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雨一直不见停。透着冰凉的秋雨已经持续了四天。
虽然中途确有减弱的迹象，但当晚就又反弹。雨滴肆无忌惮地击打着窗子，伴着风，敲出毫无节律的曲调。
因为下雨，所以我每天放学都是老实回家，我也不想冒着雨去网吧。
夏雨晴这个礼拜都没有来学校。
凌霄自那天和我说过几句话之后，也没有和我交流。
我还是像平常那样生活着。
只是这雨久久不停，实在让人有点儿不舒服。
我是不讨厌下雨的，而且也不讨厌雨声。但不得不承认，这场雨来得突然，我的生活被‘打乱’了。
而且我不喜欢太冷。
这场雨就太冷了。
秋雨的冷和寒冬不一样，那种沁入骨髓的湿气增强了冷的威力，穿了棉装会有些湿热，但不穿棉装又确实太冷。
我不喜欢。
但没有办法。或许老天在哭吧，他可能遇上什么难过的事情了。
母亲的工作依旧很忙，因为这雨久久未停，她也住在工作室。
今天是周末，家里还是只有我一个。
手里捧着一本太宰治小说集，正读着《斜阳》。
窗外是灰蒙一片，雨势有些减小，但瞥了一眼天空，黑云还是密布着，看来一时半会是停不了。
虽然想让雨赶快停下来，但这种事我是不能左右的。
生活中总是会遇到这种情况，遇到我们怎么也不能左右的事情。这种时候，最好的解决方案就是‘熬’，想着‘总会过去’，然后‘熬’。
时间来到下午三点钟，眼睛有点儿疼。我合上书，用力眨了眨眼，抻了抻胳膊。
谈不上饿，也谈不上累，只是眼睛还是要休息一下。
所以我来到床上，倒了下来。
本不想睡觉，只想歇歇眼。但闭上眼睛躺在床上，就会本能的进入睡眠状态。
脑子还琢磨着和子的事，然后便稀里糊涂地进入了梦境。
我确定我是做梦了，但这梦更像是‘回忆’。
时间应该是高中入学那天。
通知书上写着x日上午九点，但那天我三点左右便醒了过来。
家里只有我一个，安静的很。想要继续睡，但怎么也睡不着。
起床简单整理一下，稍稍吃点儿早点，时间也才四点左右。
东方还带着一丝红霞，天空也涂着一层朦胧。
时间虽早，可又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所以我便准备去学校。
最早的一趟公交五点钟开通，所以我步行了几站。看到了公车的影子，我才守在一个站点等车。按照提前调查好的乘车方式来到最后一站，下了公交，时间也只是五点半左右。
我独占了这个时间的学校，偌大的空间里，除了大门口的门卫，我只看到了我自己。
分班表前也只有我一个，我也立刻就找到了我的名字。
踏在走廊里，脚下的‘擦擦’声被反射，更加让我确定，此刻的独享状态。
来到自己的班级，享受着第一天的安静。
我心里有些小激动，朝阳初升的教室里会是怎样的呢？过去我从来没有见过，看来今天不光要见到，而且还是独享。
看到教室的门牌，我小心地迈入了教室。
教室里还被残夜笼罩着，模模糊糊的。教室很大，窗子似乎也被人打开了，看来工作人员已经提前来准备了。
这么想来，我好像并不是第一个……
不过没关系，这份独特的安静也是很难得的。明天之后，我一定不会像今天这样来这么早了。
我坐在门口的座位，等待着太阳。
虽然已经有一部分冒了出来，但阳光却并未窜进来，教室里笼罩的薄纱，似乎在等待阳光穿破。
趴在桌子上，期盼着第一时间在教室里接收阳光。
我的眼睛盯着东方的楼宇，生怕错过了时机。
但一大早起床的副作用也在这种安静之下发作了，眼皮开始打架，困倦感开始进攻我的理智。
需要睡觉的时候没有办法睡去，想要清醒的时候，又开始困倦。人真是‘麻烦’的生物。
心跳的节奏有点儿快，眼睛闭着的时间也一次比一次长。
睡魔缠在我的头顶，不断安慰我，让我赶快休息。就在我自己也觉得‘睡一会儿也没关系’的时候，一束阳光便洒了进来。
还好是在我勉强支撑着张开眼的时候来的，不然很可能就要错过了。
心里有些许喜悦，只是这么简单的‘盛景’。
我坐起身，想要把这日出存入脑袋。
但此时，我稍稍侧过头，却看到了与我共享这景色的另一个人。
她坐在靠窗的那一列的最后一行，右手拄着脸颊，望向窗外。发丝被微风轻轻拂起，白纱窗帘也飘在她的身后。
我想，她看的应该比我认真。因为她望着窗外，我却望着她。
阳光洒在她的身上，看着她，好像也能看到阳光。
有些遗憾，并不是我一个人享受教室的朝阳。
她比我还早来吗？进教室的时候没有注意后排，我不确定她是什么时候来的。
不过就算比我稍微迟了一些，却也看到了朝阳，而且还被朝阳眷顾着。
她比我更‘幸福’，我这么想到。
被朝阳眷顾的视角里，朝阳是怎样的呢？我有些好奇。
“早上好，陌生人！”
但就在我的脑子冒出这些有的没的，窗边传来了柔和的声线。
接着，她转过身，迎着晨光，对我送上微笑。阳光似乎点亮了她的发丝，迎着风，好像每一根都在闪耀着。
“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同学了，陌生人。我叫夏雨晴，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这便是我们的第一次相遇，也是我们的第一次对话。
但阳光之下我却听到了噼里啪啦的雨滴声，我也在这一刻猛地张开双眼。
窗外已经黑了下来，雨声也增加了。
伸手打开灯，短针已经过了‘7’。
刚刚的‘记忆’还在，但我忘记我是怎么回答的了。
应该是说了名字吧，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下了床，思索着要干些什么。
这时候，我的手机响了起来，是母亲打来的。
