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犼城乃天朝中心大城,好比今日中国的北京,占地大小则是五城之最。城中心为京城,城内便是皇宫。东西部分别是白家和玄家大宅。西部的玄家大宅在灭门一案后已然荒废,传闻大宅附近不时出现游魂野鬼,加上那里传说便是古时封印犼的土地,所以普通百姓基本上是不敢靠近城西了。
白茗菁跟晨曦明慢步走回白家宅。此时夜幕已临,家家户户皆已点了烛火,昏暗的环境伴随酒家传来的饭香和笑闹声,配上晚夜的微风和空中点点星光,甚是舒服。
白茗菁嫣红的脸在微亮的大街上并不显眼,晨曦明倒也没注意。二人并肩而行,都没有作声,手臂不时有点碰撞,白茗菁便惊得微微退开半步。她也不知何以碰到晨曦明的身体后,心脏便猛然一跳。
过不多久,她觉得这样默然并行很是尴尬,总算开口问道︰「我说……你为何这么重视爷爷的去世?」
晨曦明回想自己爹娘去世的情景,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道︰「实不相暪,我并没有爹娘去世时的记忆。虽然惭愧,却也是事实。这几日下来,见证了木姑娘的死,白老前辈的死,本来快要记起爹娘的死,最后还是徒劳无功。也许是我这个不孝子想赎罪吧?他们离开前我有没有道别,又有没有送他们最后一程,我不记得了。所以看到其他人在我面前去世,我才会如此重视跟他们郑重地永别吧?」
「没有记忆?」
「对,只记得爹爹病重,卧床不起,然后便是一片空白。回过神来已只剩下我一人,爹娘都不见了。」晨曦明若强行去回想爹娘死前的情景,便会头痛欲裂,虽然爹娘的死只是三年前的事,可记不起来的便是记不起来。纵是在意,亦无可奈何。
他问道︰「反倒是你,爷爷去世,却完全没有留恋。要不是你刚刚大哭了一场,我还以为你真的如纯儿所说那般冷血无情。」
白茗菁听到晨曦明说自己「大哭了一场」,当即觉得无地自容,羞愧得很,低下了头不说话。
「说起来,虽然失礼,但白姑娘的父母……都已辞世了?」
「那是十年前的事了,晨公子知道『蛮夷之乱』吗?」
「我知道十年前打过一次对外战争。但我所住的地方离边境太远,详情倒也不知。」
「确实地说,是十二年前的事。爹娘便是当时被征召入军对抗外敌,战死沙场。不只我的父母,青纯的爹爹、霈霏的娘亲还有沙前辈的两个女儿都在战事中身亡了。爹娘参军时我六岁,战争完结时我八岁,爷爷从那时开始便没有待我温柔过。我要是哭,要是撒娇,他都不会理睬我。久而久之,我就不哭了,爷爷教我坚强,我便得坚强,仅此而已。」白茗菁哭过以后,倒也很快调整好情绪,没再大哭大闹。事实上她仍然为自己第一次在男生面前痛哭而耿耿于怀。
「辛苦你了。」晨曦明看着半空的点点星光说道。
白茗菁自嘲似地轻笑一下,拜晨曦明弄哭了她,她才发现自己的内心过了十年其实仍是脆弱不堪,心道︰爷爷大概会很失望吧?她清楚了解自己还不是坚强,一直以来只不过是不停增厚心灵前的铁门,内心从未正面承受过冲击,所以仍不是真正的坚强。
她心下向晨曦明道谢,感激他让她重新了解自己。于是白茗菁也决定要报答这个小恩情,说道︰「对了,你说记忆有一段空白期是吧?若是想重新记起那时的事,我倒是有个法子。」
晨曦明听到有方法让他回想那段最在意的记忆,全身便如触电一般,抓住白茗菁的肩膀猛地摇晃︰「真的吗?真的有法子让我记起来吗?白姑娘你可别骗我啊。」
白茗菁光是碰到晨曦明的身体都心跳加速,现下被他捉住肩膀,胸内更如小鹿乱撞,一股热血涌上脑袋,整张脸红得如被煎过似的。
晨曦明知道自己失礼了,连忙放手,道歉说︰「啊,对不起。我是太兴奋了。」
「我理解的……说起来……现在应该还来得及。」
「什么?到底是什么?」
白茗菁转头到另一个方向,又往城外走,说道︰「跟我来。」说完便使轻功,一跃便是半里。晨曦明见自己被抛下,立时也使出轻功追上。他小时候爱和爹爹在山魅林的树木之间左跃右跳,互相追逐。虽然他从来就没追上过父亲,但轻功却是愈练愈好,一个箭步便已在白茗菁身后。
白茗菁心下吃惊,她好歹也是天朝第一羽士的孙女,论内力、咒力和轻功上的造诣可说是同辈者中的顶级人马。她本想试试晨曦明的轻功,观察对方的速度,顺道计算让晨曦明跟得上又勉强赶到目的地需时多久,现在看来是不必瞎操心了。
二人一前一后的奔跑,不时跳到半空,速度比马车有过之而无不及。本来走到城外所需一个时辰的时间,二人不到半个时辰便又离开镇犼城。
走了好一会儿,晨曦明再也忍不住,向前面的白茗菁问道︰「到底我们要到哪里呀?」
白茗菁答道︰「你跟着来便是。」
他们在往归天山的路上向右拐,便到了一个山林之中。白茗菁见林木甚多,光线又不足,怕晨曦明一个不留神便跟丢,于是减慢脚步,徐徐而行。
「白姑娘,现在一众羽士其实也有要事忙得不可开交,我很想出一分绵力帮忙。我记忆的事又不是急事,不如先回城去吧?」
「那边的事情我大概明白,但这边也是错过一次便得等上好一阵子,既然今晚赶得及,何不现在就解决?」白茗菁继续道︰「这里叫作红尘森林。只要你看到森林中的神石,记忆应该便能回复了。」
晨曦明正想询问那是有何威能的神石,忽觉得四周渐渐泛起红霞,原来是树木的茎和叶在透出绯红的光晕。晨曦明定神去看,才发现每棵树干上都长满一颗颗婴孩掌心大小的矿石,红光便是自矿石渗出。
「时间刚刚好。」白茗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