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这到底是哪?
萦绕在我心头的疑惑总结起来就是这个。
醒过来之后,就发现自己躺在这破烂又狭窄的房间,可是门却没有加锁。但就在我以为那些蠢货忘记锁门的时候,又发现这个鬼地方像个‘黑洞’,怎么也走不到尽头。
该死的,不管他们做了什么,在我眼中也都是一群蠢货。不然为什么要把我关起来,自己却不站在我的面前呢?他们怕我,这我很清楚,总是在我面前装扮成小狗的模样,对我点头哈腰,其实只是在等待反噬我的机会。但就算我现在身陷牢笼,也不是他们技高一筹,只是他们运气稍微好一些罢了。
内心的愤怒与火气怎么也消散不下去,我想,如果那帮人站在我的面前的话,能让我痛快地骂出来的话,我心中的愤怒,很可能会减弱一些。
所以我现在不光是在寻找出口,更是在寻找罪魁祸首。
喉咙里早已干燥不堪,但对于那些失败者的愤怒凌驾于身体,成为我此刻行动的本能。
刚进公司不久的那个长相奇怪的女人,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我就浑身不自在。她难道不知道自己的长相吗,难道不知道照镜子看看吗?人事究竟是怎么办事的,这种货色也能召进公司?我对不满意的事情向来都不会噎在心里,所以我对她说了:“稍微化化妆在来上班吧,即便外貌不那么出众,也能通过后天的方式来弥补,女人不想变得漂亮,那就太可惜了!”,听了我的话,她却低着头,像是生气一样避开了我,从那之后,我就总能见到她,她总是会出现在我的身边,好像每天都在对我炫耀她的化妆技巧,她就这么想让我讨厌吗?
还有研发部的那个腿都摔断了的大叔,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每次看到他,我内心的烦躁都不打一处来。明明已经是个残废了,还是赖在公司不走,而且还总是来回走动,显得自己好像非常有用一样。这种蠢货,就是我最讨厌的家伙。所以我对他这么说了:“把研发小组的办公点放在一楼吧,这样你就不用来回走动了。另外,你的住处也安排在公司附近更好,免得距离太远,走着不便。”,我就是想让他知道,他已经没用了,不要总出现在我的面前了,让他去一楼,也是因为我的办公室在三楼,我不想见到他。可是他却联合开发组的人拒绝了我的要求,说什么‘没有必要为了他花这些多余的钱,公司现在运营很紧张,他能应付的来’,这是什么?这是什么意思?就是要和我作对是嘛?
对了,还有那个搞卫生的阿姨,想起来我就火冒三丈。她和丈夫离婚了,自己带了两个孩子,住在普通居民区,普通居民区会传染各种疾病,万一她把病带到办公室里来,那损失的就是整个公司的人了。所以我必须要羞辱她,让她自己离开公司:“给你提高工资,不要勉强自己,多多注意个人卫生,顺便把孩子也接过来吧。我暂时帮你找一处房子租住,不需要许可证。”我本以为我的这些话会让她自觉地从公司离开,自觉地意识到自己的能力不足,但不知怎的,那之后,她更是频繁地出现在我的面前,换了穿着,还总是对我笑。我讨厌这种虚假的笑容!
……
我一边走一边想,要陷害我的人多的数不清,那些笨蛋从来不会察言观色,总是置我的愤怒于不顾。
我越想越气,现在就想在他们面前大发雷霆,要告诉他们,他们有多愚蠢!
这次我不会留情了,只要我见到他们,一定要让他们知道什么才是‘正确’!
我一步一步地爬上了这个位置,面对过无数次背叛。到了我这个岁数,经历这么多事情,对于人类的本性早已看透。我不相信这世界有‘善意’,所有接近你的人都有他们的目的。他们无时无刻不在盘算着什么,他们嫉妒,可又不知道该做些什么。要是我当初也像他们一样,过那种狗一样的生活,我怎么可能获得今天的成绩?
无法原谅!
