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5]黑魔法·白魔法(其十)

作者:橘赭Juzer 更新时间:2022/10/13 19:17:47 字数:4344

这天上午,院子里响起了不同以往的吵嚷声,几个孩子站在院门口,而在她们对面,则站着另一个小个子——拉齐纳娜。

听到声音的第五代们都聚集到了院门口。伊芙随艾琳德下楼时,看到洛佩尔正在与对方争论——她想要拉齐纳娜手里的钢叉。

“你不经我的同意,就把它拿下了山!”洛佩尔攥着小拳头,“我要剥夺你使用它的权利,快快还来!”

对于这位八岁孩子的指责,拉齐纳娜一声不吭。她此时头戴大檐帽,略微倾斜着脑袋,黑豆般的眼睛微眯着——拉齐纳娜故作深沉,为的就是惹恼洛佩尔——她倒是要看看,洛佩尔能嚷嚷到什么时候。

“我真受不了她。”艾琳德在伊芙身边小声说道,“都快三十的人了,还要和小孩子抢玩具。”

“那东西算玩具?”伊芙说,“之前我还看到拉齐纳娜骑着它飞。”

“确实没什么用处。”艾琳德说,“院长说这是用轻重金做成的粪叉,但又不能真拿它来叉粪……可不就是玩具。”

在诸国时代,西海岸的高级猎巫者总随身持有一枚造价昂贵的轻重金胸章,艾尼叶与她的同伴们将这些女巫猎人的信物收缴上来,最后做成了一把粪叉模样的农具,以此来羞辱这些以猎巫之名而滥用职权的特派官吏。后来,第二代魔女西莉·萨图露丝给这把珍贵的农具套上了钢制的长柄,并将一套复杂纹印藏于钢柄内部,以此赋予了其更灵活的使用方式——只要说出暗语,纹印便能驱使钢叉漂浮或下沉,使人能够隔空操纵。

两人争吵时,洛佩尔冷不防地念起了咒语——其语速快得吓人——只听嗡的一声,那柄钢叉就从拉齐纳娜手中脱出,并被站在对面的洛佩尔稳稳地接住。洛佩尔还太小了,她的短手无法完全握紧钢叉的长柄,但在纹印的辅助下,即便是一个孩童也能轻易举起这柄叉子。但洛佩尔没能得意太久,拉齐纳娜反应及时,——她也念出了咒语——于是钢叉便又回到了她的手中。

“滚蛋,坏女人!”洛佩尔气得跳脚,“老巫婆娜娜!”她骂完,又念起了咒语,但拉齐纳娜此时已经有了防备,她紧紧地握着刻有纹印的长柄,以免钢叉再度脱手。

两人僵持了片刻,拉齐纳娜说道:“今天表现还不错,要是以前早该哭了。”

洛佩尔听到她说这句话后,就像是被打开了什么开关,她“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艾琳德见到这一幕,不禁想为拉齐纳娜的手段鼓掌——这位缺心眼的姑娘总能换着花样惹哭洛佩尔。

领头羊黛利兹今天不在,除了她之外,第五代们都站在一旁看戏——竟然都没人上前安慰一下这位最小的妹妹,大概是因为这种事见得多了。

“哭得不错,我也玩累了。”拉齐纳娜心满意足,她走到洛佩尔面前,主动交出了手中的钢叉。

洛佩尔接过叉子,便马上便止住了哭泣,她昂起头,一脸嫌恶地盯着拉齐纳娜,显然还在生她的气。

“娜娜,你今天看到黛利兹了吗?”见拉齐纳娜打算离开,艾琳德连忙问她。

“院长有事交代给她……她大概是下山了。”拉齐纳娜果然知道。

“下山?做什么?”艾琳德吃了一惊——一般来说,第五代很少有下山的机会……又或者说是必要。

“不知道,我回来时正好看到伊莎波送她出去。”

“伊莎波现在回来了吗?”

“回来了。”拉齐纳娜点了点头。

“谢谢。”艾琳德向对方道了谢,转头又对伊芙说道:“咱们现在就去找她吧。”

在伊芙看来,艾琳德与黛利兹的关系有些微妙——在大多数时间里,她们都在一个院子里活动:修习、吃饭或是清洗……她们每天都有数次打照面的机会,但即便这样,却很少有过一对一的交谈——即便两人同时参与到一场多人谈话时,也不会去接对方的话头。虽说两人似乎是在回避口头上的交流,但也不能说她们是在故意冷落对方——黛利兹在分发水果时若发现艾琳德不在场,她也会将水果送去她的房间;而在扫除时,艾琳德甚至还会抢下黛利兹手上的重活——对此,她只对伊芙解释说,是因为“黛利兹干得太慢了”。

