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邝沁梓身旁,远比她高上半个身子的西装男子名为朱凌峰,是朱氏集团的CEO,也是董事长的儿子,与被害人上官环宇的关系甚好,局说是大学同学,而且还当过室友,是不折不扣的死党。偏偏这样的关系还是没能帮他洗脱嫌疑,为数不多的嫌疑人里毅然有着他的名字。
小麦色的肌肤、短发、星目。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朱凌峰都是一副帅气迷人的样子。然而他的表情却让欧阳浩有几分畏惧。他好像很伤心,却又无法表达出来,想流泪却又无法从眼神中读出这种感情。多种复杂的感觉交错在一起,朱凌峰就变成了一副恐惧的神态。
“朱先生,请问你在五点到六点之间在哪里?又在做什么?”
笔杆子重新旋转起来,欧阳浩挑着眉毛,问道。
“我就在接待室里待着,时不时看看手机。”他的回答很平淡。
“有人能够替你证明吗?”
“没有人,当时接待室就我一个人,因为是仆人的休息时间所以门外也没有人看着。”一边说着,朱凌峰的表情有些扭曲,他瞪了欧阳浩一眼,声音开始有了变化,他嘶吼道:“然后、然后……然后吃饭的时候……环宇就死了!”
“你冷静点!”
“你叫我怎么冷静!?环宇他死了啊!死了!这么规矩!这么方方正正,连喜好的图形都必须是一样整齐的人,为人更是规矩和善,结果他就这么死了!?”抱着脑袋,朱凌峰蹲了下来,将整个身子塞到了角落,然后颤抖着转过身去。
“这里没有人不因为上官先生的死而感到痛心,我们也知道你的心情,所以请你节哀。而且,我们不正是为了上官先生才要努力地找到凶手吗?所以请你冷静好吗?冷静一点配合我们的工作,很快就能找到凶手的,相信我!”
——天了噜!
欧阳浩这辈子都没有想过竟然会用一种幼儿园老师哄小Baby的语气和一个明明比自己大的集团CEO讲话。对于一个才十六岁的高中生来说,各种方面都很刺激的好吗?
“欧阳啊,我看,还是先停止对朱先生的询问好了。”杨警官劝说道。
“也好,这个样子也没办法让他配合了,寂牧夫人,能拜托你把他送到接待室休息一会儿吗?如果有需要,我们回去找你的,到时候还希望你也能继续配合我们的工作。”说着,欧阳浩把手放在胸前,深深地鞠了一躬。
“应该的,应该的。”
随着两位的退场,欧阳浩与杨警官的视线,同时停在了一个人的身上。
嫌疑人中唯一没有询问过的男子,龙嘉食品公司的高级经理黄志龙。
已经成年的他身高还不足欧阳浩的鼻梁,只见黄志龙从欧阳浩的身边经过,不等他开口询问便陈述道:“那个时间段里我和环宇在庭院里散步、聊天,还帮他搬了东西……只是证人不在了。”
“这样啊……”笔杆子停了下来,欧阳浩沉默了。
所有有嫌疑的人都已经询问完毕。
其中,去过厨房的有嫌疑人邝沁梓、证人高墨旋和寂牧女士。
身为厨师的李华也在厨房当中并且参与了有毒料理“汤菜”的制作过程。
但是,对毒药过敏的高墨旋首先被排除在外。
其次,寂牧与李华相互证明对方没有投毒,警方判断为没有嫌疑的张兵猾也能够证明高墨旋在进入厨房后的不久就离开了厨房,与刚巧经过的自己碰了个正着。可偏偏厨房内的伙计却能够证明与高墨旋分开了一段时间,独自待在厨房的邝沁梓没有靠近厨师李华的工作区域,不存在投毒的可能性。
换句话说,难道**的嫌疑人并不在这几个人当中?
情绪崩溃中的朱凌峰无法参与接下来的调查工作,但他并没有证人可以证明他在案发时间一直待在接待室内。
称自己当时与被害人上官环宇先生一同在庭院里散步、聊天、搬东西的黄志龙也因为上官环宇的被害而无法证明自己没有投毒的嫌疑。
“不对啊欧阳侦探。”突然,黄志龙的一句话将欧阳浩从沉思中拉了回来。
他点着下巴,说道:
“进入过厨房的只有那两位女士吧,我们这些连厨房都没有进过的人,怎么可能投毒嘛。”
“你们都没有不在场证明。让我怎么相信你们没有进过厨房?”
