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7]长梦者(其二)

作者:橘赭Juzer 更新时间:2023/9/15 0:19:51 字数:4128

夕阳之下,托克兰达斯执法者的金色铠甲更显沉重,她们将三位异族人围在街道中央,而附近空无一人。

“你们袭击了岗亭守卫,闯进了我们的城市,不仅如此,你们还在这里妨碍交通,四处恐吓市民。”执法者细数他们的罪状。

“我们哪有!”对于她的话,戈瓦瓦听得是目瞪口呆。

“所以,你们是不打算认罪了?”执法者的声音中夹杂着愠怒,“如果你们的确没做过什么,那为什么不敢和我们走一趟?”

“就算什么也没做,贵方的态度也很难让我们信任,要我们跟你走?除非脑子出了问题。”戈瓦瓦伸出手,一柄银色巨剑凭空出现。在他身后,诺丽芬与巴尔波罕也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看来,罪状里又要多一条‘暴力抗法’了。”执法者们同样举起了弩枪。

“快跑!”

随着戈瓦瓦这一声令下,诺丽芬一挥双手,让早已部署的元素水团爬上了身后敌人们的背脊、包裹住她们的脑袋——水团并不会造成杀伤,只是暂时蒙蔽了她们的视野。

见缺口打开,他们转身朝身后飞奔而去,突破了执法者的包围。闪着火光的箭矢在朝这边飞射而来,却被一片巨大的肉翼所抵挡——它们嵌在翼膜之上,而当肉翼变回了烟烬之时,箭矢便纷纷掉落在地。

戈瓦瓦跑得飞快,他手中的巨剑早已消失不见了,很显然,他从未打算使用这把武器。刚才的举动只是为了吸引执法者们的注意力,而让身后的两位伙伴偷偷施法——他们之间的默契不减当年。

执法者在他们身后紧追不舍,诺丽芬跑在前面,却察觉到前面的路有些不大对劲。

“我们来时有这样的墙吗?”巴尔波罕问。他们转了个弯,沿着一堵高大的黑墙继续逃跑。

“显然没有。”诺丽芬说。正说话间,正前方的地面上又有一堵高墙突兀地升起。

“他们在堵路,我们得突破这里。”戈瓦瓦一边加速,一边念着咒语,他侧过一边的肩膀,径直地朝着那堵黑墙撞了上去。

只听轰的一声,脚下的路面都在跟着晃动——就像引爆了一颗炸弹,一时间狂风大作。这堵墙的坚硬程度实在是出乎预料,但戈瓦瓦仍是将它撞出了一片缺口。

两位伙伴赶了上来,她们搀扶着这位被撞得七荤八素的莽汉继续向外逃窜。

“这东西……比城墙还要硬。”戈瓦瓦说,“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我也在想。”诺丽芬说,“这东西看着有点眼熟。”

“别现在想,跑出去慢慢想……”

他们一边跑,一边交谈,此时都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然而,执法者的追逐并未停歇,她们从城市的四面八方赶来,不知何时起,银色的飞行器正在他们头顶集结。

黑墙在道路与建筑之间滋生着,将城市变得面目全非,它们如藤蔓般倾斜着,甚至要将他们头顶的空间一起遮蔽。

戈瓦瓦继续发力,他如一颗沉重的铁球,撞碎了挡在他们前面的一堵又一堵的墙壁,执法者的飞箭顺着墙面不断反射,就像长了眼睛一样,朝着三人飞射而来,巴尔波罕挥舞着翅膀,将它们依次接下,并随手扔在了地上。

诺丽芬仍在观察着那些黑墙,看着它们分形式的增生方式;她回过头去,看到那些远处被撞碎的黑墙——在顷刻之间恢复了原状。

在这一瞬间,她恍然大悟。

“我知道这是什么了!”她说道。

“什么什么?”戈瓦瓦说,“说重点,你有主意了吗?我都快撑不住了……”

“这些墙都是‘梦藤’的产物。”诺丽芬解释说,“而且,很有可能就是拉托纳芬的梦藤。”

“所以呢?”戈瓦瓦问。

“梦藤是一种十分特别的物质,它介于实体与概念之间,就如一种理念的投射……我们可以利用这一点。”

“这又怎么说?”