伊芙陪同艾琳德出了门,洛佩尔也从院子里跑了出来,她扛着那柄钢叉,跟在两人身后。

“你们去找伊莎波?”她说,“我也要去。”

艾琳德点了点头,也不问她要找伊莎波做什么。

三人沿着聚居地的小路行走,由于艾琳德总惦记着黛利兹的事,所以一路上几乎一言不发。

“你要看看我的叉子吗?”走在前面的洛佩尔问伊芙——一路上,小姑娘总在回头看身后的两人,看她们有没有跟上。每次她回头时,伊芙都不免被她的动作吸引,不自觉地与她的视线交汇。洛佩尔以为,伊芙是对她手上拿的东西感兴趣。

伊芙笑着摇了摇头。

“没关系的。”洛佩尔将钢叉交给了她。

钢叉很轻,拿在手里像是在拿一根竹竿。

洛佩尔想和她说话,于是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把头凑近一些。

“我教你一句咒语。”她小声说,“不过你要答应我,不许告诉别人。”

伊芙点了点头。

小女孩伏在她耳旁,一字一顿地将操纵钢叉的咒语说给她听。

“记住了吗?”她问。

“记住了。”伊芙敷衍道——要一次性记住一段没有含义的发音,这显然是不太现实的。

“那你来说一遍。”洛佩尔似乎嗅到的欺骗的味道。

“那个……不好意思,我忘了。”

“唉,真笨。”洛佩尔瞪了她一眼,然后又重新说了一遍咒语。

“快走啊,你们在那里干什么呢!”

她们停在半路,艾琳德走出去老远才发现身边少了两个人。

“试一试。”洛佩尔说完,便快步跑向了艾琳德那里,而伊芙也三步并两步地跟了上了她。

“快试试看。”洛佩尔再次催促。

于是,伊芙念起了咒语。咒语是有效的——她感觉到手中的钢叉一轻,就仿佛没了重量一般,她松开手,钢叉便浮在了空中,甚至还能随着她手部的动作进行翻转和移动。

“真是神奇。”伊芙忍不住赞叹。

“还有更厉害的呢。”洛佩尔说,“你以后就叫我‘老师’,剩下的咒语我都教给你。”

“谢谢你,不过还是算了。”伊芙笑着摇摇头,她将钢叉递还给了洛佩尔,“我学这些也没什么用。”

“那就叫我‘大师’。”洛佩尔接过钢叉,但仍在讨价还价。

“洛佩尔大师?”伊芙试着叫了一声。

身旁,艾琳德笑了起来。

此时,伊莎波并未在住处歇息,艾琳德等人在聚居地中央的大树下找到了她。伊莎波端着一个本子,坐在长椅上不知在写着些什么,她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便将本子收进了口袋,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她依旧是那副伊芙第一次见她时的模样——一身黑衣,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伊莎波,你今天去送黛利兹下山了吧?”艾琳德开门见山。

伊莎波点点头。

“她要去办什么事,你知道吗?”

“黛利兹去找‘拉弗’了。”

“找拉弗做什么?她要外出?”

“可能……你们最近都要出去一趟了——我是说可能。”

“什么意思?”艾琳德语气也有些激动,她是觉得惊喜,“院长不是一直不让我们出去吗?”

“大概是因为泰莉安的事。”似乎是因为谈到了这位逝者,伊莎波的声音很轻,“院长是打算让你们去送她归乡……也顺带着历练一下。”说到这件事时,她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你还是自己去问问她比较好。”

“归乡?去哪里?”艾琳德又问。

“精灵地。”伊莎波回答。

“原来真有这种地方……”艾琳德感叹道——她的声音小得仿佛在自言自语。

“当然有。”伊莎波说。

一片叶子打着旋慢悠悠地落到了她们面前,那叶子的形状就像一柄汤匙,颜色微微发蓝。

伊芙将那叶片捡了起来,在阳光下,她能清晰分辨其上的叶脉——深蓝色的纹路清晰通透,就好像皮肤下舒张的静脉。伊芙被这片奇异的叶子迷住了,她抬起头,看着头顶那片遮天蔽日的树冠,表情略作惊讶。

在这棵枝叶繁茂的梧桐树上,只有一处枝桠显得与众不同。那里的叶片还并未泛黄,甚至还长得十分茂盛——绿中带蓝的汤匙状叶片层层叠叠,绚丽得仿佛是孔雀的翎羽。秋风拂过,在众多翻滚飘落的落日色梧桐叶中,时不时夹杂着几片打着旋的青叶,它们总是缓缓、垂直地降落,像是承载着某种凝滞的力量。

