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
我睁开惺忪的睡眼，一时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等稍微清醒一些才想起来，我是在道具室组合下次彩排需要用到的表演道具，结果一不小心睡着了。
大概是这段时间没有睡好的缘故吧，不过这也不能怪我，我已经到一种草木皆兵的状态了，晚上稍微有点响动我都会被惊醒，害怕稍有不注意就会丢掉性命。
四周一片漆黑，我摸出手机却发现打不开，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我继续在黑暗中摸索，终于凭着记忆在熟悉的位置摸到了开关。
“嗯？”
我按下开关，灯光却没有如我所愿亮起。
这是停电了？
可是空调不断输送的冷气告诉我，绝不是断电。
按理来说，无论是月光、星光，哪怕有一丁点光源，绝不可能什么都看不见，然而我却身处一片漆黑之中，伸手不见五指，就好像……
失明了一样。
一想到这个可能，我开始慌张起来。一个人好端端地怎么就失明了呢？我必须赶紧找到光源，好让我证明我的失明只是错觉。
好在可以确定，我仍然在大礼堂的道具室。我摸索着走出房间，虽然大礼堂的构造并不复杂，但我对这里还没有完全熟悉，一出了门便不知该走往哪个方向。
“有人吗？”
我大声呼喊，但回应我的只有寥寥的回音。
我应该是睡了很久了，四个小时？五个小时？大礼堂居然连一个人都不剩，也没有人叫醒我，好像是一觉醒来，我已经被整个世界给抛弃掉了。
一想到这，我就有些沮丧。
我继续在黑暗中摸索，至少要走出这座建筑。大礼堂离校门口不远，再不济也能到门卫室求助，只要走出去，总归是有希望的。
道具室位于大礼堂二楼，我扶着墙慢慢走着，走到了尽头，也就能找到下去的楼梯。
被剥夺视野的痛苦实在叫人难以忍受，黑暗带来的紧张和不安萦绕不去，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倘若这时候来了敌人，我必定毫无还手之力。
终于，我摸到了墙面的拐角，这意味着这里就是楼梯。
尽管我并未放松警惕，小心翼翼用一只脚试探，但没想到第一只脚踏下去就踏空了。
楼梯没了？
我失去重心，摔了下去。
“嘭！”
我的脸狠狠亲吻地板，一时间半边身子都失去知觉，接着就是剧烈的疼痛感传达至大脑，疼得我眼泪都要出来了。
“唔……”
我努力使自己保持清醒，待痛觉过去后，我这才反应过来，这里是舞台。
大礼堂内唯一使用木质地板的区域。
舞台之上只有支架和幕布，我从二楼掉下来为何会掉落在舞台？这是绝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发生常理不能解释的事情，那一定是跟异者有关。这个大礼堂内，除了我一定还有别人。
“有人吗？有人吗？”我再次大声呼喊。
为何要如此戏耍我？我想不明白，要杀就应该马上出来杀了我，毕竟我现在毫无招架之力。
“啪！”
舞台上的灯光忽然一齐照亮，世界再次有了色彩。我高兴起来，好在证明了我并非失明，也不是被剥夺了视觉，而是确确实实一点光都没有。
但随即我又开始难过，大礼堂并非封闭的空间，日光、星光、月光、外面路灯的光、一点光都无法照射进来，这怎么可能呢？
“寻觅复寻寻，辗转红尘无仙踪，莫非是幻梦？”
少女的歌声响起，有如天籁。她赤脚从黑暗的幕后走向台前，且走且唱，身着一袭红衣，像待嫁的新娘，也似索命的厉鬼。
纯洁与妖艳融为一体，不知她是带着花束还是刀剑。
“辗转红尘呵无仙踪，莫非是幻梦？”她一边用古老的唱法和腔调唱着歌，一边将躺在地上的我扶起。我全身无力，只能任由她摆布。
这，这是何意啊姑娘。我看着女孩的脸，她画着歌舞伎一样的厚重浓妆，但即使是夸张的妆容也掩盖不住她那双极其好看的眼睛。那是一双有魔力的眼睛，仿佛能从她的瞳孔里，看见亿万年前璀璨耀眼的星河。
“问苍穹，贵妃何处？苦寻香魂影。”
“等......”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女孩忽然搂住我的腰，她的嘴唇毫不迟疑地将我的嘴唇堵住，紧紧贴合在一起。柔软的触感是前所未有的，接着她的舌头伸入我的口腔，将我的每一颗牙齿悉数舔舐，我最后一道防线也在此破溃。女孩的舌头和我的舌头纠缠在一起，如两条妖媚的蛇。
不知过了多久，女孩终于放开了我，本就无力的我瘫软得坐在地上，大口呼吸着空气。
我的初吻......还没来得及细细品味就早已经结束，还是以这种被人强吻的方式！可恶至极！不过，被美少女强吻这种事，让我做好心理准备的话，也......也不是不可以啦。
“你还不是她，人类。”女孩用手擦拭嘴唇，开口说道。
“谁？”
我不解，这话说的好像我要成为某个人似的。
“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你已经踏上登神的长阶。”女孩转身，走回黑暗的幕后，“假以时日，你若重新以神的身份君临世间，我将重归你的怀抱，化作你的骨髓，永不分开。”
我看着她渐渐淹没于黑暗的背影，忽然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就好像是贾宝玉对林黛玉说的那样：“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
“冷月呵，孤影绰约，沾衣露华浓。”歌声重新响起，萦绕于四周。
我渐渐犯起了困意，意识开始模糊起来......
“徘回起，风吹仙诀一双泪眼矇......”
......
—
我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还在道具室。
“醒了啊？”身旁坐着的人一边手里飞快地削着一把木剑，一边跟我搭话。
他是道具组组长，叫做浦天成，祖上是铁匠，不过传到他爷爷这辈的时候已经转做木匠活了。基本上话剧社的道具都是由他设计制作完成，虽然道具组的人也有七八人左右，但也只能给他打下手或是完成一些简单的组装工作。
我起身伸了个懒腰，感觉脸有些生硬的疼，应该是在桌子上睡太久了有些不舒服。
“今天的活差不多都做完了，你把这些道具组装一下。”浦天成说。
我还在细细回忆刚才的梦，这会儿是动也不想动。
夕阳从窗户照进来，叫人有些伤感。
“息壤生生，谁当逝水，东流无终。”
我哼起梦中女孩唱的歌谣，下意识摸了摸嘴唇。
手指上残留了一抹艳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