“小草，吃饭了吗？”
“……嗯，吃过了。”
“现在忙吗？”
“没事。”
“那方便去小区的超市里帮我拿下快递吗，里面是一个文件，你取回来打开，然后拍照发给我，我要立刻确认下内容。可以吗？”
“嗯，可以。”
刚好没有什么事情可做。
放下电话，我拿了一把雨伞，整理一下，便出了门。
路灯把连缀的雨滴点亮，在光线的空间里，就仿佛是用水做成的帘幕。
雨很大，雨伞并不能完全遮住。但我家离超市不远，倒也没什么关系。
来到超市，拿到快递，一刻也未耽搁，我便往家的方向走。
但这时，如帘幕般的路灯下，却多了一个身影。
貌似没有雨伞，就这样暴露在冰冷的秋雨之下。
那边是我的必走之路，我缓步来到了那盏路灯下。
接着，我便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熟悉的陌生人？”
她半带疑问地对我说道。
我凑上前去，也确定了她的样子。
她的脸上已经没有往日的笑容，转而被难以形容的哀色覆盖。
再加上雨滴的侵袭，更加无法往好的方向联想。
“你在等我？”
我这么问道，然后把伞支给她，虽然不能完全遮住，但也比完全暴露在雨下好一些。
“嗯，可是我又不知道用什么表情面对你。”
她的目光有些落寞，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那天，我们在宾馆的门口相遇，我们什么也没有说。
相安无事。
“但是这个时候，我不知道该去哪里。我害怕自己一个人。”
也不知道是泪水还是雨水，我能看到她的抽泣。
接着，她便扑进我的怀里，抓着我的肩膀。
“奶奶去世了，这个世界上我已经没人可以依靠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也不知道该去哪里，不知道去见谁。我很害怕。但是我又不敢见你，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话。”
她用力地抓着我的肩膀，好像害怕我逃走似的。
“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她不断重复着这句话，像个孩子一样。
无论是教室里的她，还是网吧里的她，我都不能联想到像现在这样软弱地哭泣。
我知道我应该安慰她。现在她已经是我的义妹，是我名义上的家人。
可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说到底，我其实连安慰人的技能都没有。
我只是站在原地，帮她撑着伞，除此之外，我做不了什么。
我这么劝说我自己。
我没有权利安慰她。
不知道她说了多久，她上手的力气也逐渐放松。
就在我以为她安稳下来的时候，她的身体却像是灌铅一般摊在我的肩头。
我敢忙扶住她。她似乎是晕倒了。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没有回复我。稍稍触碰她的颈部，脉搏是正常的。
应该是因为‘悲伤’，再加上寒雨，所以晕了过去。
我调整一下姿势，把雨伞丢在一边，然后把她背了起来。
不管怎样，先去暖和一些的房间里比较好。
鼓足力气，急忙把她背到家里，然后小心地放在床上。
外面的黑色运动装已经浸透了，我帮她拉开拉链，并不是很可爱的白色内衣便映入眼帘。
我下意识躲开视线，可再次转回目光之后，看着她惨白的面庞，我也下定了决心。
不管怎样，先帮他取暖。
我小心地脱下她的衣裤，再次确认她的心跳和体温。
心跳变得非常急促，体温也明显不正常了。
“对不起。”
虽然知道她听不见，但我还是首先道歉。
我取过浴巾，简单地擦了擦她的身体。接着从衣柜里拿出毯子，盖在她的身上。毯子外面又盖了一床被子，尽可能让她快些恢复正常体温。
做好紧急处理，接下来就是打电话叫救护车。虽然现在还有意识，但是风险依旧存在。
我拿起手机，准备打电话。
但她却在此时张开眼睛，伸出手抓住了我的衣袖。
露出寂寞的笑容，对我摇了摇头。
“陪我……待一会儿……就行，我没事的。”
惨白的脸上露出祈求的神色。
我把手机放了下来。
“如果不舒服，还是去医院比较好。”
“我没事……熟悉的陌生人陪我一会儿，我一定就会好的。”
虽然虚弱，但她却还是勉强自己对我微笑。
“我知道了。”
我暂时放弃了打电话，坐在她的身边。
“我能抓着你的手吗？”
她轻轻问我。
我没有回答，而是握住她的手。
“很暖。”
这么说完，她便再次闭上双眼。她紧紧抓住我的手，睡得很安稳。
但不管怎么说，还是送医院更为妥当。
可她紧紧抓着的手心里，却一直在拒绝让我做出这个决定。
陪着她。
好像就是在说这句话。
或许她就是来找我陪着她的吧。
虽然这么想有些天真。
我俯下身，看着他的脸。轻轻整理一下她的头发。
白皙的脖子还露在外面，清晰地锁骨也闯进我的视线。
这一瞬间，我便想起了刚才的那副身体。
身材匀称，皮肤白嫩，就是我想象中的，青春少女的模样。
之前**之时，我曾经幻想过这个身体。不过真的见到之后，就会觉得比幻想的更加真实。
但意外的，我没有一点儿淫意。看着她的微笑，感受着她的温度，听着她呼吸的声音，现在笼罩在心头的心情不是那种‘不堪’的感情。
用什么来形容呢？
心疼吗？
我不知道。
或许就是心疼吧。
但因为以前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情，所以我也不能确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