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车的另一侧。
灯光微弱,几盏散发着暗黄色光芒的灯泡在穿堂风的吹动下不停地晃动。在火车车头的驾驶室内,两个穿着灰色背心的男人站在车窗前,在列车高速行驶和铁路两旁忽闪忽现的路灯混合作用下,男人那凶狠狰狞的脸时隐时现,浓密的毛发就像一头等候时机捕食猎物的狮子一样。这可让那胆小的驾驶员吓得不轻,不知不觉间,那驾驶员的“泪水”便浸湿了裤裆。
“我可警告你,如果你想耍什么花样,下场和他一样!听明白了没?”那个男人一边朝着驾驶员大声吼道,一边用手里的短枪指了指不远处瘫倒在锅炉前的一具尸体。
“我知道!我知道!你说什么我都会照办,只要你别杀我,我什么都做!求求你了,千万别杀我!”列车驾驶员那张嘴好像不受控制了一般倾泻而出,语无伦次的重复念叨着一些请求饶命的话语。
“滚!”持枪的那个男人一脚把那像娘们似的驾驶员踹到了一边,站在一旁一直看戏的高个子急忙拉住了他:“你注意一下,别在不小心把这个也杀了。你可千万别忘了,我们这次出来的任务是什么!”
“我知道!别在这跟我说三道四的!”男人收住了脚,一脸不耐烦的说道。
孩子的哭啼声隐隐约约的传了过来。
“靠!罗德,你听见了没?真踏马的,他们已经到这了?”
话音刚落,男人突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他不小心把同伴的真实姓名透露了出去。他不禁举起了枪,用恶狠狠的眼神紧紧地盯着身体不断在角落里蜷缩的驾驶员,这个错误是致命的,这足以让敌人掌握他们的真实身份。他现在必须用尽一切办法铲除一切可能泄露情报的源头。
“没事的,没事的。”高个子轻轻拍了拍举枪男人的肩膀。“你先把枪放下。”然后转过身去,背对着驾驶员,用嘴型说出:“反正早晚也是死!先注意眼前的敌人吧!”
李世维手持报纸,但他的注意力却完全不在上面的内容。他用双眼斜视,似乎早已经看清了敌人的行踪。
“哐当!”车门被粗鲁的拉开了。
两个手持长枪身穿黑色长衣的“印第安人”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都听好了!所有人不准动!谁敢动弹一下,子弹都穿过谁的脑子!”乘客们大多都十分顺从黑衣男子的话,将手中的东西慢慢的放到了桌子上,然后安安静静的坐好等待着“监察”人员的“认可”。只有几个同李世维一齐出发的年轻学生抱怨了几句,不过最终还是依旧照做了。
其中一个黑衣男子从车门的前端走到后端四处张望着,紧接着又再一次转了回来;这个倒是不要紧,而最致命也是最危险的是剩下的那个人。
他从头到尾不断掀开桌布检查着桌底的痕迹。
李世维的大脑飞速旋转着,他必须要在非常短的时间内想到一个阻止他们发现芙切妮娅的法子。
即使这位来自东亚的中华少年并不知晓芙切妮娅与这群男人之间究竟有着怎样的怨恨,也不知道芙切妮娅对他说的话是否属实,但他还是选择相信了她。少年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把思维中的杂念去除掉,他只有“坚信”,才能真正的“面对”。
黑衣男子一个接着一个的检查,手中的枪就像官府衙门里面审判的令牌,对手无寸铁的普通人来说,这东西似乎可以决定你的命运和生死。
眼看着黑衣男子就要走到面前,李世维慢悠悠的举起了手中的咖啡,吹了吹不断浮起的热气,然后慢慢的嘬了一口:“啧啧啧,我果然还是受不了这股子味道。”
男人将手伸了过来。李世维瞅准时机,就在即将碰到“禁区”的那一刹那,少年轻轻松开手举咖啡的那只手。一瞬间,黑衣男子的左手手臂被滚烫的热咖啡覆盖,不禁将左臂缩回,后退了两步。
“混蛋!”男人朝李世维大声的喊道,并且用持枪的右手手臂用力向前一挥动,长枪的枪托狠狠的打在了李世维的脸上,木质器械与肉体之间的摩擦碰撞声音就像用双手撕开张废纸一般清脆而又显得如此不堪一击,这种声音久久的回响在列车的车厢内,直击在场每个人内心最深处的痛。
几滴血滴到了地板上。李世维用双手紧紧捂住受枪托撞击而被打烂的左脸。他没有抬头看那个男人的眼睛,而是低着头,假装在思考着什么。
黑衣男子忍着痛,用左手将长枪托起,枪口直顶着李世维的脑袋:“我说,你这狗东西哪里跑出来的?东亚黄皮狗一个还敢动我!”就在他即将扣下扳机时,另一个男人没有经过任何人的同意,直接插入这场即将要发生的悲剧场景。也许从某种意义上说,他是李世维的救命恩人。
男子转头向少年问道:“你有没有看到一位大约十四五岁身穿黑色礼服的女孩?”
李世维其实完全听得懂那个男人所说的话,只不过装出一副不懂英语的样子罢了。他捂着脸,用中文支支吾吾的木讷道:“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你说的话,我听不懂你说的话……….”
敢情这是个不会说英语的。看样子是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来了。男子抚了抚上衣,对着一旁的持枪男子说:“快走吧,时间快要来不及了。还有省着点子弹吧,把子弹打在这种人的身上。”男子将目光转移到了李世维的身上:“真的没必要。”
“呸!狗杂种!要是再让我看见你这张嘴脸,我一定用刀子活刮了你!”两名黑衣男子一同向着下一个车厢走去了。
原本寂静的车厢,在“刽子手”离开之后又一次变得热闹起来,人们纷纷指着李世维议论着什么。但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来给予他人道主义上的帮助。李世维用衣袖擦了擦脸上的血迹。
“哼!”这场景跟当时在学校的情况一模一样。白人只会看他们这些“黄皮狗”的笑话:“妈妈的!真都是一个德行!”少年用中文不自觉的骂了一句。这让他舒服了一些。
在确保两名黑衣男子彻底走远后,他轻轻敲了敲桌子,示意让芙切妮娅出来。这一行为让原本活跃的车厢变得更加躁动了。
“啊!你的脸!他们打你了吗?”芙切妮娅刚刚从桌子底下探出头来,便看到了李世维那张憔悴且“不完整”的脸。少年身体向后轻轻一仰,顺势用手握住了少女那纤细而又洁白的小手。他不敢用正眼去看她,她害怕自己会被她的温柔弄的不知所措。可李世维终究还是忍不住瞥了她一眼。
没错,他上当了,完完全全的上当了。芙切妮娅的眼神比他原本想象的还要迷人。为了不使自己过分着迷,李世维只得用“这是她的假意”,“她一定是在迷惑我”等诸如此类的字眼来进行自我欺骗以达到一种心理自我平衡的状态。
可这种美好的感觉在他心中久久不能忘怀。这使得他忘却了脸上的疼痛。
可就在这时,芙切妮娅的嘴角微微上扬,眼睛由“满月”呈现出“半月”状,显示出一副略带狡黠的神情:“嘿嘿,你果然还是很可爱很单纯的嘛。”
这一落差感彻底唤醒了沉醉在美好幻想当中的李世维:“你可真是个………..狡猾的女人。”
列车仍在朝着曼彻斯特的方向不断前进,前方等待着他们的还有许多未知的冒险。他们决不能就此停下脚步。为了生存,为了事情的真相,为了抓住那一线的生机。他们必须不断克服。
“走,此地不宜久留!”李世维抓住少女的手,向着列车的反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