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自己的长相这种事,我并没有怎么在意,所以也谈不上多么了解和熟悉,毕竟我熟悉的自己早已不知所踪了。但我对母亲的长相是铭记于心的,即使我对母亲有诸多怨恨,纵然我不了解她的过去与经历,但她确确实实是我曾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如今的自己与母亲容貌相似,本就让我心存芥蒂,每次洗澡时都会有种难以言表的愧疚和羞耻,还有挥之不去的背德感。此时眼前出现一个和母亲、也和现在的自己长相如出一辙的人,怎能叫我不去在意?我不禁怀疑,莫非我的母亲是某个神秘机构制造出来的克隆体?
在遇到想不明白的问题时,倒不如放弃思考来的简单。况且,现在这样危及性命的情况也不容得我去在意此类举无轻重的小事。
“你是谁?”实际上我并不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仅仅是分散她的注意力和为自己寻找逃跑的机会。
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随着眼前女孩的靠近,我身体里的某种感应就愈发强烈,在我还尚能保持理智时,必须要尽快从女孩手里逃脱。
“我是谁,你应该知道的才对。”女孩想了想说,“毕竟我们也不是第一次见面了。”
我好像隐约想起些什么……这个声音,我的确是在哪听到过。该死,一定是某次宿醉时听到的,如今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真是奇怪,你好像不懂得怎么使用力量。嗯……那样也好,反正我们之间总要有个了结。”女孩说。
她双手挥起武士刀,如为死刑犯行刑的刽子手。她没有任何的犹豫,抬手的那一刹那,便是宣告我生命的终结。
我闭上眼睛。
死亡即将到来的这一秒何其漫长!我心底的另一个声音一直再说:不要克制了!不要克制了!为了保持理智连命都不要了吗?我差一点动摇,但一想到让另一个灵魂掌控身体获得力量,巧儿和小稚恐怕难免会遭殃,我的意志就变得愈发坚定。
即使身死,我也绝不能让我的手上沾染上无辜人的血。
“铛!”
一秒钟过后,清脆的金属交织声让我睁开双眼。
如武侠电影中,劫法场的壮士大喝一声:“刀下留人”,戏剧性的一幕便开始上演。本要将死的我没死,迎来的并非我人头落地的画面,而是一个背影挡在了我的眼前。
或许是,我命不该绝。
“那一刻,千军万马俱往矣,我连眼睛都不眨。幸好你没有看见,否则又是一段感情的纠葛。”
光听声音我便知道,来者正是沈三愿。眼前的他背影竟显得如此高大,即便是穿着松垮的休闲短袖和裤衩,此时也如披甲上阵的将军一般威武。
如果我是个正常女生,搞不好真就喜欢上他了。
“真帅,早就想找个机会说这句台词了。”他满意地对自己点点头。
“你怎么在这?”
这荒山野岭的地方,连信号都没有,这个男人出现在这里属实是奇怪。难道是一路跟踪我到这里来的?一想到这种可能性,沈三便已经在我的脑海里被打上变态跟踪狂的标签。
“大概是因为命运吧。”他装模作样地说。
很久之后我才知道,山上的道长是他的爷爷,因此他才能及时出现在这里。说起来,喜欢故弄玄虚真算得上是这类人的通病,真是让人不爽。
“藏了那么久,我还以为你不会出来了。”手持武士刀的女孩说。
女孩所言非虚的话,你这沈三挺能藏啊?可恶的家伙,一定是要看我挨一顿揍才肯出来救我。
莫非他有那种喜欢看女生受伤的恶趣味?那还真是挺恶心的。
察觉到我用看脏东西的眼神看他,沈三干咳了几声,说道:“那是因为我保不准我要解决的人是不是两个。”
“不过, 你做得很好,没有失去理智。”他摸了摸我的头,此举动正是有着“你做得很好”含义的“摸头杀”。若非是我动弹不得,否则我的沙包拳头定要招呼到他的脸上。
接着,沈三往我的胸口贴上一张纸符,上面用红色朱砂书写的潦草字迹我是一个字都看不懂。
沈三口中念念有词:“煞气缠绕,隐形露尾!”
随着他的咒语结束,我吐出一口黑色的血。神奇的是,我体内另一个灵魂的躁动忽然之间平复下来,一时间我的内心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清净。
“道行不浅。”女孩称赞。
沈三不知从哪掏出来两把剑。待我看见时,一长一短的两把剑就已经被他握在手中了。
“姑娘小心了,贫道不浅的并非只有道行。”
“诶?你可真恶心!”我插嘴打趣道。
沈三皱着眉头斜眼看了我一眼,好似要将我脑子里的黄色废料一眼望穿。
咳咳,说回正题。
长剑我是了解的,曾在幻境里和沈三的对峙中见他使用过。短剑从纹样和形制来看应该是和长剑配套的,我曾在电影里看到过,记得这种剑是叫做参差剑。
但又并未像电影里的参差剑长度相差那么大,短剑约为长剑二分之一的长度。
女孩摆做正平眼的架势,光从气势上看,这是非常具有进攻性的架势,不给自己留下丝毫的防备,仅以最快进入的战斗状态、在第一时间内出手,让对方措手不及。
实际情况也是如此。
女孩再次展现她那极具诡异的身法,明明她与沈三之间的距离有数米之远,却在眨眼之间出现在沈三的面前,好似是将空间距离缩短了一般,叫人猝不及防。
好在女孩仅仅是在近身时让人诧异,在出手时并未有什么特别之处,而沈三的反应也足够迅速,以长剑轻松挡下女孩的斩击。
不仅如此,长剑于上方防守,短剑则下方迅速进攻,直取女孩的要害。
“铛!”
短剑并未如愿刺入女孩的身体,而是被女孩手里突然出现的小太刀挡住。清脆的声音响彻森林,惊醒了树上熟睡的鸟儿,发出阵阵翅膀扇动的嘈杂。
沈三迅速向后退了几步拉开距离。
女孩手里的长刀渐渐消散,然后手上又出现另一把长刀,和那把小太刀的模样相差无几。当她拔出第二把刀的时候,显而易见地可以看出,她的气场与之前完全不同。
那是可憎可怖的气场,仿佛女孩身体四周缠绕了数不清的黑色荆棘。仅仅只是看她一眼,就感觉全身被刀剑包裹,如坐针毡。
令人胆怯、害怕,眼前这个女孩激发着人类最原始的恐惧。
而她仅仅是拿着两把武士刀,一把太刀一把胁差,双手自然下垂,没有架势没有防备,仅仅只是在那里站立着,与浮世绘里描绘的宫本武藏有种异样的神似。
这样的气场,恐怕只有让范马勇次郎来才能应对。
“我听闻短刀用来自裁,长刀归介错人。”沈三说。
“不必呈口舌之快。会死的终究会死,要活的总归要活。”
女孩仍然保持着放松的姿态,这也就意味着无论发生什么样的事态她都有足够的自信应对。
会死的终究会死——
而要活的总归要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