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我被父亲邀请参加夏雨晴母亲的生日宴。
母亲当然是没有去的,因为那天母亲必须要去照顾奶奶。
对于父亲和母亲,他们此刻所做的事,就是因为‘被需要’,所以才去做的。
所以我不能评价是对是错。
但我去参加这个生日宴,却并非是‘需要’。
“你去吧。”
母亲这么对我说。
她还是看着那本书的封面,始终没有再次翻开。
生日宴办的很气派,来的人很多。
但这些人究竟是她的朋友,还是父亲的朋友,我分不清。
只能看到大家都在笑,放射的也都是‘善意’。
我想,只要是笑着的,理论上应该都是善意吧。
思考太多,也得不到什么准确答案。那不如就把所有的东西都往好的方向思考。
我坐在父亲身边,不说话,也不想说话。
但是总有陌生人问我,问我的学习,问我的生活。
我只能用约定俗成的话回答他们。
可是这种一听就知道是‘套话’的话,他们却能不住地夸奖。
其实,对他们来说,我说了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说了。
大多数人在意的不是过程,而是结果。
我并不是他们的需要。
其实我应该也算是这样的人,所以我对秘密的概念是隐藏,藏起来的才算是秘密。秘密被泄露了,也就不再是秘密了。这就是结果论。
同时,他们也不是我的需要。
夏雨晴的母亲也在笑,来的客人微笑,她就会笑。
被问及女儿的事情,她也会微笑着回应。
但当被问及女儿在哪的时候,她却说‘生病了’。
嗯,确实是病了。
我们都病了。
我们喜欢看着结果。
我们对于自己想做的事,总是会毫不犹豫去做。
其实我不知道真正的夏雨晴是什么样的。
我只知道,教室里的她和网吧里的她不一样。
或许,眼前的这个母亲更了解她。
不然也不可能在她‘失踪’之后,依旧可以这样开着生日宴会。
但我想,这一定不是哪一方有错。
需要和被需要的关系,并没有那么复杂。
“她病了?”
我这么问道。
她看着我,又看了看父亲。
父亲没有回应她。
“嗯,病了。“
“在休息?”
“对,在休息。”
“我能去看看她吗?”
“如果你想的话……”
我点点头,对父亲稍稍示意。
父亲‘嗯’了一声,我也就暂时离席了。
等我走到门口的时候,宴会还是在继续进行。
看吧,他们要的只是一句回答。
只要知道‘病了’就好。
但我能理解。
不是所有人都是被需要的,你自己也不是需要所有人。
我好像听懂了母亲所说的话。
我关好门,靠在门口。
接下来做什么呢?
我不知道。
夏雨晴不在这里,她没有病,所以在这里肯定找不到她。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振动了一下。
我拿出手机,检查短信。
发信的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内容很简单,只有简单的一行字:
‘熟悉的陌生人,我还在等你哦!’
只有一个人这么称呼我。
所以我回了一条:
‘你在哪里?’
但是并没有的得到回复。
我收起手机,笃定了想法。
踏出门口,坐上公交车,优先来到我和她相遇的那家网吧。
网吧已经恢复了营业,但也仅此而已。
即便在上午,网吧里依旧是被灰暗笼罩。人不多,可即便在这个季节,整个房间依旧显得有些‘闷热’。
好像时间没有变动,这里还是原来的样子。
只是这次没有巧合,她不在这里。
我离开网吧,缓步走在我们曾经散步的街道上。
公交站旁挺冷清,那天我把小混混骗走之后,我们就坐在那里。
不过,既然那里没人,我也就没有在那儿过多停留。
秋风有些凉,但我还是尽可能迈得慢一些。
要是走得太快,可能就会错过她。
我这么想着。
路上过过往的人很少,寥寥数人也匆匆忙忙,没有人注意我。
人们只会去在意需要在意的人。可能我像空气,只是因为我不被人需要,不被人在意。
但不是所有人生来就是被外人需要的,关键在于你想不想成为那样的人。
人类这个团体,就是由‘需要’构成的。这是一份强大的扭力,能把所有人链接一起。
当我来到这个公园的时候,还是没有看到夏雨晴。
就是在这个秋千上,夏雨晴轻推我的后背,帮我荡秋千。
那天她说了什么来着?
对了,她说‘有烦恼的时候,就等着它静静消失’。
难道说,今天她也在哪里等着烦恼消失吗?
嗯,很有可能这样。
于是我坐上了公交车,来到了那个海滩。
不用说,这里当然也没有什么人。
今天的温度并不惬意,其实不怎么适合在海边散步。
她说过,来海边一定要看好天气预报,不然会适得其反。
但我还是踏上了沙滩,在我们之前走过的海边漫步。
巧合其实是不能期待的。
正因为巧合不能期待,所以才让人向往。
但人很贪婪,无论何时,都希望自己能变成幸运的那个。
海风有些凉,不过没有到让人难以忍受的境地。
一路上我没有看到多余的脚印,其实我不确定她是否在哪。
况且,即便她说她会来海滩释放自己的‘烦恼’,但我也并不知道她会出现在海滩的哪个位置。
也许她已经走了,也许她在另一个方向,也许……
但我没有去猜,我仅仅是根据自己所知道的她,然后寻找她。
我没有全力把握,她到底会不会在这儿。
而且,除了这里,我不知道究竟该去哪里找她。
所以我踏出的每一步都‘心惊肉跳’,如果我没有见到她,我该怎么办呢?