“利用咒语,将它的结构翻转过来,让它藏进维度之中,如此一来,我们就能穿过这些墙壁了。”

“问题是,要怎样做到这一点?”巴尔波罕听不太懂她在说什么,他只觉得这位湖精灵的想法有点天马行空。

“既然她提到了,那大概就是能做到。”戈瓦瓦倒是比巴尔波罕更了解诺丽芬,“别忘了这家伙的老家是在哪里——荷蕊陌的拉德维……那可是专门研究龙族圣神的地方。”

“准确说,是研究拉托纳芬的地方,虽然一直没什么进展就是了。”诺丽芬说。

在本纪元之初,那些来自擎空界与庇护地的精灵们,他们远离家乡,去往世界各处,为的是探寻那些仍遗留在人世的圣神梦境——在当今纪元,龙族早已没落,但关于圣神却仍有诸多未解之谜,他们必须要弄清楚这一点,学会如何创造维度之茧,利用梦藤去构建新的世界,才有可能在下一次的灭世之光中幸存下来。他们研究狄法芬、拉托纳芬与森图芬,又或是更早时期的奥提格亚、黑托亚与眠提利亚……这么多年过去了,如今倒是真的有了一些进展,尤其是专研奥提格亚的帕尔纳丝图书馆(擎空体系),以及研究狄法芬与拉托纳芬的拉德维庭园(拉德菲罗南体系)。而诺丽芬的确是有着拉德维学派的出身。

“咱们的这位湖精灵,从来都不透露自己的年纪,她的秘密可不老少呢。”戈瓦瓦对巴尔波罕说道,“我反正是没辙了,就让她来吧。”

“我得集中精神,这咒语实在是有点难念。”诺丽芬说。

“是嘛,毕竟是龙的咒语,能记起来就好。你尽管去试,剩下的活都交给我们。”

诺丽芬深吸了一口气,她从储物器中抽出一本笔记,默念着其中记录的独特语言——拉德维语。在精力高度集中的情况下,她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于是,戈瓦瓦又将她拦腰抱了起来。

黑墙越来越密集,它向上生长着,将无路可逃的三人逼上了绝境,巴尔波罕仍在为前面的两人打掩护,由烟烬化成的翅膀变幻不定,如一片宽大的白斗篷,将来自执法者的所有攻击都尽数阻挡,而她自己却未伤及分毫。

执法者们不慌不忙,她们并不认为对方能够逃脱制裁。

但令人意外的是——在某一刻,目标突然消失了。

此时,一种奇异的波动附着在三人身上,在他们眼中,那些“黑曜石山”几乎变得透明,戈瓦瓦只觉得脚下一空,便从半空中落下,巴尔波罕跟在他的身后,飞行在半空中,他们穿过了那些影子一般的黑墙,几乎是在片刻间,就逃离了这座城市。

“这怎么可能!”执法者们锁定了他们的身影,然而,在看到这些异乡人穿过黑墙就像穿过空气一般时,她们早已没了继续追击的打算。

戈瓦瓦没有走来时的路,他直接撞碎了托克兰达斯的城墙。

“这感觉才叫熟悉!”砖石碎裂,烟尘弥漫,戈瓦瓦拍了拍肩头上的灰尘,他总算出了一口恶气。

“我们向西走。”巴尔波罕说。

三人没做停留,借着夜色的掩护,他们逃离了这座古怪的城市。

不知跑出了多远,前方似乎又有了状况——巴尔波罕察觉到了这一点。

“停下,前面有人。”她说。

照明法术在他们之间升起,在旷野中,有一个白色的人影正朝他们走来。

在对方离近了一些之后,他们才看清对方的样子,是一个白发女人。

“是错觉吗?”戈瓦瓦偏过脑袋对身旁的同伴说,“这年头,我怎么看谁都像伊葛兰。”

“确实是这样,我也觉得她长得很像,就是个子小了点。”诺丽芬道。

他们一边对来者指指点点,一边拿出了各自的武器,虽然对方看着“面善”,但仅凭这一点还不能断定她是敌是友。

“你们是来找洛德·哈维因的?”女人问道。

“你又是谁?”戈瓦瓦并未回答她的问题。

“你们认识伊葛兰,而我是她的妹妹,你们可以叫我‘依娅特’。洛德的确在我们那里,如果你们想找他,可以跟我来。”

“我怎么一点也不信。”戈瓦瓦说,“先是岗亭里的守卫给我们放行,后来又有人来追捕我们……现在你出现在了这里,这叫什么?这叫环环相扣,真凶就在咱们眼前——这件事可不能就这样算了,除非让我们先打你一顿。”

诺丽芬往大矮人那里靠了靠,她小声问道:“胖子……咱们真要打她?”

