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东西能被做出来——她心想,一定要找机会去看看。
“听起来好像很厉害,那这东西能打多远呢?”伊芙问。
“射程方面,大概会比目前能被造出来的射弧枪都远。”佐卢多回答,“如果是架在地面上的重型枪械,那就可以做成抛射武器,利用纹印的转印特性给子弹附加变形,比如说,让冰锥在空中形成更利于滑行的形状,像标枪一样散布出去打击大范围的目标。冰系魔法的优点就在于此,可塑性很好。”
“这种制冷技术能用在日常生活中吗?”伊芙又问,“比如说,做冷饮,保存食物什么的。”
“恐怕不行,因为造价太高了,这东西不仅需要风露威驱动,还需要奈尔塔纹印底板,不是所有人都能负担得起的,但商业化或许是一个方向。”
事实上,“冰箱”这种东西在克利金早就有了,其历史甚至可以追溯到西海岸诸国时期,其原理倒是有些类似于纹印酒瓶灯,是由纹印纸与保温材料做成的简易箱体,但由于这种效率实在太低了,也不算耐用,能派上用场的时候并不多——冬天不需用,夏天不顶用。可能唯一的优点就是,它可以不依赖能源运行。
“不过,以后的事又很难说。”佐卢多又补充道,“因为我还听别人说,风露威的制取方式又快有突破了。”
“真的吗?”
“在今年三月份,哈坦那边举行过一次科学与考古会议,这个会议每三年就会开一次,而这一届的主题是‘新秩序与重新发现’,听说去了很多知名的专家学者,不仅是羽地的,连旦风那边来的也有,咱们这边也有不少人去,老安德文纳和我的那位堂哥当时也参加了。在会上,这些人交流了近年来的科学发现与成果,其中有一项就是关于风露威的;你也知道,按照传统制取风露威的方法,炼金师需要向溶液中添加天赭石小颗粒作为晶种,然后再等待风露威慢慢析出,所以在很早之前人们就思考过,这种特殊溶液是否也算是风露威的饱和溶液呢?但直到今日,无论用什么样的方法,都无法从溶液中检测出一丝一毫的风露威痕迹,这着实有些离奇。而我说的突破,也是跟这有关的,在去年夏天,有一位摩可拓的官方炼金师……对不起,我一时记不起这人的名字了,不过没关系,他以后肯定会出名的,总之,这人在制取风露威的过程中将一根搅拌棒忘在了溶液罐里,这就导致之后的风露威制取过程完完全全地失败了,晶种上没挂上一点风露威——为此,他白白消耗掉了相当多的天赭石。但在后来,他把溶液罐里的搅拌棒取出来的时候,却看到有几滴金绿色的液体从搅拌棒上滴落下来,你猜这是什么?”
“是风露威吗?”
“对,而且纯度相当之高。这些风露威是流动的,就像融化了一样,炼金师一开始根本没意识到这东西是风露威,等过了一会,这些液滴完全凝固了,他将那些疙瘩捡起来时才意识到这是什么东西。”
“风露威能在常温下变成液体?”
“对,关键就在于此。但目前还没有明确的解释,现在只知道,这种现象的产生和那根搅拌棒有很大的关系——搅拌棒是这位炼金师自制的,纯奈尔塔制品,价值不菲。”
“纯奈尔塔制品可以用于替代天赭石晶种?”
“不,这完全是两码事,据我所知,风露威并没有在奈尔塔制品上结晶,而是融入到了其中,奈尔塔就像海绵一样,把风露威吸收掉了。”
“这又是什么意思,实心的金属棒把风露威吸收了?”
