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2]回望旧日苍莽:苍林雪岫(其四)

作者:橘赭Juzer 更新时间:2025/9/3 2:44:22 字数:4305

妖精们像是在向她诉苦,因为这里并不存在真正的深空之树。没有通往诞生地的平原之门,便不会存在那些与深空之树伴生的蜘蛛,也正因如此,妖精们无法用金色的蛛丝在匙叶上缠绕出足够结实的被子,也无法躲藏在能够遮风避雨的树荫深处。

另外,由于深空之树的特殊性,它的枝桠会一直成长,总有一天,嫁接的母树会因此不堪重负,在某一天枯萎或折断。

伊芙虽然同情它们,觉得这些妖精处境可怜,却也无法想出任何办法来改变现状。

最后,众人讨论了半天,也只能在树下搭起一个木头架子,将这沉甸甸的枝桠托起来。

伊芙心里也明白,自己这是在白用功。即便这架子再牢固,又能支撑多久呢?可那些妖精在向她求助,渴望获得拯救……总得做点什么吧?

艾兰度此时正站在她身旁,他看到伊芙这闷闷不乐的样子,也若有所思。

第二天一早,他们出发了。大个子蜷着腿趴在地上,让众人都到自己的背上去。

大个子是一头沼行龙,他的背部宽阔而平坦,伊芙曾问过大个子的名字,结果对方却说,名字早就忘了。

一直以来,人们都管他叫大个子。他说,如果非要有一个名字,那这就算是名字吧。

大个子的背上很干净,他的鳞片中还夹着丝状的羽毛,摸上去柔顺而温暖,伊芙侧身坐在其中一团羽毛上,用一只手抓着身前微微上翘的鳞片当做把手,坐得稳稳当当。

坐在大个子身上的感觉和坐在祸革头顶完全不同,很难想象,他们居然是同一种生物。

众人一字排开,都在龙背上坐稳了。这一次,纳文什不得不脱下盔甲——盔甲实在是太笨重了,即便是启用了纹印,在龙背上也很难固定得牢靠。考虑到纳文什在这行人中算得上是唯一一个“普通人”,卡特拉兹让他坐在了自己和艾兰度之间。

现在,坐在最前面的是伊芙和格恩琪,在她们身后的是雨切和格恩琪的哥哥阿潘帝诺,卡特拉兹、纳文什和艾兰度则坐在最后。

众人准备好之后,大个子便撑起了身子,他的背脊就如小山一般缓缓上升,队员们感受到了这股力量,既紧张又兴奋。或许是因为地处高空,这座岛上的树虽然古老,却都没有长得太高,所以以他们现在的高度来看,眼前就没有太多能够遮挡视野的事物了——除了几片云之外。

和昨天早上一样,云层紧贴着树冠,在岛屿中穿行,它们的轮廓白得发亮。

紧接着,小山开始移动了。大个子顺着深空枝桠后身的大路向北方迈开了步子,或许是考虑到了乘客们的旅行体验,他的步伐稳健而轻盈,不像昨日来时那样咚咚作响,虽然他的速度已经放缓了许多,但伊芙仍能感觉到运动产生的强风扑面而来。

“咱们现在就像是坐在火车的车顶。”伊芙对坐在自己身后的格恩琪感叹。

“太神奇啦。”格恩琪说,“我真没想到,咱们居然能坐在一头龙身上。”

“那这么说来,占卜也不是什么事都能预料到。”伊芙开起了玩笑。

“‘预知’和‘奇迹’是一对反义词——可能现在就是这样,是发生了奇迹……至少我认为这算得上是一个奇迹。”格恩琪倒是很佩服伊芙这风轻云淡的态度,她又说道,“你知道吗?我的那位教占卜的师父已经两百多岁了,但我觉得,就算他看到咱们现在干的事,也一定会惊讶的。”

很快, 大个子走到了岛屿的边缘,于是众人又紧张起来,不知道这头不长翅膀的龙要怎样带他们去到上面的岛屿。

虽然前方已经没有路了,但大个子并没有放慢速度,于是众人便惊奇地看到,即便越过了悬崖,大个子却依旧在前进,这头沼行龙的四足脱离了陆地,踏着空气继续奔行。大个子越跑越高,因而他的背部也有些倾斜。

