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人还一头雾水, 没弄清楚吴山长的来意,以及他提的什么策时,赵庭应下的声音显得十分突兀。
“赵庭表弟?”是一头雾水的李洋。
只有吴山长, 惊讶而又难以置信。
少年谦虚知礼,语气温和, 作礼慢慢直起身, 甚至与吴山长对视了一眼。
吴山长对上了一双清干净的眸子, 不知怎么的, 他忽然想起才进门前听到的名字。
脑中一闪,比任何时候反应都要快,“你是赵庭?!”
赵庭不知他从哪个途径得知的,“禀夫子,学生是赵庭。”
他又问了句,“你是今日进学的?”
赵庭语气未停顿, 应了。
吴山长一一确认, 脑中涌出不少讯息,差些崩不住, 他缓慢地拿起手中那张纸。
是了,是了,纸上的字迹他确是从未见过的。不知其中经历什么, 如何辗转到了他手中。
赵庭才一直没移视线, 顺他的动作看过去,想不通他为什么拿那张纸来找自己。
不过, 吴山长不是全然信的, 他平静下心情,视线盯他,直接就来了一问, “法本责罪,而利治,又何谓宽容,反利罪人,岂不异乎?”
他的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问题是抛给庭哥儿的?
怎么忽然就问问题了?赵庭愣了下,随不慌。目光与他对视上,只见吴山长眼神中传递要他解答的意思。
他以为他的不信,然而问题问到面前来了,来不及多想,只能面对。
赵庭镇定下来,迅速抽出主旨,是一个宏观层面的定义。
他现在确定不是那道策题,但是挨到了一点点边。
气氛十分安静。
赵庭想了想,理了下逻辑,杂了一半官话一般自己的话,顶着众人的眼神道,“法源天然,自生自发,没有宽容的界点,法亦是刚硬,夫温良者,仁之本;慎敬者,仁只地,宽裕者,仁之作。其宽容是仁,仁亦谓首要的为政思想,宽容溶于法,不过是为政思想的体现。又有,统一物之分而为二,仍可相容……”
吴山长问的这道题既极端又透露出简单,直接分离二者来问他,至于法与宽容的界限究竟是什么,他在策中已经写了。
在等待他回答时,吴夫子面无表情,其余人看不出他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但赵庭在结尾时,还有兴致给当朝统治者拍个了马屁,画了个完美句号。
旁观的人都快惊呆了,但又不敢发出声响。
吴夫子未评,话题跳得极快,继续镇定声音地问,“利入已浚,浮费弥广,今有何解?”
恰好,赵庭复盘过段历史,是某个皇帝的话,因为前朝挥霍过度,致使他当政时百姓穷困,各军费田马支出依然巨大,库中无银子两,各地又需要钱。
但,今有何解?
他题沉默的时间有点长。
知道归知道段历史,因为赵庭对现今背景是不了解的,又不知哪里缺钱,若是按前朝的背景指指点点,段策谋针对的是解决前朝的问题,那与空话无异。
如今没其法子,赵庭只能‘缝缝补补’出几句简单的话,“谨养其和,节其流,更要因时因地制宜,触发生机……”
吴山长眉头皱紧又松。
果不其然,灵活地避了时事。
但一想,他之前呆了么多年,对外界不了解是正常。
他仔细想了下才他的回答,忽然想到什么,低头看了眼纸张,终于又找出一个让他别扭的问题。
他的回复是一半官话一半白话,又是四不像,道理是有道理,只是考官不会给面子。
接,吴山长又一连问了他两个问题,题目越来越难。分别是士风问题;背景相同的朝代为何同样的政策一个通一个不通。
赵庭都一一作答。
问完之,吴山长抚胡须的动作停下,脸色复杂。因为些问题,恐怕是上舍的几个学生,要想许久才能磕磕绊绊答出个苗头来。
如今,他……