“就如同未析出的风露威会完全‘藏匿’在炼金溶液中一样,它也能以类似的方式消失在纯奈尔塔制品当中。如果硬要去解释这种现象的话……也许在另一个维度中,奈尔塔形成的空腔刚好能将风露威捕捉起来,让它蜷缩进我们看不见的维度之中。”
“以前为什么就没有人发现这个现象呢?按理说,奈尔塔与风露威都可以作为锻造剑的材料。”
“我听说,是和奈尔塔晶体的内部结构有关,纯奈尔塔金属在不同的环境下成形,会产生不同的花纹和颜色,有的密度大一些,有的密度小一些,在硬度和韧度方面也会有所不同……而这位炼金师自制的纯奈尔塔制品在后来也被证实了,是一种以前从未见过的新结构。”佐卢多说完这些话之后,见伊芙又要发问,于是又连忙说道,“我就只知道这些了,再细节的东西我也搞不明白,毕竟我也只是一个做买卖的,如果不是因为这东西有前景,我哪会感兴趣。”
“有什么样的前景,更高的炼金出产率?”
“不止于此,还有传输方面——风露威可以在这种奈尔塔制品中定向移动,其原理类似一种‘跨维齿轮效应’……不过现在不能这么说了,因为以前说的跨维齿轮效应也要改称呼了。”
所谓的跨维齿轮,其实就是近代学者们为了描述一些物理现象而发明出的词汇,打一个比方:磁场——在推动一块磁石时,磁石会在另一个维度对目标物接触,就像有无形的齿轮咬合在一起,将这两种物体连系了起来,可以说,磁场并非是在对其他物体隔空施加作用力,而是在人们看不见的维度与目标物直接接触。同样的,以太斥力、传送魔法也同样可以用这种理论来解释,但近年来,反对这种理论的声音越来越大了,因为这种解释实在是没什么道理,同时也不必要。
“要改成什么了?”
“还没有定下来,毕竟这次会议的主题就是这个——新秩序,如今羽地的研究环境相当混乱,很多名词和描述都显得含混不清,所以才要重建一个各方都认可的新体系;而关于‘重新发现’,那就要说到茂奇的儿子鲁格了,他其实也收到了参会邀请,但他那时刚结束蜜月旅行,所以并没到场,这还是挺可惜的,因为他没看到在会上有人因为他的新假设而大打出手……哈坦书学院的校长是这次会议的主持人和发起者之一,这人也很欣赏鲁格的理论,他在会上说,所谓的重新发现,不仅是指科学原理的重发现,也是地理与考古的重发现,那些曾经的科学与考古经验,在此之后都需要进行重新审视,以现代甚至是未来的眼光来探索过去,并在新框架下去重新分析和实践旧有的材料和观点……总而言之,科学的研究需要具备连续性,需要脉络与规律,而非像曾经那样东拼西凑、得过且过。”
曾经,拉维格说过类似的话:旨在超越,而非复制。这头小龙认为,人类对于遗迹探索的崇拜正在阻碍科学的进步,所以才需要他的干预,在暗中指导他们研究的方向;而时至今日,人类自己也终于意识到了问题所在——目前科学界的混乱局势已无力支撑未来的研究方向,他们需要解决,需要突破,在研究一切有关科学的问题之前,他们必须先回答:什么是科学?
“如果奈尔塔能有这种特性,是不是就可以用它当管道来输送风露威了?”伊芙想到了一种可能。
“的确有这方面的前景,但问题是,哪有这么多的风露威可供输送呢?就算我们把密恩山脉全都挖空,用那里所有的天赭石矿去制造风露威,或许也是不够的。”佐卢多说。
“也不必非要用天赭石,我以前听别人说,靠风和阳光也同样能制造风露威——这些东西又不会枯竭。”
“的确,是有这回事。”佐卢多点了点头,“先不说可行性,如果有一天,风露威能管够用,那咱们能做的事可就多了,乱七八糟的发明创造也可以多往这边靠靠了,我当然也很期待能有这么一天。”
“对,得多发明点实用的机器,就比如说,那种能自己拖地的、洗碗的,还有各种方便烹饪的机器……”
佐卢多笑了起来,“好了,我得提醒一句:您可是大小姐,就算以后嫁给了谁,那也肯定不会让您亲自去做什么家务事的,所以就别担心这个了,我们不如先研究一些自动机械,将它们放在工厂和矿井里,取缔那些重体力和危险的工作,好让工人们找一些更轻松的活儿干,这才更切合实际一些。”
