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海涛二话不说放出一道蓝符,天空旋即落下巨量的海水,便如海啸从半空落下。落下的海水数以百万斤计,水压连高楼皇宫都能压碎,可却偏偏压不碎金铠镰的「金甲符」。
「别浪费咒力吧,姓蓝的。你明知我的『金甲符』是最坚硬的盾,世上只有最尖锐的矛,也就是玄黠黥的『血炼爪』才贯得穿啊。」
金铠镰抱胸站在金墙之前,眼中只有蓝海涛一人。他只承认水系羽士能当他的对手,全然没把蓝霈霏和晨曦明当作一回事。
「金同道,你应该明知道打不过我的。」
「这是当然,我和沙无情自然也想过合力对付你。但尝过刚才你打我那一掌后,我便清楚,现下我们合力都仍不是你的对手。」金铠镰说的,自然是蓝海涛分隔他和晨曦明时所使的一掌。
蓝海涛静道︰「就是说,明知打不过我也要挡在我面前,拖延时间。」没待金铠镰回应,蓝海涛即一掌打在地表,两道冰柱即在晨曦明和蓝霈霏脚下生成,把二人往半空推出。
「攻击金甲的罩门!」蓝海涛向半空飞远的二人高声命令,同时一道冰晶飞去把攻来的金刃击落。顿时几百道金刃向不停升高的冰柱攻击,蓝海涛所发出的冰晶却也准确无误地挡住全部金刃。
「果然是拖延时间,就是说现在大宅内的仪式容不得外人阻碍吧?」
金铠镰哈哈大笑︰「对啊,我是拖延时间又怎样?姓蓝的,你老糊涂了,让那两个小鬼找罩门,而不是你亲自出手。看来沙无情这次已是无人能阻!」
「若你觉得他们不足为患,从一开始便不必用金刃攻击冰柱。」
金铠镰被说中痛处,怒火便涌上头颅。
「我明知道他们跟你对战是死路一条,又怎能让他们当弃子应付你,而我去找金甲罩门?再讲,我从一开始就不知道金甲的罩门在哪里,应该说我连金甲有罩门也不知道。」
蓝海涛如此身经百战的老将,怎会不懂在战场上套别人的话?可是也得看看对手是谁,只能说他和金铠镰的智慧相差了几个次元。是以对方拖延时间或是金甲存有的破绽,也极轻易地被蓝海涛猜中。
「哈哈哈哈!姓蓝的,好样的,我金铠镰服了你。我就只是个会横冲直撞和战斗的武夫,别再套老子的话了,来打个痛快吧!」
金铠镰两手一挥,便见他身后浮出几百道金黄灵符。他抓了其中两道,金符就化为一刀一剑,向蓝海涛砍来。
蓝海涛左手一符,右手一符,分别凝结为巨大的冰晶石盾和寒冰利剑。他左手冰盾挡开金刀,右手冰剑便直向金铠镰胸口刺去。金铠镰身子微偏避过,左剑由上而下斩到。蓝海涛则把刚刺出的冰剑收回,退后两步,剑尖便在他鼻前直落而下。
金铠镰重顿右足踏前,背后数十道金符变成数十种神兵利器,向蓝海涛飞射而出。此时二人距离极近,但蓝海涛仍是不慌不忙,将冰盾挡于身前,铿铿锵锵几声,盾上已插满金器。蓝海涛大喝一声,长发因咒力激荡而晃动,以咒力将盾上利器一一震飞回去。
金铠镰随手一挥,飞回来的刀剑枪刃立时回归金符形态,却惊见蓝海涛的冰盾长出冰锥,直插他的胸腹。
「啪喇!」只见冰锥尽数断裂,金铠镰胸腹前的衣衫被刺出几个洞来,可是他的皮肉却没受伤害。原来他的胸腹已然受到「金甲符」的保护,冰锥撞在盔甲上便如以卵击石,碎成冰晶。
蓝海涛挑起单边眉毛,冷哼道︰「把符咒殖入体内吗?」
金铠镰哈哈大笑︰「哈哈哈!不错,沙无情的天才当真不得不服!哪里有学道之人想得出如此天马行空的主意?现在的我不必结印,不必放符,单凭自己的意欲便能随时使出『金甲符』保护自己。」他一手把自己上衣撕下来,只见他的身体披上一道金甲,甲上全是泛出黄光的咒字纹章。
高手之间过招往往于某个临界的瞬间分出胜负,以往羽士的战斗离不开拳打脚踢和符术对抗,而这符术的使用往往是先放出符咒,再注入咒力才得以出招。现在金铠镰省下放出符咒的时间,咒力亦是从体内直接取用,施放术式的时间自然快了片刻,这片刻往往便是胜败的关键。
「我同意沙同道确是个天才,可能因此我才无法理解她的所作所为。我仍未知道她杀白老师、玄黠黥、绿同道和菁儿的原因。也说不定她是忍辱负重要完成某项大业,当不当她同道还待稍后再决定。」
