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见状,一时之间手足无措,连忙道︰「乖,乖,你别哭,别哭。」
「你让我别哭!我爹娘都死了!」
「死了?你怎么知道?」
「那钱无义要在十六日午时将我爹娘斩首!我……我救不了爹爹和娘亲!」少年回想那赵百虎说的话,便知道这少女是潜入了某位大人的府中行刺,但行刺不成反倒被他打伤了。现在把所得的信息串连起来,便道︰「姑娘,你的爹和娘不知因什么理由被这钱无义捉去了,并要在十六日午时行刑,你想到牢房救人,但那里守卫森严,于是先去刺杀钱无义。杀他后再想法子把爹娘救出来,可惜你的计划却失败了?」
这姑娘因少年这样乱猜瞎想却说得十有八中而吃了惊,心想这少年聪明得很,看他只是个普通道士,不会武功,却能把自己从赵百虎这个高手手中救出,定是智慧过人,擅于智取,向他说道︰「我没有想过刺杀,只想救爹娘,可是却被那叫赵百虎的侍卫头领发现。只怪我武功比不上他……我爹和娘被冤枉了!」
「冤枉了什么?杀人吗?」
「不!爹娘被冤枉……说他们炼尸了!」
少年听到「炼尸」二字,立时大惊失色,这炼尸的禁术是任何学道之人皆知的邪术,和借尸还魂术合称二大禁忌。炼尸之术基本的原理是炼制一具无自我意识的尸体,并将死者死前的三分残念、七分灵气殖入尸中培养,理论上大成的炼尸术是能平平白白的把一个人起死回生。然而这炼尸之术自天朝建国数百年来未尝见有修炼至大成者,因此这炼尸之术往往以失败告终。
而死者的残念和灵气一旦殖入尸身之中,那原本的灵魂便永远困于尸体之中,魂魄永不超生、永无安息之日。是以炼尸失败就会炼成殭尸,这种尸又称「炼魂尸」,此尸种冤念极重、阴气极盛、杀意极浓,又不惧怕日光,往往一出世后便残杀大量无辜百姓,其灵力所向披靡,只有天朝讨尸队中的羽士能将之镇压。天朝律法亦因此严禁任何人炼尸,一经发现则杀无赦。
「那么你的爹娘有炼尸了吗?」
「你……你别乱说!我爹爹娘亲只是寻常百姓,什么鬼符术法全然不懂!怎么可能炼尸!」
「嗯,你说爹娘是被冤枉的。可是为何偏要冤枉你爹娘不可?那钱无义有什么证据指证你的爹爹娘亲?」
问到这里,见少女闭口不语,似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少年便倒了一杯茶递给她。她喝了一口,好不容易终于说道︰「因为……炼成的尸是我弟弟。」
少年听到,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听她所言,爹娘已被行了死刑,而被炼成的尸是她弟弟,即是她弟弟本来就死了。全家就只剩下她一个女孩子。
「在审讯的时候还在我爹娘身上搜出了符咒,可爹爹只会打猎,我娘只会织布,连字都不识,更莫说要写那弯弯曲曲的咒字了!那符咒一定不是他们两个的!可是……可是钱无义却说……我爹娘炼尸是在情在理都说得通,便……便定了他们死罪……」说到这里,她又哭起来,双手都用来打在墙上。
少年心道︰这姑娘跟我年龄差不多,她弟弟应该是十岁不到的小娃儿,就这么死了,父母爱子心切,想将其复活过来的心情也是可以理解。再加上在二人身上搜到符咒,有了动机,也有物证,要定他们的罪便是容易。
「我在镇中想找人帮忙,可是人人都知了我们家炼尸,说我爹娘死有余辜,我已经说了爹娘是被那狗官冤枉,却谁都不相信我……我……」
「我相信你。」少年坐到了少女的身边,手轻轻放在她的左肩上,说道︰「这件事有疑点,光是你爹娘带着符咒到公堂受审便已是疑点重重,我相信你的爹娘是被冤枉的。」