“你可以去问厨房的伙计啊,或者问李华厨师。”
“我不知道,我一直在专心做菜。”连忙挥手,李华表示自己并不知情。
于是,好不容易才跑回来的那位调查员小哥再次被杨警官派去询问厨房的伙计,得到的答案是,确实只有那两名女生进入过厨房,其他参加宴会的人都没有进过厨房。而厨房内的伙计们也能够相互证明除开寂牧以外没有人再接触过那道汤菜。
“会不会是在寂牧夫人离开后,李华下的毒?”抱着胸,邝沁梓说道。
“别诬赖好人,当时的汤菜已经全都被送到厨房二层的保温箱里了好吗?”李华辩驳道。
“保温箱?有人看管的吗?”欧阳浩问道。
李华摇摇头,回答:“没有,保温箱是封闭的,做好的菜肴在送上餐桌前都要放在那里,这才能保住刚出炉的热气和香味。等到上菜时再用遥控的方式从保温箱里取出。”
欧阳浩的脸色出乎意料地难看,没错,线索断了,而且断得很彻底。
“抱歉打搅你推理的兴致,不过我们在这个餐厅里呆了这么久,能不能出去透透气?”一边用手扇着风,高墨旋侧着脑袋,问道。
“可以的,抱歉了。”表达歉意后,一行人将地点转移至晚间的庭院。
庭院的中央有个巨大的喷水池,附近种着许多种类各异的花朵,这都是上官环宇的喜好。
这些花田的规模都不大,样式是一个正方形接着一个长方形的样子。虽然谈不上好看,但也不难看,只是不规矩。
暂时恢复情绪的朱凌峰坐在照明灯下的长椅上独自惆怅,而高墨旋则是饶有兴致地和张兵猾一同观赏各种鲜花。
邝沁梓端着茶杯,目光复杂地望着那片上官环宇亲手栽培的花田。而黄志龙则是站在花田旁的篱笆上,望着天空久久不语。
都在为死去的上官环宇感到惋惜?
不,这些人里面肯定有人在为自己接下来该走哪一步棋子做打算!
欧阳浩这么告诉自己,刻意咳嗽了几下将众人的目光再次聚集到自己的身上。
可就在此时,刚才还在品茶惆怅中的邝沁梓突然一个跟头栽进了花丛中。
“这是什么情况,为什么这里的泥巴地有个坑啊!”
揉着屁股,邝沁梓站了起来,指着唯一没有篱笆围住的小缺口的花田抱怨道。
众人围上前,只见泥巴地上确确实实有一个不深不浅,却能够把人搬到的小坑。
不知是原本就是这样还是因为邝沁梓刚才一屁股坐了下去导致这个坑的形状像极了一个被打趴下的人。
“寂牧夫人,为什么这里没有篱笆。”
欧阳浩问道。
“我看看……啊,这我不清楚。”缓缓凑上前的寂牧望了缺失篱笆的位置一眼,摇头表示自己并不清楚这件事情。
点着下巴,欧阳浩转过身,面向黄志龙。
“黄志龙先生,我现在有个问题想问你,请你如实回答。”
“好的,没问题。”
回过神来,黄志龙点了点头。
“嗯,今天下午五点到六点之间,你是和被害人上官环宇先生一起在庭院里没错吧。”
“没有错,就是这附近,我们还搬了东西。”
“哦?搬了东西?”
“是的,只不过当时掉了,掉在了前面的那片花田里吧。”
“能带我们过去看看嘛?”
“可、可以啊,但是为什么?”
侧着脑袋,黄志龙的脑海里冒出无数个问号。
“拜托了,或许那里有线索。”
欧阳浩说道。
东西掉落的位置就在前面的不远处,那里也有着一片不大不小的正方形花田,而花田边缘的位置已经被弄毁了,据黄志龙的说法,当时他们搬了三个箱子,里面装的都是些纸张文件,因为聊天聊得太High了,所以忘乎所以,一不小心就把箱子撞倒了。
箱子砸到了花田的边缘,文件也散落在刚刚浇了水的泥巴地上,因此整理起来相当困难。
“然后呢,你去干嘛了?”
欧阳浩问道。
“然后我说去找人帮忙,就往宅邸走去了,让环宇在这里等我。结果我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半个仆人,估计都去休息了,所以我就自己一个人回来了,结果就看到环宇已经收拾好了,他说已经有人来帮过忙了,我就说,那就回宅邸,准备吃饭吧。谁知道他说他要在这里多待一会儿,等人。我就没多想,回去了。”
“接着说,别停。”
“哦,好。等到六点钟开饭的时候,晚宴也开始了。换了一身衣服的环宇跟张兵猾先生一起来到餐厅的。”
黄志龙说道。
“换衣服?为什么他要换衣服?”
