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轮新的日月交替,少女边**着惺忪的睡眼,舒适地伸了一个懒腰,打了一个哈欠后,摸索着从草堆上爬起。
已经很久没有睡过这么好的一次觉了。
少女打从心底这么觉得。
往常的夜晚,少女总会忌惮着时常前来巡视的狱卒。每当脚步声靠近自己,她都会即刻打起精神,注意起狱卒的一举一动。这种习惯的养成,完全得益于某一位在巡夜时发现囚犯们都在酣畅大睡,而自己却只能辛勤工作地暴躁狱卒。
为了缓解内心涌出的不平衡感,他曾多次尝试着将少女小声唤醒,之后又以怠慢为由狠狠地将其教训了一顿,自那以后,少女便永远记住了那番屈辱的痛苦。
可在昨天晚上,所有的狱卒仿佛全都像着了魔一般,火急火燎地离开了地牢,不知去往何处。失去了看管的囚犯们,自然获得了一晚上短暂的自由。
要说唯一美中不足的地方,可能就只有昨晚突然响起的一声足以撼动大地的巨响吧。再者,便是直到今天晌午为止,狱卒们都还没有归来,在感叹闲暇的自由之余,饥肠辘辘的肚子却显得那么不合时宜。
少女歪过头来看了看仍蹲在墙角的少年,他正保持着脑袋埋在双腿中间的姿势一动不动。渐渐地,一抹温暖的阳光缓缓打在了他那头棕黑色的发丝上,冒出的一股股暖流像在残酷的地牢中燃起了一丝残存的温馨。
自从几个星期前少年锒铛入狱以来,便一直保持着这种让人难以捉摸的状态。时而清醒,但大多数时候也都只是蹲在墙角发呆而已,完全猜不透他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看着你这个样子,真是让人放心不下来啊。】
少女在心里自言自语道。
她虽然与少年不曾相识过,但每当看见其藏在墙角孤零零的样子,便总能联想到自己在家里年幼的弟弟。一旦与朋友吵架不过,他就会哭着跑过来找自己诉苦。那个委屈的样子,像极了时常蹲在墙角的少年。
再者,少女确实是受够了只能对着墙壁一个人自言自语的日子了,即便只是有个能倾听自己发发牢骚的对象,对她来说也是一种莫大的安慰。
可惜,好景不长。
【放开我啊!我真的只是路过看个热闹,真不是什么可疑人士啊!】
地牢的大门又一次被无情地撞开,一名双手被一圈粗实的麻绳捆在背后,与两位狱卒推搡在一起的男人吵闹着闯进了地牢中。他那身没有被缴获的皮革装甲与金属护肩在一瞬间便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闭上你的嘴,给我乖乖地进去——】
【不要啊!不要啊!我不是罪犯啊!】
男人的身体宛如一只等身大的泥鳅般不停地在两名狱卒的中间来回摇摆着,试图挣脱束缚。
眼看两名狱卒马上就要招架不住男人的来回冲击,其中的一名狱卒甚至已经被摆开了双手——【咚!!!】
随着一声沉闷的打击声,男人的后脑勺重重地挨了一记棒子,整个身体犹如脱了气一样向前倾去,直直地落在了牢房内的草堆上,失去了动静。
【早点这么做不就好了吗?】
一名狱卒边向身边的同伴抱怨着,随手便锁上了男人牢房的大门。
待一切尘埃落定后,两人又马不停蹄地离开了地牢,像是有什么要紧的急事要马上处理一样。
而男人,就这么被遗弃在了少女旁边的牢房内。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逝去,只能于晌午时分照进地牢内的一丝光线也逐渐匿去了自己的踪影,少女的身体也由于一天没有进食而显得有些过于沉重。为了填饱肚子,她一把抓起了身下的稻草,简单处理了一下后便径直放进了口中。
稻草带来的浓郁腥臭味顿时充斥了整个口腔,为了能最少地体会到这令人作呕的味道,没经过咀嚼,少女便囫囵地将一团稻草吞了下去。即便如此,仍旧会有一股淡淡的铁锈味残留在口中。要是换成一般人,这团稻草可能刚接触到味蕾时,便立马会引起身体的应激反应。
但为了生存下去,平常饥饿难耐的时候,少女总会这么做。
【真难吃,不过,还是有些饿。】
正当少女这么说着的同时,隔壁的牢房内却突然传出了些许动静。
【奥哟哟,下手还真是重啊。】
才从昏死状态下苏醒过来的男人猛地从草堆上坐起,边抚摸着受到创伤的部位,边四下打量起了周遭的环境。
【怎么这么黑!】
作出的反应与大多数人初来乍到地牢时并无二致,但男人的嗓门绝对是最大的那一个。
并且有一点,是男人与先前所有囚犯相差的决定性不同。
【哒,哒,哒,】
随着一阵阵石头相互撞击的声音响起,一缕冉冉的火苗正由男人的牢房内逐渐升起。
不知为何,本该被没收了身上所有装备的男人,如今却除了腰间空荡荡的剑鞘以外,基本可以说是全副武装。
当火苗燃烧得越来越旺,视野所能及的范围越来越广时,男人首先看到的,便是眼前少女惊愕地盯着自己的目光,和她当正打算往嘴里送第二团稻草的动作。
【你不会打算吃那个吧?】
男人脱口而出。
【对,对不起……】
【啊?你为什么要道歉?】
【我不是……这,对,对不起。】
少女沉默着低下了头,似乎已经忘记了该如何与一般人交流。
见气氛莫名陷入了尴尬之中,男人忽然从背袋里掏出了一块长条状的物体,顺着栏杆的缝隙递给了少女。
【这是……】
【面包,给你的,难道没吃过吗?】
【对,谢谢……】
战战兢兢地从男人手中接过面包后,少女又将其捧在手中观赏了好长一段时间。
那股与地牢中特有的熏臭格格不入的甜美香气不断刺激着少女的鼻腔,提拔着急不可耐的食欲,仿佛要连她的魂魄也一同勾了去。当顺着面包表皮的一道道沟壑抚去时,稍稍有些僵硬的手感很是令人稀奇。
少女绝不是没有吃过这类食品,只是再次见到时,心中难免感慨万千。
【滴答,滴答】
当意识到时,少女已经连带自己流落到面包上的泪水一起,在嘴中充分感受过了那份顺滑的口感后,一同咽进了肚子里。
【不好吃吗?实在是抱歉啊,身上只剩下这个了】
【不,很美味……谢谢】
少女挥手擦拭掉了眼角的泪水。
可当她想再次品尝面包的美味时,一股股止不住的泉涌却不争气地从眼角溢了出来,每一次的试图阻止,却都只能换来更为汹涌的澎湃罢了。
【谢谢…….】
【谢谢…….】
【谢谢…….】
直到心情平复之前,少女的嘴中一直都在重复着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