声在军阵中传递。
军阵最前排，那两千名佩戴着猩红缎带的王室卫队士兵动了，他们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向前推进，盾牌护胸，长矛平举，不多时，他们便踏入别尔别克河，水位仅仅及膝，水花四溅，银甲反射着晨光，像是一道移动的金属洪流。
赫尔第公爵眯眼看着这一幕，嘴角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冷笑，要知道，这些王室卫队是萨利赫的嫡系，若能借阿加门德之手消耗掉，对于他而言就是一举两得的美事。
“太安静了......”兰道尔公爵眉头微蹙，“王室卫队就这样堂而皇之地过河，他们却连一支箭都没放。”
“没什么好奇怪的，”赫尔第不以为意，“看见我军的威势，他们这些亚人种连夜逃跑了也说不定。”
兰道尔摇摇头，没有接话，他的目光紧盯着河对岸那片死寂的营地，栅栏后没有人影，望台上空空如也，连篝火的余烬都已冷透。
显然，这不对劲。
王室卫队顺利渡河，几乎没遇到任何阻碍，领军的军官是一位佩戴黄金戒指的中年人，他甚至没有停下整顿队形，就率领部下径直冲上了河滩。
“第二梯队，准备。”赫尔第再次下令。
兰道尔麾下的步兵精锐中列出一万人开始向前移动，盾墙如山，长矛如林，紧随其后的是赫尔第的斥候骑兵，他们像一群嗅到血腥味的狼，在步兵两翼游弋，随时准备扑向任何出现的敌人。
而更后方，由中小贵族拼凑而成的一万余杂牌军也开始缓缓推进，他们这些人装备杂乱，队形松散，但胜在数量庞大，黑压压一片如同移动的蚁群。
赫尔第最珍贵的具甲骑兵和骑射手则留在第二梯队后方，与兰道尔的另一万后备力量一起，暂时按兵不动，同时也是保护两位公爵的周全。
然而，战场上的这一切布局，都被高空中的一双锐利眼睛尽收眼底。
转眼，王室卫队已经冲入了空无一人的阿加门德营地，那些简易的帐篷被粗暴地推倒，栅栏被踹开，整个营地像被洪水冲刷过一样迅速占领。
王室卫队的临时指挥官策马在营地中巡视，他低头看了看地面上那些纵横交错的小沟渠，小沟渠里散发出一股刺鼻的气味，像是油脂混合着某种药物，他鼻子动了动，眉头微皱，但没有说什么，似乎是故意无视眼前的异常。
“不要停留！”他高声下令，“继续前进！敌军仓皇逃窜！追击！”
一声令下，王室卫队士兵列队穿过营地，向更西侧的空地前进，几乎所有人都闻到了，但他们清一色闭口不提，就像是早就说好了似的。
而就在这时，兰道尔的一万步兵精锐也渡过了河，听到王室卫队喊出的追击，他们争前恐后地冲入营地，生怕与战功失之交臂，他们的军官显然谨慎得多，立刻注意到了那些沟渠和刺鼻的气味。
“停止前进！”他举起手，“有蹊跷！全军戒备！”
然而，他的声音被淹没在后续部队的嘈杂中，越来越多的士兵看到前方的士兵涌入营地便一拥而上，队形开始散乱，中小贵族手下的私兵们更是毫无纪律，像逛集市一样在营地里乱窜。
“可恶，这群白痴……”兰道尔公爵在东岸高台上看得真切，脸色阴沉下来，“立刻传令，让第二梯队暂缓渡河！”
但命令传达需要时间，而此时，王室卫队已经穿过了整个营地，在西侧的空地上重新列阵，临时指挥官勒马转身，面向营地，晨光映照在他胸甲上，那枚黄金戒指反射着耀眼的光芒，没错，那是萨利赫随身的信物。
“卫队，展现你们的忠诚！！！”他振臂高呼，所有人都群起响应，纷纷将锋芒对准了营地，而正身旁策马的是一位他再熟悉不过的男人，萨利赫。
兰道尔的先头部队刚刚穿行过营地，见状，还没来得及反应发生了什么，就被萨利赫的一声：“让我看一下你们的忠诚是否留存于心，讨平叛乱——！！！”直接震慑得像是一群无头苍蝇。
拜洛维斯的军队与拜洛维斯的军队绞杀在一处，战场的情况瞬间变得混乱不堪，与此同时，中小贵族的私兵们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眼尖的爬上望台一看，大喊道。
“叛变！！！王室卫队叛变了！！！众神庇佑......殿下居然还活着！赫尔第公爵、公爵在说谎！！！”
营地内瞬间炸开了锅。
混乱和恐慌像瘟疫一样蔓延，兰道尔的军官拼命呼喊，试图重整队形，但营地内空间有限，士兵挤在一起，根本找不到自己的队伍。
而就在这时——
嗖！
一支火箭不知道从哪里射出，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精准地落入一条沟渠。
轰——
沟渠中刺鼻的液体被瞬间点燃，火焰如同苏醒的巨蟒，沿着沟渠疯狂蔓延。
一道火线，两道，三道……纵横交错的沟渠在几个呼吸间就变成了燃烧的网格，将整个营地切割成无数碎片。
惨叫、惊呼、怒吼……所有声音都被火焰的咆哮淹没。
已进入营地的部队成了困在火笼里的野兽，他们拼命推搡，试图逃离，但四面八方都是火焰，沉重的铠甲在高温中变成烙铁，皮革装备开始燃烧，浓烟呛得人无法呼吸，未进入营地的部队争相后退，毫无秩序地在河道中自相践踏，惨遭踩死踩伤者不计其数。
看到这一幕，在东岸坐镇的赫尔第公爵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火……整个营地都烧起来了……”他喃喃自语，随即暴怒地咆哮，“可恶......”
兰道尔公爵相对冷静，但握缰绳的手也在微微颤抖，他看着对岸那片冲天的火光，听着传来的惨叫与哀嚎，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
中计了。
“第二梯队，全线压上！”兰道尔咬牙下令，“赫尔第，你的骑兵呢？立刻渡河，从侧翼包抄！”
“你疯了吗？”赫尔第皱着眉头说道，“火势那么大，现在渡河就是送死！”
“你是傻了吗？”兰道尔罕见地失态怒吼，“他能有多少火油？烧又能持续多久？从没有着火的位置切入不就可以了吗？如果我们不派部队顶上去控制局势，第一梯队的失利就会变成第一梯队的溃败，溃败的部队不单单会失去成建制的作战能力，而且还会动摇后续所有部队的军心和士气！”
两人僵持不下，但战场局势不会等人。
贺君安已经率领部队从侧翼悄然包围营地，他们没有直接参战，而是像一群耐心的猎人，在外围游弋，射杀任何试图逃出火海的拜洛维斯士兵，尽可能多地以低战损对这只庞大的军团造成杀伤。
最终，赫尔第妥协了，他的具甲骑兵和骑射手也开始根据命令向前移动，这些重装骑兵渡河速度会更慢，但一旦上岸，局势会瞬间反转。
随行的涂山蓝问道：“大哥，骑兵开始动了，需要阻击吗？”
“不用，”贺君安摇了摇头，接着取出三支响箭，毫不犹豫朝着天空射去，啪、啪、啪，清脆又响亮的三声结束，他轻声低语道，“该你们上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