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1]断崖观冰海(其十三)

作者:橘赭Juzer 更新时间:2023/12/14 20:13:51 字数:4324

那些文字她才刚读了一半,就觉得脑袋开始晕眩,就像过度使用咒语之后的那种感觉,甚至比起在西林斯堡使用迭言咒时的反应都要强烈。

她揉了揉额头,回想着刚才的感觉——在脑海里,仿佛有一头龙在跟着自己的声音一同吟唱,而这种吟唱声使得大地也开始随之共鸣。

“天哪,您……刚才是发动魔法了吗?”酒馆老板显得非常恐慌,“刚才的地震是怎么回事?是要遭天谴了吗?”

“冷静点,咱们现在不还是安然无恙吗?”事实上,对于伊芙刚才闹出的动静,康森德也仍有些惊魂未定,但他还是决定相信伊芙,“看来,她的确已经破解了圆盘的奥秘,很显然,这是一件非同凡响的宝物。”

“这到底是什么?”酒馆老板问。

可能是一件施法器,也可能是一件用于施展龙语魔法的辅助读咒装置。”伊芙此时还算冷静,她说出了自己的猜测,“它太强大了,或许还有着别的什么用途,但不管怎样,它都不像是人类能驾驭得来的东西。试想一下,能携带这东西的人会是什么来头?——或许,这真是一件信物也说不定。”

伊芙想要将圆盘还给拉尔歇拉娜,可对方似乎有所顾虑,并没有伸手去接,于是她就将圆盘放在了桌子上。

“所以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当秘密真正被揭示的时候,这位酒馆老板反而开始不知所措了。

“让拉尔歇拉娜一直待在这种地方,的确不会有什么进展。”康森德说,“但我们也想不到什么好的主意。伊芙,你那边还能找到一些相关领域的专业人士吗?”

“我不清楚,可能研究院和清水堡那边会有这样的人。”

“一旦有戏呢,你可以试着去问问。”康森德一边说,一边从怀中拿出了笔记本,开始绘制圆盘的正反面。他画得又快又好,不禁让伊芙看得呆了。

“好了,这一张给你。”康森德一共画了两张,他将其中一页撕了下来,交给了伊芙,“瞧瞧,我画得可有错漏之处?”

“没有,简直一模一样。”伊芙赞叹道。

“好,那么拉奥夫先生和拉尔歇拉娜小姐——如果我们找到了什么有用的线索,就会给你们写信,你们一直住在这里对吗?”

“对,虽然我有时会去临镇办事,但拉尔歇拉娜一直都在。”

“那就这么办吧。”康森德将笔记本收了起来,“两位还请记住,事关重大——拉尔歇拉娜的身世也许真不简单,所以今晚的事还请别对外人提起,只有我们自己知道就好。”

他们谈话的时间不算长,等再次回到酒馆外间的时候,雪莉尔才刚喝完一杯酒。

“你们刚才有没有感觉到地震?”梵比鸠问刚从里间回来的两人。

“感觉到了。”康森德说,“不过也不用大惊小怪——大地母亲打了个喷嚏而已,这种事时常会发生。”

伊芙坐回了原位,而康森德则倚靠在柜台边上,点燃了手中的烟斗。

酒馆老板与康森德又交谈了一会儿,然后回到了里间,而拉尔歇拉娜则又开始了忙碌——比起身世问题,她认为还是手上的工作更重要,也更能让自己放松。

抽完烟之后,康森德就回到了座位上。

“你们有没有觉得,这里缺了点什么?”他问身边的年轻人们。

“缺什么?”伊芙问。

“缺一点音乐。”他指着吧台旁的一个角落,“看到了吗?你们觉得那是什么?”

众人随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在酒馆的角落,似有一件东西被闲置在那里,上面还盖着落了灰的篷布。

“看着好像是钢琴?”梵比鸠猜测。

“问一问好了。”康森德朝身后的一位伙计招了招手。

“您有何吩咐?”伙计连忙来到了他们面前。

“我想请教你一件事,你说——放在那边的东西是什么?”