“这是第三代们在很久之前从精灵地带回来的枝叶——好像今年比往常颜色更深了。”伊莎波说,“那时院长不想将它种在泥土里,所以就把那枝叶嫁接在这棵老树上……据说这样种才更容易成活。”

“我从来没听说过这件事。”艾琳德说,“你们把另一种树拼在了这棵树上?怎么谁也没有说过这事?我们还以为这棵树本来就是这么长的。”

“你们也没人问……”伊莎波说。

“她们在一棵树上种了另一棵树!”洛佩尔张大了嘴,她从未想过大人居然也能偶尔有着如此奇妙的想法,继而她又问伊莎波:“那能不能再在那棵树上……再种一棵?”

“大概不能吧。”伊莎波笑着回答。

“那花呢?”

“大概也不行。”

“可惜了。”洛佩尔失望地撇了撇嘴,她看着伊莎波,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伊莎波,帮我个忙——吧!”她仰着脑袋,用手指着自己的小脸蛋。

“可以呀。”伊莎波点点头,她摘下自己的一只手套,用手掌在洛佩尔的双颊上轻轻蹭了蹭。她的动作很快,伊芙还没看清她的动作,而对方却早已重新带好了手套。

洛佩尔转过头,粉扑扑的脸颊上多了一层亮晶晶的银粉。

“好看吗?”她笑着问伊芙。

“好看。”伊芙连忙点头。

“你也要试试吗?可以请伊莎波帮忙的。”

“我就不必了。”伊芙连忙拒绝——她看到,伊莎波的表情似乎有些难堪。

其实,伊芙很好奇伊莎波给洛佩尔抹了什么,但出于礼貌,她并未问出口。

她们在树下交谈了有一阵子,又过了不久,哈沙与亚兰尼两姐妹风风火火地跑了出来,她们兴奋地大喊着:“下雪了——下雪了!”

伊芙疑惑地望着天空——在这晴朗的下午,哪里能见到一片雪花?但艾琳德却像是忽然惊醒——她双眉微蹙着,望向了北方。

凭借这几天对她的了解,伊芙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是又难过了。她凑到艾琳德身边,不动声色地握紧了她的手——倒像是一位称职的好闺蜜。

随着她的视线,伊芙望向不远处的山顶,只有那里才聚集着一片漩涡状的乌云。此时,盖雪的山峰与倒锥云雾组成了一只巨大的沙漏,又仿佛两座对顶的山;纷纷扬扬的雪遮蔽了阳光,其正面显出金色的晕,而背面则留下了青色的影子。

看到这壮丽的景象,伊芙愣住了,以为这是来了什么天灾,所以她问:“那山上发生了什么?”

“下雪了呗。”洛佩尔回答。

“下雪……现在是下雪的季节吗?”

“怎么不是?”洛佩尔反问她。

“这真算得上是正常现象?我还是头一次见……”伊芙实在是难以理解——她们现在还穿着单衣,可眼见的山顶处却是风雪交加。

“每年秋天,我们这里都会进行蓄水。”艾琳德擦了擦眼角,向她解释道,“岛屿最外层的屏障是用来调节温度的,但范围并未遮盖山尖,因为山顶必须维持低温,这样雪才不会化。等到了冬天,一部分的雪会被加热,然后顺着河道流下来,这样既保证了充足的水源,又保持了家园的温暖。”

“你是说,这场雪并不是自然形成的——是你们自己弄的?”

若是能改变天气的话,魔女的能力可真是不容小觑。

此时,洛佩尔也和伊芙一样——一大一小的两双眼——都在疑惑地盯着艾琳德看。伊芙是觉得难以置信,而洛佩尔却是毫不知情。

“大概就是这样,但要做到这种程度也不可能单凭咒语,还要有大量的纹印设施进行增幅。”艾琳德说,“往年,这些事都是由泰莉安负责,但今年就不清楚了……”

艾琳德遥记得儿时的事——那位如母亲般的女人,总会在下雪后的第二天带着她和黛利兹去山上玩雪。她们在一片空地上滚雪球、堆雪人,又或是围坐在帐篷里用雪煮茶。艾琳德穿着厚厚的冬衣,她故意敞开着领口,以此来博得泰莉安额外的关心和疼爱——泰莉安总是笑着、不厌其烦地替她系好扣子,又或是解下自己的围巾给她围个严严实实。柔软的羊绒上有着令人安心的气味与温度——在童年的记忆里,这就是艾琳德最怀念也最觉得幸福的一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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