望着身后逐渐远离的岛屿与茫茫无际的天空世界,队员们不禁将身子靠得低了一些,他们紧紧抓住身下的鳞片,唯恐一不留神从上面坠落下去。可又过了一阵,当他们看到侧坐在前面的伊芙仍是一副左顾右盼、悠游自在的模样时,便也跟着慢慢放松了下来,开始像她一样尝试着欣赏起周围的风景了。

大个子并不像祸革曼宁一样,会贴心地为乘坐者升起一片屏障——但越到高处就越是寒冷,有时甚至还会飘起雪花,想必在更高的地方,气候还会更恶劣。

众人来时虽然都穿得单薄,但在卡特拉兹倒也料到过这种情况,为此,艾兰度给队员们准备了一种下摆只过腰部的纹印小斗篷,只要披上这种斗篷,位于其胸口部位的炉心宝石就能发挥效用,在一定程度上驱逐寒冷,若是再配合一些驱寒的法术使用,效果还会更好。

大个子带着他们跨越了许多岛屿,只半天就能赶上他们两天走过的路。或许是因为他的飞行能力并不如那些带翅膀的龙,每当前方遇到岛屿的时候,他都要上去缓步走一段路,于是众人也就跟着走马观花地看。越到高处,头顶的云朵就越稀少,而脚下的那些层层叠叠的云由于距离遥远,此时也显得扁平了许多,到了这种高度,岛屿的数量也越来越稀少,它们都混在茫茫云海中彻底看不见了。

“我累了。”大个子在一座高空岛屿上停了下来,这里的景象就如初冬季节的西北角,几乎看不到树木,眼见的只有苍绿色的苔原与半枯的野草,有时还能在坑洞与角落处看到一小片残留的积雪。从这里看,头顶的天空呈现出纯净的深蓝色,而下方的海洋却是朦胧而泛光的,它比天空更亮,在三片大陆的环绕之下,显得静谧而辽阔。

显然,越向上走,视野就越辽阔,从这里不仅能看见哈坦以北的那片郁郁葱葱的森林、莫彻斯克平原附近的剑状山脊,也能看见新大陆与东大陆之间的冰山地带以及屹立在那里的世界上最大的一座沉山,还有旦风中部那些连成片的红锈山脉与棕黄色的戈壁地带……不仅如此,他们也能看到更远处的无垠山脉,只不过那里总被乌云遮蔽着,混沌一片。

即便坐在一头龙身上旅行,那也是一件很耗费体力的事,尤其是对于纳文什、格恩琪和阿潘帝诺这三位体力不佳的队员来说。此时时间是在下午,考虑到距离登顶的路程仍有一半,所以他们便决定和大个子一同原地休息,明天一早再出发。

大个子对这座岛同样很熟悉,他卧在岛屿的低洼处,像猫儿一样将尾巴盘在身子底下,而众人就在他的脚边安营扎寨,他们支起帐篷,搭起篝火,将垫子放在沼行龙身旁,在吃过晚饭之后,又排成一列,背靠着他暖烘烘的羽毛坐下,一同喝茶和聊天。队员们有时也想同大个子说话,向他表达感激,于是伊芙便在他们之间充当翻译,而每当大个子说话时,他的肚皮都会嗡嗡直响。

到了夜晚,天顶的翠星变得更大也更明亮了,它们悬在人们的头顶,是如此清晰,仿佛一伸手便能够到,但想到它们都是圣神所化,一时间又会让人感到敬畏。

这一晚或许是这次探险中最热闹和欢快的一晚,所有人都喝了酒,期间艾兰度还坚持要教伊芙唱歌,唱的是荷蕊陌那边的精灵族歌曲,教的歌看似简单,却又内含独特唱法,所以一开始伊芙总唱得磕磕绊绊,但艾兰度不厌其烦,决定从发声和呼吸方面开始教起,然后又教她一些简单的技法。伊芙学得很快,所以等到她掌握了艾兰度教授的内容、又战胜了内心的羞怯之时,便也从歌唱中找到了一些以前从未感受到的乐趣。

终于,她在艾兰度的指挥下完整地唱完了一首歌曲,所有人都鼓起掌来。

“再多教她几首吧,她的嗓子很适合唱这种歌,听着真是享受。”格恩琪说。

“当然,不过也要慢慢来,从简单的开始学起。”艾兰度说,“不过也真是没想到,她以前居然没学过唱歌。”

“我母亲不太赞同我学唱歌,因为她觉得我的相貌已经够惹人注目了,不该再学这个来给自己徒增烦恼……跳舞也是一样。”伊芙回答。

“你不会跳舞?”格恩琪有些意外。

“其实也会一些交际舞,但以前只在家里和妹妹跳过。”

“那确实挺可惜,不过,看你的身手和协调性,学跳舞应该也会很快——你以后会去学吗?”