“是钢琴。”伙计回答,“是几年前一位极刻森人留下的——这位老先生现在回国了,这东西没法带走,于是就扔在这里了,但我们却没人会弹。”

“居然放了那么久。”康森德有些失望,“看来今晚是弹不成了。”

“您弹琴弹得很好?”伊芙问他。

“好不好,总得试试才知道。可惜,琴放得久了,肯定是要跑音的,虽然我会修,但那要花时间……看来咱们只好回去再试了。”

“您会得可真多。”

“消遣罢了,你说我会得多?那可不一定。我不会种地、不会烤面包也不会编篮子,一个‘多才多艺’的人,可能同时也是一个‘四体不勤’的人,这其实一点也不冲突。所以说,这没什么可值得炫耀的。”

“我终于搞清楚了,南芬做事为什么总喜欢亲力亲为,她肯定是受您的影响。”

“或许吧,但可能受玛嘉茵的影响更大。”

“这又怎么说?”

“她们母女都一样——笨得可以,傻里傻气的。”

不知为何,伊芙总觉得,说这话时老公爵的表情还有点可爱。

她知道,康森德对某件事一直抱有很大怨气,毕竟,从南芬的品行就能看出,这位父亲在教育子女方面付出了多少心力。而另一方面,玛嘉茵却不像她的丈夫那样,对茂奇抱有如此大的偏见,也正因为如此,康森德总觉得自己是在单打独斗——他暗自气恼着呢。

老公爵是一位闲不住的人,虽然这里的酒水质量远不如森特兰姆,但他今天喝得也同样不算少,而趁着似醉非醉的酒意,他又跑去和邻桌的当地人攀谈,等谈得高兴了,甚至还要唱上两句。他的嗓音浑厚,调也起得老高,就如一位美声歌唱家一般,唱了一段很轻快的摩可拓民歌。

其歌词大意是这样的:“今早我从梦中醒来,看到白雪掩盖了青色的庭院,壁炉里的柴禾烧尽,屋子里冷得让人直打颤;奥罗雅!于是我叫着妻子的名字,却无人回应我的呼唤;初嫁的姑娘啊,她总说想念远方的家乡,每天与泪为伴,而昨晚雪色朦胧,她趁我酒意正酣,竟偷走了我的马与鞍!绝情的姑娘啊,没留下任何消息,没了你我可怎么办?必须即刻动身,趁着雪痕消失之前,去向那北方的山野漫漫……”

康森德的歌声很有感染力,并带动起了酒馆里的气氛,于是另一位本地人也唱了一段。

他唱道:“从海上来的勇士啊,他们遵循命运的召唤,穿过了水雾与苍茫,撑起挂满霜雪的风帆,衔着寒光四射的弯刀与匕首,爬上陡峭的断崖和海岸,如幽灵般绕向敌人的身后,将暴君的爪牙们——一个个都劈成两半!”

男人们兴致高昂,他们一边喝酒,一边唱歌和聊天,而康森德先生混在他们之中,成了今晚的主角,人们都向他敬酒,于是他便喝得满面红光。

而另一边,四个年轻人就显得安静许多。闲来无事,伊芙与雪莉尔便一同喝起了酒——就像在萝镇酒馆里举办唱歌大赛时的那天晚上;但对于梵比鸠和锡林雅来说,他们似乎又重新认识了一次伊芙。

此时,伊芙和雪莉尔各自举起一个大号的酒杯,她们轻轻碰了碰杯口,然后将整杯酒水一口气喝光——同样的场景在今晚已不知是第几次了,连一旁给她们倒酒的拉尔歇拉娜都有些犹豫,想着要不要劝这两位姑娘少喝点。

“喂,你们两个……要不就先喝到这里?”终于,锡林雅开口了,“一会儿要是回去,两个人可抬不动三个人。”

“放心吧。”伊芙拿起一块馅饼,一边吃一边说,“这边的酒水倒还喝不醉我们,最多就是喝饱而已。”

正说话间,康森德已经回来了,他今晚喝了不少,此时醉醺醺的,倒是闹腾不起来了。

“拉尔歇拉娜——”他有气无力地说道,“过来结账。”

伊芙有些好奇,他今晚请了全酒馆的人喝酒,现在要怎样结账。

“我去叫父亲过来……”

“不必了,小事情而已。”他大手一挥,从大衣内衬的口袋里掏出了一叠小票,并在其中一张上写了签发日期、收款人以及自己的签名。伊芙注意到,这些小票上有着克利金本地银行的魔法印记。

“好了,告诉拉奥夫先生,不必客气,等我们的好消息吧。”他将支票交给了拉尔歇拉娜。

回去时,伊芙与梵比鸠各自扛着康森德的一条胳膊,将这位烂醉如泥的老公爵架回了住处。雪莉尔有些担心他的状况,回去时还给他调配了一碗醒酒汤,在看他喝完之后,才放心让他睡下。