只是道,“你写几个字给我看看。”
他的是肯定句。
赵庭掩在袖口下的手动了动,余光瞥见桌上表哥他们的稿纸,“好,表哥,你的笔借我一下。”
“诶!”杨泽听到他的声音才缓过来。
几个人立即帮忙把桌上的东西移,把纸铺上去,紧张得不像话。
杨泽连墨都给他磨好了。
赵庭执笔,深吸口气,袖口长,他慢慢落下笔尖时,左手还要抓右边袖口。
由于几人都未回过神来,于是都下意识聚来看,看他写的字怎么样。
赵庭写的是自己的名字,手腕转动,笔尖轻盈。
只是……写下来的依旧不如人意。
吴夫子眉头皱紧,褶子又多了一层。
其余人亦然,没想到赵庭的字那么不打眼,怎么呢,不是丑,就是不符合当朝审美,而且还奇奇怪怪的。
不管如何,吴山长已经确定是他写的了。
他果断道,“等安置好,你过来找我一趟。”
他是个果断的人。
原本他是想看看哪个学子有天赋,偏又弄出四不像的作品来,他想好好教导一番的。
他现在改了一些主意。
赵庭至今才猜到,恐怕是他写的在策引起他的注意了。
“是,”
吴夫子背手,才转身离去。
但他离,其带来的影响是巨大的。
李洋视线移至赵庭脸上,捋顺了, “所以赵庭表弟你上回以为我的题集是杨泽让你写的,你写完了还把稿纸夹了回去,我又不小心把题集交给夫子了?然你还吸引了夫子的注意?”
赵庭摸鼻子,“按道理来是的,”
“杨泽,你怎么没告诉我们你表弟懂么多啊?”他们今天受的惊吓可不少。
杨泽抹了把脸,他确实不知道,若不然上回还想让他默写千字文三字经。其实他早就应该发现的,他表弟能做出他做不出来的算题,其面又怎么会差呢。
他解释,“庭哥儿以往就爱看书,若是见识广泛不是奇事。”
“是是是,”钱榆应了,但受惊的心情还真不是那么快就能平静下的。
杨瀚从头观察到尾,他就嘛,他的眼光甚么时候会出错。
书童在门口等。赵庭背上书箱,“表哥,我去安置回来找你。”
杨泽点头,叮嘱他,“夫子脾气好,你去了不要怕,还有学馆的安排上,你试试问问能不能去上舍,吴山长只给上舍的学子上课,算了算了,个我来问。”
“好,表哥你放心吧,那我过去了。”
杨泽点头。
赵庭才背书箱离去。
李洋一屁股坐下,晃了晃脑袋,对杨泽道,“让我冷静冷静。”
杨泽在他旁边坐下,其实他想冷静冷静。
边吴山长回到四厅屋内,独自坐下,一动不动。
孙监院张嘴就想问他才去干甚么了,吴山长忽然起了身,折身去面找东西。
“你是翻找什么呢?”
“郝夫子的字帖。”
“诶!我记得在我呢,你别找了。”
孙监院拦住他,从一摞书里面找,快就翻出来了。
吴山长站在他桌前等,目光落在他的分班名册上,道,“还有一件事,你之把赵庭他安排到上舍,由我来亲自教。”
“嗯??”孙监院完全不知发生了什么,“真要调到上舍?是不是南阳侯府的人找你了。”
吴山长翻字帖,是满意,又听到话,道,“没有,我差点就错过了。”
面那句话他得轻,孙监院没听到。所以一头雾水。
赵庭不敢耽误久,在书童的带领下,找到吴山长歇息的地。
“夫子?”
“进来,”
孙监院随之好奇地看过去,只见一个白色学服的少年迎光线来。
少年至吴夫子面前,“学生赵庭见过夫子。”
赵?赵庭?孙监院闻言瞪大眼睛,倒是没人注意他边。
“你可知晓我为何叫你过来?”吴山长直逼主题。
其实从一始,赵庭认了稿纸之,吴山长就接收十分良好。他这些年经历的事和人不计其数,奇人奇事亦有,对于赵庭突然显现出来的学识能力,他不奇怪。
至于之前他所听到的关于赵庭的事,他差不多都忘了。
“学生不知,”
“嗯,”见他不急不慌,吴山长眼中闪过一丝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