我好像太依赖‘巧合’了,又太在意‘秘密’了。
我不能对巧合产生期待。
可是却一直期待着。
从我第一次在网吧里看到那个不一样的夏雨晴之后,我好像就一直期待着和她见面了。
即便我想要隐藏秘密,但却依旧想要见她。
人就像是一个不能调和的矛盾体,可矛盾总有一方会占优,普遍上,同欲望相接近的那一方,一定会占优。
我不否定。
或许可以说,我现在不会再否定了。
然后……
她就坐在礁石上。
面对着大海。
双手抱着膝盖,身穿白色的裙装。
这个时候一定很凉吧。
我缓步来到了她的身边,然后把外套轻轻盖在她的身上。
“冷吗?”
我这么问她。
侧脸传来了一丝微笑:
“还好吧。”
我坐在她的身边,像那天一样。
“在等我?”
我问道。
“嗯。”
她的回答很简短。
“我来了。”
“嗯。”
海浪冲打着礁石,浪花比那天大很多,但依旧没有冲上礁石。
“我来晚了吗?”
“你猜。”
“你还在,所以我觉得应该不算晚。”
“猜对了。”
她咯咯地笑了笑。
“为什么会来呢,因为我说在等你?”
她这么问道。
“也许吧。”
“那要是我不给你发短信呢?”
“估计我也会来吧。”
“今天来?”
“……不一定。”
“对,我可是等了很久很久呢!”
“对不起。”
“没事,反正你来了。”
“果然还是来晚了?”
“原谅你。”
呵呵地笑了笑,然后半边脸埋在胳膊里,趴在膝盖上看着我。
“我希望你能来,所以就一直等。”
“嗯。”
“但是怎么等你都不来,我挺害怕的。”
“嗯。”
“我不敢联系你,如果不联系你,我还能有些期待。但如果联系你了,你却没有来,那对我来说,一切期待就都沉没了。”
“嗯。”
“但是你立刻就来了,所以联系你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嗯。”
“你冷吗?”
“我还好吧。”
我这么回答道。
其实是有点凉的,海风并不会因为我的心情而削减它的烈度。
她缓缓向我这边靠近,然后把外套的一半搭在我的肩膀上。
“这样好些吗?”
她这么问道。
“嗯。”
她盯着我的侧脸看了看。
随后则是伸出手,轻轻握着我的手。
“那这样呢?”
“嗯。”
她笑了笑,随后又轻靠在我的肩膀上。
“靠近一些,好像就不太冷了。”
“嗯。”
秋天的夕阳来的很快,太阳已经逐渐沉入西方的海岸线。仅剩的光线点亮了海水,让点点波涛显得安静可爱。
这时候,夕阳也落在了我们的身上。她的脸也被点亮了。
她轻靠着我的肩膀,紧握着我的手。
我们好半天都没有讲话,就是这么看着海浪和夕阳。
整片海滩,仿佛只有我们。
实际上,也确实只能看到我们。
我们独享了海岸的夕阳,独享了这个瞬间。
然后,我突然想到了那一天。
那天的朝阳,坐在教室最后面的她,和站在教室第一桌的我,我们也独享了朝阳。
今天,她带着相同的微笑,转回头看着我。
“从今天开始,我就是夏雨晴了,你不会后悔遇见这样的我吧?”
“后悔?”
“对,后悔遇见我,后悔陪在我的身边。”
“……我也不知道。毕竟我不能料想后来的事情。”
“那现在呢?”
我也回握她的手:
“至少现在不后悔吧。”
还好我来了,还好我在这儿又‘巧合’地遇见了你。
现在的她被谁需要呢?
我想应该不是在生日宴会上的母亲,也不是那个只能看到表面的她的,我的父亲。
更不是我的班主任,当然也不会是教室里的那些同学。
但那个人一定是我吗?
也不一定。
只不过,我巧合出现在了这个时刻,一切都是这么‘巧合’。
可是这些‘巧合’,又带着某些必然。
比如我们在教室里的初遇,比如我们在网吧里发现了‘秘密’。
如果那一刻,她遇见的人不是我,而是另一个人,这份巧合,也会转化为手里的温度吗?
也许吧。
但也可能不会。
我们不可能让所有人需要。
就像生日宴会上那样,我不可能成为所有人的需要。
但我们都在寻找着需要的那个人。
就像父亲和母亲那样。
所以这一刻,是巧合也好,是必然也罢,手中的温度是真实存在的。
她需要我,而我也需要她。
这便是我来到这里,并留在这里的理由。
其他的,我暂时想不到,也不愿意想。
未来会怎样,谁也说不准。
我想,如果这就是‘结尾’的话,一定已经‘很完美’了。
纵使我错过了些什么,纵使我也曾消极过,但现在的确是真实存在着的。
可现实有些时候就会这样,在你改变之后,才告诉你对错。
而我们,只能去践行,却不能预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