第二天早上醒来时,窗外竟然飘起了雪,街道、屋顶以及远处那座破败城堡,皆是一片白雪皑皑的景象,此时,货运公司的院落里聚集了很多人,他们正在拿着除雪铲除雪,到处都是叮叮当当的响声,场面十分热闹。虽然雪下得不大,却是从后半夜下到了现在,当众人出门的时候,积雪已经可以盖过鞋面了。

康森德仍处于一种轻度的宿醉状态之中,他今天无法骑马,于是就坐在了负责驾车的老管家奥勒森身旁。

雪后的清晨十分寒冷,风虽不大,却仿佛能透过衣装和布料,直接吹在肌肤之上,让人冷得直打寒颤。待清点好人数之后,他们就启程了。按照计划,沿着海岸线附近的道路从这里向北走,很快便能够到达西北角,去到梵比鸠的叔叔家——如果不是昨晚下过雪的话。

马车在大路上腾挪着,车轮碾过雪地,发出咯咯的响声。路上有几条车辙的痕迹,很显然,在更早的时间段,曾有马车通过这里。海风吹散了积雪,却露出了半结冰的路面,而在他们前方不远处,一辆货运公司的马车上,工人将车上满载的煤渣一锹一锹地撒向路面,为的是方便来往车辆的通行。

“真没想到,离沸蒙城不远的地方居然是这样的景象。”透过窗子,伊芙看着这片起伏的原野感叹着。遥望北方,太阳才刚刚升起,在层叠的云层中露出些许真容,而在海面上,粉色与紫色的霞光交织在一起,那渐变而朦胧的颜色,仿佛冰与火焰的沉淀。

“那边肯定有云。”伊芙又道,“说不定这几天还会下雪。”

敏希浅浅地“嗯”了一声。她此时正靠在伊芙身上,睡得有些迷迷糊糊。

在这个静谧而寒冷的早晨,伊芙想起了过去的一些事——她想起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自己也曾经历过一次坐着马车的旅行。那时的她,倒是觉得自己像一个被遗弃的流放者,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更不知道在不久之后,自己会遇到一个名叫南芬的女人。想到这里,一种温柔的情绪在她的胸腔回荡着,是如此的暖意十足,她将肩膀朝敏希靠了靠,嘴角不自觉地带了一丝笑意。

朝阳透过车窗,照在她束起的黑发之上,映出了一片幽蓝色的轮廓。她想,不论未来如何,眼下的这一刻总归是有意义的……无论努力、玩乐,还是休憩。

接近晌午时,马车在一处河边停下,奥勒森利用手头上现有的食材和香料,炖了一锅还算美味的浓汤,主食材是土豆、洋葱与牛肉,侍卫先生诺哈在一旁替他打下手,而康森德先生也展现了一把他那精湛的劈柴手艺。

西北码头的雪似乎下得比其他地方更大,而在他们此刻野炊的地方,雪在阳光的照射下,已经融化的差不多了。

在奥勒森张罗午饭的时候,伊芙沿着河岸走了一圈,而这次陪她一起来的只有梵比鸠和康森德先生——相比雪后的风景,姑娘们或许更爱车上的暖炉。

河水浅而清澈,大部分地方都结了一层薄薄的冰,站在布满碎石的河滩旁,伊芙向着上游的方向看去,能看见水是从远处的一座山上流淌下来的。

在河道的一处弯曲处,由于水流较为湍急,那里还未结冰,他们注意到,有十几只野鸭在水里游来游去。

“这些鸭子可真是不嫌冷。”伊芙说。

“看似是在嬉戏,实则是生活所迫,哈哈。”康森德把玩着手中的烟斗,“在我们那边,还有这样一种形容——说一个人是‘快活的野鸭’,意思是,这是一个能苦中作乐的人。这类人在我们那里很常见,但在克利金却不是……我认识一些从克利金来的生意人,对他们来说,没钱肯定不会快活,钱多了才会快活,更有甚者,只有赚钱才能让他们快活——你们呢,同意这种看法吗?”

“我……说不上来,但我会尊重别人的生活方式。”梵比鸠见伊芙看向自己,于是只好率先表态。

“你呢,伊芙?”

“我和他想法一样。”

“再具体说说,我想听你的真实想法。”康森德并不满意她的答案。

“不知道。”她看着那群野鸭,语气有些漫不经心,“我觉得现在这样就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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