“参加晚宴当然要穿的正式些啊。”
“了解……那么张兵猾先生,当时你怎么会和上官环宇先生一起来的呢?”话锋一转,欧阳浩的问题落到了一直没有被正是询问过的张兵猾身上。
“因为环宇等的人是我啊,当时他衣服脏了,让我去拿一套新的给他。”
“你又不是他家仆?怎么知道他衣服放哪了?”
“他自己告诉我的啊。”
“这么说,之前帮他收拾文件的也是你吗?”黄志龙插嘴了。
“是的。”张兵猾点点头。
又讲不通了吗?
思路混乱、逻辑重叠,欧阳浩第一次觉得破案这么棘手。
“不好意思,我要去一下洗手间。”见欧阳浩不在询问自己,张兵猾表示他要去抽支烟,将今天压抑了一天的心情发泄一下。而高墨旋也表示要去庭院别的地方休息一下,聚集起来的人一个接着一个三看,但都无法离开上官宅邸的庭院,因为门口有警察署的守卫把守,在侦破案件之前,没有任何一个嫌疑人可以逃出去。
“各位,休息一下吧,喝点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去宅邸一趟过的寂牧和一名女仆模样的家仆端着两碟碗装茶水来到了欧阳浩和各位调查人员的面前,茶水很清,不锈钢的勺子放在里面。
勺子?对了——勺子!
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欧阳浩端起茶碗一饮而尽,然后朝着没走多远的邝沁梓等人飞奔而去。
“邝沁梓小姐,请等一下!”
“欧阳侦探?有事吗?”
刚刚接过另一名女仆递来的碗装茶水的邝沁梓望着气喘吁吁的欧阳浩,巴眨了几下眼睛,表示无辜。
“我想问一下,你们喝汤的时候,有没有勺子?”
“勺子?你这么一说我好像想起了一件事情,我们用的勺子,都是银制的,而环宇他用的勺子好像是不锈钢的。”
“这你也能看得出来?”
“别小看摄影师好吗?我们拍摄过的材料,我们都能用肉眼辨别出来的。”说着,邝沁梓还非常得意地挑了挑眉毛,接着道:
“或许是环宇他吃不惯银质餐具吧,看到餐具的时候脸色还不太好,总而言之,我就把这当做很平常的一件事。”
“不,这一点都不平常……”欧阳浩的声音变小了。
“你说什么?大点声行不?”
“没什么,谢谢你了邝小姐,我先走一步!”点了点头,欧阳浩转身就跑。
花田的中央,有着一间小小的园丁小屋,跟着直觉的猜测,欧阳浩走到了这个在平坦的花园里非常显眼的位置。里头不算大,四面墙都是由木头制成的,修剪用的大剪刀和清洁工具摆在一起,堆在角落,还有弄破了的蜘蛛网挂在上面,看来是真的很久没有用过了啊。也罢,毕竟现在的修剪工具都是电动的修剪刀了,大剪子之类的手动工具会坐冷板凳也不是一件稀奇的事情。
“就是这里,我失陪了,我要去找饭盒。今早找东西的时候落在这儿的,现在就不见了。”领路的园丁说道。
“谢谢,对了,你在今天下午四点多的时候,有没有听到什么?”
“你这么一说……好像少爷有和谁讨论过财团的事情。在夹竹桃花田那边。”
“好的,谢谢。”
地板也是木质的,因为过久不用所以感觉已经很破旧了,中央有一条什么东西拖过的痕迹,不过这都不重要,因为这地板好像用力过度整个地面就会塌陷下去一般。这使得欧阳浩不得不踱着步子在小木屋里寻找着线索。
明明是毒杀,问题应该是出在厨房和餐厅里的,但是有一个声音指引着他一定要往这里走,真正的关键点肯定是在这个庭院内。
“如果是关于花的记录,园丁房里应该会有的才对……找到了!”
一边嘀咕着,欧阳浩从破旧的柜子里取出一本沾满了灰尘的笔记本,估计在电子统计纳入上官家后就没有再使用过了。一边翻动着,刚才映入眼帘的那片组成花田的粉红色色小花出现在了本子上,其中,也讲述了这朵花最令人惊悚的效果……
……夹竹桃,其世界上最毒的花。
吸入花粉几克就会中毒,轻则虚脱,重则……身亡!
“这样的话,就有必要调查一下了!对吧?”不知什么时候,抱着胸的杨警官出现在了欧阳浩的身后,他倚靠着门框,眼神里写得清清楚楚:他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
“还不确定,需要更加详细的调查才能够证明他是凶手!”
“我已经去派人调查了,那个不锈钢的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