“也许吧,那也得有机会。”或许是因为众人的鼓励和夸赞让她信心大增,她对这件事的看法也变得乐观起来,“时间还长着呢,要学的还有很多。”

不知为何,越往高处走,黑夜也就来得越快,或许这和人们能看到的天空的长度有关,因而在这片岛屿上,夜晚也如冬季一般漫长。

雨切、卡特拉兹和艾兰度正在谈一些关于神话起源和司法方面的话题,他们谈得兴起,看样子是打算谈很久了。

伊芙今晚喝了不少酒,格恩琪也喝了一点,两人醉意中夹杂着困意,便披着毯子拥在一起浅睡了一小会儿。她们坐在人群中间,听着队友们谈天说地,篝火映在脸上暖烘烘的,身后大个子的呼吸声缓慢而平稳,一切都令人安心。

男人们仍在讨论那些无关紧要的却又很伤脑筋的问题,有时他们也会突然沉默下来,于是目光便自然而然地落在了两位熟睡的女士身上,看摇曳而温暖的火光映在她们柔和的脸上,看睫毛与发丝的影子在不断晃动……但这种安静的氛围就如飘飞的肥皂泡一般,总不会持续太久——喝一口酒,再添点柴禾,然后他们又继续交谈,说刚才自己想到的某些问题的答案,又或宣布将那些悬而未决的话题暂且搁置,由此再开新话题。

由于喝了太多的酒水饮料,伊芙睡了一会儿就想去解手了,她一动,格恩琪便跟着醒了过来,也要与她同去。少女披上斗篷,托起一颗微型奥兰让它飘在前面照亮,随后便挽着格恩琪的手走出了营地。

夜晚黑得纯粹,从这里看不见月亮。

在野外闲逛的时候,她们还偶遇了一只身材细长的啮齿类动物,那东西有着浅灰色的毛发,尾巴也是毛茸茸的,它站在一块石头上看了她们一会儿,然后迅速窜进了黑夜中,再也找不到了。在如此荒凉孤独的地方,居然也有这种小动物存在,真让人意想不到。

两人散步时,伊芙问了一个她一直都好奇的问题——她想知道,他们兄妹二人是怎么和南芬认识的。

“也没什么特别的。”格恩琪回答,“我父亲是一位医师,他在洛明各很有声望,在配药和炼金方面可以说是独树一帜,南芬小时候身体很弱,有一段时间便被她父亲送到我们那里养病……她在依兰伊亚住了差不多有两年,我和我哥就是在那时认识的她——在我的印象中,她长得又瘦又小,来的时候好像还不到十岁,而我哥刚成年不久,是把她当亲妹妹照顾的……我和南芬倒是能玩到一起,她虽然身子弱,性格却很要强,比我强多了,我那时候总遭人欺负——哦,对了,我比南芬小一岁。”

“你们居然是同龄人。”伊芙有些惊讶,她原本以为格恩琪的年纪可能只有二三十岁,没想到她也和南芬一样,已经到了不惑之年。

“是啊,同龄人……后来我们分开了,但一直都有书信往来,南芬在首都那边念了两年书,再之后我们家也搬过去了,因为那时候长公主要我父亲为国王治病。我以为又能再见到南芬了,结果却听说她刚从首都离开,去了克利金……她那段时间没给我写过信,结果再写信就说自己要结婚了,我那时真觉得她是在开玩笑。”说到这里,格恩琪有些感叹,“上次在奔龙堡见到她时,也的确有种不真切的感觉……很奇怪,说不上来,她结婚这么久了,看起来真幸福,说不羡慕那是假的,明明我们还是同龄人来着。”

说到这里,格恩琪又向伊芙透露了一个关于自己的秘密。

她说,自己还从来没谈过恋爱,更别提结婚了——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因为这也只是验证了早年间她从占卜中得到的答案。

那么,她是相信占卜结果呢,还是说……只是拿来当借口来为自己开脱呢?

探险回去之后,格恩琪还送过她一条手串,上面拴着一颗雕花的木珠,能闻到上面散发的淡淡香味。她对伊芙说,这是一种护身符,可以防烂桃花。

伊芙也的确戴过一段时间,但后来就不知丢到哪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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