少女听了,看着少年,这几日来她被人骂过、打过、也被砸过臭蛋烂菜,连平日有交好的几个邻家都不相信她的话。她等人说这三个字早就等得苦了,而这刚刚相识的少年却一听完事情便说「相信你」,她一时感动,抱住了少年,激动得连连道谢。
少年被她这么一抱,又害羞得脸红耳赤,忙道︰「姑娘姑娘,这可有点不好!」少女听了,自知失礼,脸也一红,放开少年便回过身去。
「对了,我就知道姑娘姑娘的称呼你,不知姑娘的名字是什么?」
「我叫木莲香。」
「那就是木姑娘了,我叫晨曦明。木姑娘,现下你的伤好得七七八八,我俩收拾好便下山去。这山魅林的路九曲十三弯,很容易迷路,若不介意,便由我带你离开这山魅林,回你的镇去如何?」
听了晨曦明的主意,木莲香瑟瑟两声,又哭了出来︰「爹爹和娘亲都被处死了……还回去干什么?我……我也不活了!」
「木姑娘别冲动听我说。要是你爹娘死了,你也不活,谁替你爹娘报仇?再讲,我们回镇去碰碰运气,要是有突发事件推迟了行刑日,那么我们还是能救到你的爹娘。」
木莲香想了想,深感有理,觉得晨曦明的脑筋实在好的不得了,那说服人的技巧,当真是让人口服心服。再加上他说前半段便猜得到后半段,三言两语便推理出事情的来龙去脉的能力更是叫她好生敬佩。
她擦干泪水道︰「晨公子说得有理,那么事不宜迟,我现在就收拾,好了便走。有劳你带路了。」
「好,你所住的镇是碧沙镇还是青波镇?」
「碧沙镇。」
「好的,我带路便是。」
二人相视而笑,可笑不了半刻,木莲香便见晨曦明皱起眉头看向屋子外面,她不解问道︰「怎么了?」
晨曦明答道︰「木姑娘请尽快收拾,此地不宜久留了。我闯出的祸果真向着最坏的方向发展了。」
「你闯了什么祸?」
「救你的那个晚上,贫道正在赶尸,但和赵百虎大打出手,他打碎了我的赶尸铃,弄得其余二十多具尸体以为我赶它们去灭了,于是本能下四处逃窜。我没了赶尸铃,无法把尸体召回来,它们全都走失了,恐怕是回到村子袭击活人。」
木莲香听了,虽然不知道被死尸袭击的人也会变成行尸,可是想到尸体害人的情况,也不禁打个寒颤。
此时,日已西沉,紫蓝色的天空上仅余下一些橘黄的云彩。
「这山魅林历年来很多人上吊自杀,积了浓厚的阴气,是以尸体于此森林中,不必待天色完全变黑便可以活动,不过咒力则只可发挥原来的五成。」
听了晨曦明这么一说,纵使木莲香没他聪明,也知道了此时屋外肯定来了死尸。晨曦明道︰「木姑娘快收拾,我先去看看情况。」说完拿起桌上的红符,向房中东首的两个灵位鞠了一躬,便走出屋去。
他才刚走出屋子,脸色便变得铁青,只见木屋外围不远处,约有十具尸体挂着一张死不瞑目的狰狞脸孔,歪着脑袋漫无目的地闲逛。这些死尸自然不是晨曦明赶的尸,他虽认不清所有人的脸孔,但那五谷村的村长每次也是亲自来找爹爹和自己到村中赶尸,他自少见惯了,一定认得出来。
村长并没有死于山泥倾泻之灾,只见他的左颈被咬去大块血肉,伤口发黑发紫,明显是被死尸袭击后中了尸毒,也成了一具活死尸。晨曦明看了,内心极不好受,连声臭骂自己是乌龟王八蛋。想来就是逃走的死尸到了村中,伤了村民。这些五谷村的村民之所以受死尸袭击,便是因为自己的办事不力所致,要是赶尸铃没有碎,要是他有咒力直接把尸召回来,他们便不必受此劫。
那十具尸体嗅到活人的气息,纷纷把头颅扭过来,打量站在木屋前的道袍少年。晨曦明见状,深知眼前的活死尸早已没救,趁现在天还没全黑,尸体内的咒力未能完全发挥,正是一举将它们消灭的时候。倘若现在不动手,误了时辰,这十具死尸的力量完全使将出来,以现在晨曦明的实力,大战十尸决无法全身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