“别被她的样子给骗了,我有一种预感——这人可不是什么善茬儿,说不定洛德现在已经凶多吉少了。”

依娅特听见他们的对话,不免轻笑出了声。

“就这样,我们先探探她的底细,有巴尔波罕在,就算打不赢,跑总是能跑掉的……”

“你来真的?”

“这是咱们现在唯一的选择,要是就这么跟她走了,那叫羊入虎口——咱们不能保证她不是坏人;不如我们就先出手,来看看她的反应——如果她是朋友,那也不过是场误会而已,她也不会拿咱们怎么样,不是吗?”他这话不仅是说给同伴听的,也是说给对面听的,然而依娅特仍不为所动。

诺丽芬知道戈瓦瓦心中有气,毕竟他们今天赶了一天的路,原本打算进城好好休息一下,没想到却出了这样的事。事已至此,她也只好对依娅特说道:“抱歉,希望这只是一场误会——虽然我并不觉得你是坏人,但我更相信自己的队友。”

“我理解。”依娅特点了点头。

三人摆好了架势,戈瓦瓦举起了长剑,诺丽芬暗中布置着魔法陷阱,而巴尔波罕负责防卫对方的攻击。

然而,依娅特仅凭一个动作就击垮了他们的信心——她抬起胳膊,露出藏在袖子之下的金色手臂,只轻轻朝前一挥,便打散了诺丽芬正在施展的魔法,以及戈瓦瓦附着在剑上的武技。

浓郁的魔法元素在空中碰撞,发出转瞬即逝的闪光,这些闪光说明,在他们面前富集的元素浓度已经接近饱和。

三人对视了一眼,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他们立即转身逃跑了。然而依娅特并未给他们任何机会——她念出一段古怪的文字,于是,刚跑远的三人便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这是犯规!”戈瓦瓦虽然瘫在地上,但这却不耽误他说话。

“你现在说说看,我是坏人还是好人?”依娅特朝着他们走来,仿佛闲庭信步。

“我一直都相信你是好人,都是误会,开个玩笑罢了。”戈瓦瓦一向如此——有台阶就能下。

然而,见多识广的诺丽芬却问她:“你……是雅方图的人?我以前听人说过有一种法术,能让人瞬间失去知觉。”

“那都是以前的事了。”她回答道。

“现在呢?”

依娅特刚要说话,却见原本躺在地上的巴尔波罕一跃而起,变回了原形——一只藏在烟烬之中的吸血蝙蝠,迅速飞向了空中。

依娅特起抬头,望向那只苍白阿斯旺,轻蔑地叹了口气。她口中默念咒语,眼中银光闪过,只见一团灰雾包裹了升上半空的烟烬,将巴尔波罕拉回了地面,紧接着,凭空出现的白芒组成了坚固的牢笼,被囚禁的吸血蝙蝠又变回了小女孩的模样。

“这又是什么法术?”戈瓦瓦不禁问。

“这不是法术,是梦藤。”诺丽芬说道,“我今天算是长见识了——拉托纳芬的黑墙,狄法芬的白芒,以及眠提利亚的灰雾……一次看个够。”

至此,依娅特驱散了三人身上的禁锢。在看到她展现出来的实力之后,他们这次终于能好好说话了。

“的确,托克兰达斯的圈套是我们下的,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沉默者组织的人都十分谨慎,如果你们想在这里见洛德,就要先取得他们的信任……这件事洛德本人也知情,不仅如此,他当时还和我打过赌,说你们逃不出那座城。”

“谢谢你的提醒,虽然我们打不过你,但要打洛德一顿还是绰绰有余的。”诺丽芬恨恨地说。

“就是这样——她把我想说的话都说完了。”戈瓦瓦说。

“总之,他现在就在我们那里。你们很久都没见过面,想必会有很多话要说。”依娅特笑了笑,“当然,作为赔礼,等回去之后,我也有礼物相赠。”

“哦,那敢情好,看来你真是个好人。”戈瓦瓦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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