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尸体察觉到队中一人被击得粉身碎骨,本能上便知道一人的魂魄已经烟消云散,永不超生,以为少年要把它们全部打得尸骨无存,于是一个个四散开来,往不同方向跳走。少年见这一时的变故太急,正要摇手中的赶尸铃让众尸归位,却见尸群四散后,黑衣人失去支撑,跪了在地上。
原来刚才少年急中生智,是把黑衣人抱到尸队中间,让尸体支撑他的身体。在这昏暗的森林,哪里能看出尸体之间藏了个活人?可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那汉子虽然已低着头走,看不见队中的黑衣人,但经过尸队时却嗅到鲜血的味道,一问之下才知道这些尸体至少死了两天,自然不可能还有鲜血流出,有尸臭倒是正常,有血腥味便是异常了。
「呵!你这狡猾的臭道士!还道没看到黑衣人!」当下一手向黑衣人擒去。少年见了,抢上几步,提着赶尸铃便攻向大汉的面门,那大汉侧身避过,便是一拳将赶尸铃打成碎片。
少年大惊,这赶尸铃碎了,怎么把四散的尸体召回来?这么一想,分神片刻,肚子便中了大汉的一拳,打得他口吐黄胆水,飞了出去,直撞在树上。
「哼!胆敢到大人府上行刺,当我赵百虎是省油的灯?」赵百虎说着,揪住黑衣人的头发,见那是一把长发,再拿火把凑近瞧瞧,见这黑衣人虽然蒙了面,但没被掩盖的上半张脸肌肤白皙。点点汗珠自她额上渗出来,竟散发淡淡幽香,便知道此人定是个女子,而且还是个美人儿,正想伸手去把她脸上黑绢取下来,却被一阵闪光转移了注意力。
赵百虎一看,便见那道袍少年双手结印,身前七道红符凭空浮起,列了一阵法。他不懂天文术数,自然不知七符的方位便如北斗七星无疑。符咒顿时火光灿灿,瞬间便向他攻去。
「『追魂七星爆』!」那少年大叫一声,七道火符逐一向赵百虎攻去,他本能反应下松开抓住黑衣女头发的手,两手挡在身前。第七道「榣光符」先击中赵百虎手上的银拳套爆炸开来,随着「隆隆!」一声把他炸到半空去。爆炸后的蓝光却不消失,霎时黑夜之中蓝光连闪,直至最后的第一道「天枢符」在半空对准赵百虎爆开,虚空之中便是火熊熊的北斗七星。
少年见了,先是窃喜,接着却又一顿足,心道︰虽火光已由红转蓝,但我的火候还未到家。转念一想,还是救人要紧,当下在赵百虎掉下来时回身补上一脚,把他踢得在地上滚了几个转。见他一动不动,少年却顾不得他是生是死,扶着黑衣少女就逃了。
走得不远,见黑衣女子的伤势甚重,于是少年便直接将她背起来,便是感到背心软绵绵的,让他回想刚才扶这女子时摸到的软东西……想及此处觉得害羞,脸都红了,不敢多想,便背着黑衣女子走回自己家的路。为了使自己冷静下来,少年便去想赶尸的事,可这么一想,心便急得极了。
话说少年的父亲在他小时候已帮附近的村落赶尸,子承父业之后他赶尸也不下百次,从未失手。可是之前的一百次失手倒也不要紧,一条村子的死人往往都是寥寥几个,要是走失了尸还可以轻易找回来。可惜这次因为村子受到山泥倾泻之灾,男女老少来不及逃命的都被活埋了,全村上下死了二十多人。少年这次赶尸不成,更走失了二十多具枉死的尸。这种尸死前含了一口冤气,若不妥善葬送安息,极容易吸收地气化成殭尸四处作恶害人。
少年心想︰要是有赶尸铃,它们走得不远倒还可以召回来,可是却被那赵百虎打碎了!可恶!可恶!他想得有气,走几步便一顿足,暗骂赵百虎之余也骂自己窝囊。
少年背着黑衣女子走过曲曲折折的林间小路,便回到座落于山魅林深处的一间木屋。少年把女子带入屋中,走入房间把她安置于床上,然后向放置于房间东首的两个灵牌鞠三个躬,忙道︰「爹娘,救人要紧,孩儿先治好姑娘,再处理失尸之事。」说完便点燃蜡烛,然后走到屋外的河流打水去。