真的吗?如果佐卢多真是这样想的,那他说不定还真是个好人——先不论能否实现,是否如他所说的那样“实际”。想到这里,伊芙不禁向他竖起了一根拇指,“那就祝你心想事成吧。”她说。
佐卢多能说会道,懂的似乎还不少,不像是个纯粹的商人,而在问过之后才知道,原来这位也是名校出身,他在恩施弥特的奥兰-德兰大学读过书,之后又在极刻森交流学习过一年的时间,相当于工科出身,在经商方面反倒是半路出家。
“热气机其实是极刻森那边的发明,而这辆车也是从那边弄回来的,我有一个想法——如今东部城越来越大,房价也越来越高,许多人都会选择在附近郊区买房,然后乘坐城市铁路通勤上班,但铁路毕竟辐射范围有限,蒸汽机的维护难度也不小,所以我们可不可以用热气机作为驱动方式,做出一种不依赖于铁轨的列车,作为城市铁路的延伸路线呢?就是说,这种无轨列车在城区街道内以固定线路运行,每一站都在固定时间发出。”
“用这个?”伊芙说,“思路很好,但这辆车跑得也太慢了,尤其是启动方面,要是用作公共交通,那总需要停站吧,这就更慢了。”
“总有改进的方法,我想过了,在启停方面,我们可以利用飞轮回收动力,就像蒸汽火车那样,这样就能让起步的速度变得更快;至于动力方面,突破点自然是在转换效率方面,这的确需要时间来优化。”说到这里,佐卢多叹了口气,随后又无奈地笑了笑,“可惜我不是什么大老板,如果能像阿克洛·达克仁那样,花大价钱举办竞速大赛,或许这项目早就能提上日程了。”
“竞速大赛又是什么?”
“蒸汽火车竞速大赛,在城西有一处带看台的超级大环道,你可以把它看成是一条全程都是直线的铁路,参赛者将改进型号的蒸汽机装进火车头里在那处环道上跑圈,裁判给他们记速度和运载能力,然后打分、排名次,这种比赛基本上每两三年就会举办一次,奖金非常丰厚,得了冠军的不仅有奖金可拿,也可以选择在东部城铁路公司当一名高级工程师,有些在比赛中没拿到名次的但有亮眼表现的选手,同样也能获得其他铁路公司的青睐——阿克洛几乎每届比赛都会到场,他对蒸汽机的改进相当重视。”
“这比赛听起来很有意思。”
“是挺有意思,我也爱看,每次都去看。”佐卢多说,“可惜你们来晚了,这一轮的比赛刚在上个月举行过,最后的赢家是个从恩施弥特来的小伙子,名叫科尔洛弗,他的蒸汽机跑出了一百二十多公里的时速,破了很多记录,不仅如此,他还当面对阿克洛表达出了不满,说‘这里的车头和铁路都不太行,不然速度肯定能更快’——不管怎样,东部城铁路公司这回可算是捡了个宝。”
“这么说的话,如果以后火车想跑得更快,还要再换新轨道?”
“对,就用法布林线来举例,这条线你肯定熟悉。法布林线从开建到现在也差不多快有十年了,当初是从中段的犁伦瑟省开建,主营矿物运输,后来逐渐向南北两端扩建,最北边是羽桐城,最南边是奔龙堡……你坐过这条线的火车吧?”
“当然了,我们来这里就是坐的法布林线。”
“哦,那就巧了,你觉得法布林线速度怎么样?”
“有点慢。”
“不仅慢,中段还要比两头更慢,我听说有些地方地基沉降严重,几乎到了难以修补的程度。旧轨道与新轨道的铺建只差了三五年,但技术却落后了那么多,这可不仅是铁轨本身的原因,还有线路规划,地质勘测,隧道工程,地基建设,冶炼技术等等,涉及到的东西数不胜数——正如哈坦的那场会议中说的那样,修修补补是行不通的,我们必须要有魄力,把那些混乱的、破败的东西完全拆除,才能让新的列车跑得更快。”佐卢多指了指前方的路,又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新的道路,还有新的思维方法……咱们未来见。”
显然,佐卢多对于人类的未来是充满信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