金铠镰忍不住狂笑,几乎弯下腰来,说道︰「事到如今你还说她是『同道』?什么忍辱负重完成大业啊?那个女人纯粹是想做一个实验罢了!完全是她的一己私欲,可别以为全部羽士都像你一样为天朝鞠躬尽瘁。沙无情是个从头到尾都只看重自己研究的疯狂女人,为了完成实验去证实自己的假设,她什么都干得出来!」
金铠镰无法察觉,蓝海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便如泳客看不见海面下的暗涌。
「你说沙同道想做一个实验,就为了这个实验而杀死这么多同道吗?是怎么样的实验?」
「那个女人是疯子啊,她想用犼的灵魂制作炼魂尸,哈哈哈!真服了她,如此颠覆道德伦理、常识法律的实验,也只有她能想出来。不仅如此,她还一步一步实践起来。她知道白老头不会同意,便想方法杀了他。她需要庞大的咒力,于是诱使玄黠黥杀掉所有亲人。她知道你和青榣合力便能阻止计划,于是便杀了青榣。她需要人类肉身殖入犼的灵魂,便掳走绿青纯。一切都是何等有计划,何等有条理,何等滴水不漏!」
蓝海涛把那口气呼出来,仍是十分冷静的模样。那伫立的身影让人有种错觉,似是暴风雨前的寂静,又如海啸前抽离岸边极远的浪。
「金同道,你就这么让自己最爱的绿同道被杀吗?听到沙无情有这样的计划,会祸及绿同道,你不仅没有阻止,反倒协助完成实验,难道你脑子坏了吗?」
「老子是心坏了啊。」金铠镰额上青筋炸现,表情扭曲得狰狞可怖,继续道︰「青榣等了姓赤的十六年,然后跟那绿长山成亲。老子二十岁时已在等,等了三十四年!三十四年啊!难道我不知她爱姓赤的杂种?我自然知道!十八年前赤晓日堕入深谷,你知道我有多痛快吗?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我以为青榣从此便能注意我一直守在她身边。可是她有看过我一眼吗?没有!从来没有!那日她也只顾伏在地上痛哭,对把她拉回崖来的我,一眼都没看过!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那姓赤的已经死了,还轮不到我上?竟然跟什么鬼绿长山成亲!还把处子之身献给他,生下绿青纯那孽种!我以为那家伙都死了的话,青榣总会看到我!所以老子便在『蛮夷之乱』时趁乱杀掉那抢我青榣的混蛋!结果怎样?青榣还是没有看过我一眼!在战场上就只会抱住绿长山哭,回来后便是抱住绿青纯哭!为什么不是抱住我?为什么我守护了她三十四年,等了三十四年,也轮不到我跟她共渡香宵!我不懂!我不明白!我明明是只爱她一个,为什么她就看不到啊?」
金铠镰见蓝海涛表情全无变化,他则说得更是激动︰「你以为我这么多年来不成家立室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等青榣!你以为我很想到青楼妓院去跟那些****睡吗?自然是不想!可是老子性起又哪里忍得住,没法跟青榣同床自然得找另外的女人解决啊!啊啊,也罢了,反正替沙无情完成实验后,她便会炼一具青榣给我,这样你明白了没有?成事后我便能上青榣啊!那我为什么要阻止实验?自然是尽心尽力地协助她啊!」
「让人杀掉自己的爱人,然后炼制一具木偶供你发泄**,原来如此。」
「什么原来如此?姓蓝的,像你这种没有感情的人,能明白老子这么多年来的感受吗?你知道等一个人三十四年的感受吗?不对,归根究底,你知道爱一个人的感受吗!」
金铠镰从来不知水系心法的奥妙,在于修炼者能轻易地抑制自己激动的情绪。是以水系道士大多都十分冷静,尤其懂得在战时安抚自己的恐惧,因为只有冷静的大脑才能开启理性回路,时常保持头脑清晰,才能确切地把脑汁全部用于思考出招拆招之上。蓝海涛只是把情绪压制得出神入化,似是没有感情,实际上正是因为他小时候比任何人都多愁善感,神经纤细得看见落花都要伤春悲秋一番,所以他才比任何人都更努力地学习控制情绪。
海啸已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