少年顺道在后院采了些止血草,带着两条毛巾、一条长白布、一桶水、几个野果回到房中。少年见黑衣少女背上有伤,说句︰「得罪了,莫要怪贫道失礼,救命要紧。」然后脱了对方的黑衣,一脱之下,随了内心兴奋得卜卜跳外,更是吃了一大惊。只见这女子的每一寸肌肤吹弹可破,但左背上却有一个拳头大小的血洞,鲜血还是不住流出。
少年一见,掀开自己的衣服,也看到被赵百虎一拳击中的腹部有着相同大小的瘀青。他心道︰幸好有着咒力和内力的保护,不然这一拳定能打得我连肠子都吐出来。
少年用干净毛巾沾了水,把少女的血抹个干净,接着把止血草按在血洞之上,再以白布把她的伤口给妥妥当当地包扎起来。期间看得脸红耳赤时,便把脸别过去不看少女的肌肤,可是不看哪里能包扎得好?结果硬着头皮包扎完了,他便把少女的衣服穿回,并给自己打两记耳光,好让自己冷静冷静。
少年取来干净的水,把少女扶起来,解下她脸上的黑绢好让她喝水。看到少女的容颜,本来冷静下来的心又卜卜卜卜跳起来,还跳得更快了。
只见这黑发女子约十六七岁年纪,睫毛长长的,鼻子小巧高挺,两片樱唇微微张开,均匀地呼吸着。少年平日都到农村里去,皮肤晒得黑黝黝的农村姑娘见得多了,除了娘亲外倒是第一次看到拥有如此白滑肌肤的女子。再加上这少女的样貌没农村姑娘的粗豪气魄,反而是娇娇柔柔,还楚楚可怜的样子让人好生怜爱。
少年把水慢慢灌入她的小嘴中,此时二人距离极近,他嗅到幽幽的甜香,几乎迷得他神魂颠倒。喂过少女喝水,少年又站起来给了自己两记耳光,大口大口的深呼吸后,便拿出红纸开始画符来,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他这么一画便是一个时辰,支持不住,伏在桌上倒头大睡。少年睡得迷迷糊糊,似是依稀听到早晨的鸡啼,可是他实在太累,结果就这么继续睡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听得屋中发出木头碰撞的声音,少年便醒过来。此时日已西斜,他回头一看,原来是那姑娘醒了,正要在木床上起来。
「哎哎哎!姑娘可别乱动!你的伤还没好呀!」少年见她想勉强起来,连忙阻止,跑过去把少女慢慢扶起。
「那天夜里救我的人是道长吗?」那少女看到这一身道袍的黑发少年,再看看他身后的桌子,上面放了不下五六十张红符,便知道这少年是个道士。
「是啊姑娘,你怎么会被那个大汉子,就是那个赵百虎给追杀呀?」
那姑娘皱一皱眉,也不回答,问道︰「请问道长,在下昏迷几天了?」
「几个时辰吧?」
那姑娘摸了摸自己的左肩,感到包扎住伤口的白布,问道︰「道长用了什么灵药?光是几个时辰的时间,在下的伤已经疼痛大减了。」
少年大奇,说道︰「这不过是很普通的止血草,普通擦伤倒是几个时辰便好,可是你背上的伤……就算敷了止血草也得两天才会不痛……咦?这奇怪了……」
少女见少年迷糊的样子,奇道︰「道长难道不知自己照顾了在下多少天吗?」
「这……我背你回了这房子,替你包扎好便睡了……那日清晨是十五……啊!我明白了!」
少年本是百思不得其解,回想当晚的情况,那晚自己使出的「追魂七星爆」,火光第一次化成蓝色,定是自己危急之下把体内所有咒力秏得七七八八了,可是他并未自觉,然后又背着少女回家,连体力都透支,于是一睡便是睡了两天。
那少女虽然不知就里,却多少猜出端倪,竟揪住少年的衣领,急道︰「你答我!今天到底是几号了!」本来的「道长」「在下」都抛了在脑后。
少年屈指一算,要是少女背上的伤已经几乎不痛了,现在肯定就是十五后过两天,便答︰「十七。」
少女的双手一软,灵魂彷佛自双眼溜走了,放开少年,便倚在墙,呜呜呜的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