头脑中的愤怒一直在盘旋,我想要发泄,但可惜的是,眼前我看不到他们。
脚下的力气越来越弱,我很久没有吃东西了。
尽管我想要找到他们,尽管我很愤怒,尽管我能依靠精神支撑自己行动,但生理上的需求总会有极限。
眼前逐渐变得黑暗,脚下的力气也难以为继。
就在这时,人影出现了。
最初,看起来像是那个女人,但随着对方的走近,我发现他体型很宽,对,是那个开发部的男人,这种身形不可能是女人。可是我刚想发声,却又看到了那个保洁,她的脸上还是让人不快的笑容,对方伸出手,我不知道她想要做什么。我要动起来,我要说些什么。可是发不出声音,眼前也变得模糊,我要做些什么,对了,手臂还可以动,刚刚一直在走路,脚下虽然酸软物理,但手臂是没问题的。
只要能在她的脸上打一拳,对我来说也足够了。
但可能是因为极度的饥渴让我身上的力气到达了临界点,抬起手臂也变得艰难无比。
不行,我的尊严不允许我这样认输。
我可是在无数泥沼中爬起来的!
这个已经腐烂到极致的世界,老天爷的腐烂让人心也变的焦躁,在这样的世界活着,需要的就是强硬的手腕!
我相信我自己,我对身边那些不按照我心情做事的蠢货感到愤怒,对他们永远只活在别人的庇护之下的那种作为感到愤怒!
这是不能退让的,我必须要坚持下去!
那个人接近了我,我用仅有的视线扫视了他一下,她并不是保洁,而是另一个让我不舒服的家伙。没关系,不管你是谁,今天都要被我的拳头教训!
我咬着牙,向那个俯视我的人伸出拳头!
但下一时刻,我的拳头被抓住了,是因为力气太小了吗?
“没事了,一切都会好的!”
在我失去意识之前,我听到了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2
是饭菜的味道,我闻到了饭菜的味道。
睁开双眼,自己正躺在床上,身上好好盖着棉被。
疲劳感稍稍减弱了一些,但因为饭菜香气袭来,饥饿感还是没办法逃窜。
我爬下床,缓步走向饭菜的来源。
客厅不算大,比我的住处差了太多,但姑且比我莫名醒来时的那个房间大得多。且这里还有家具,像是住人的样子。
我看到了饭菜,就摆在客厅的茶几上。
虽然只是简单的米饭和青菜,但对于已经很久没有吃东西的我来说,也算是佳肴了。
可我并没有立刻就去吃东西,而是开始观察这个房间。
对,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随便提供施舍,无论是什么事,都必然有他的道理。
除了我走出来的那间房,旁边还有一间,不过门是关着的。我听见厨房里的声音,发现那里确实有个人,他关了火,端了东西走向客厅。
“已经醒过来了吗?现在做好饭,也算是刚刚好吧?”
他微笑着对我说道。
我就是不喜欢这种笑容。
那是一种隐藏自己本意的笑容,这种人的脑子里不知道装了多少坏水。
嗯,这个人需要提防。
“是你带我过来的吗?”
他放下盛汤的容器,站起身回答道:
“只是偶然看到了,所以带您来我这里的。”
“你有什么目的?”
“目的?都说了只是偶然……”
“偶然?偶然看到一个陌生人,所以就带他来休息了吗?”
“不然还是怎样啊?”
他还在微笑。
“那告诉我,你是这里的主人吗?”
“您是指这个房间吗,如果是这个房间的话,暂时姑且算是属于我的。对了,我还有一个室友,就在那个房间里,不过她的作息和正常人不太一样,所以吃饭的事情倒也不用等她。”
“你的意思是,你也是被困在这里的人?”
他点点头:
“可以这么说。”
但他的脸上却露出了毫不在意的神色。
明明是被监禁了,为什么还能这样呢?
我回想起自己过去的情景,虽然生在一个比较富裕的家庭,但我却始终被困在一个小房间里。我不能体会任何‘人’可以享受的快乐,就像个被豢养起来的宠物,每天听着名义上的父母的争吵。
我讨厌狭小的空间,讨厌被人监视,更讨厌过木偶一般的生活。
所以我不会接受现状。
“但你的表情可不是受害者的样子。”
我这么问他。
他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随后依旧微笑着回答:
“受害者吗?说的也是,早上起来洗脸的时候,我也发现自己好像不是受害者的样子。可能是因为这里住的太舒服了吧?”
听他的意思,至少在这个监禁的场所里,他并没有失去自由,似乎也没有受到什么虐待。
但是我无论如何也无法相信。
“您也饿了吧,来吃点儿东西吧?”
说着,他拿起碗,从大碗里称了一小碗,放在了他的对面。
“虽然只是普通的饭菜,不过姑且也算是能吃。先稍微吃一些,有什么话,等您有了力气,在询问也不迟啊!”
我凝视这个男人,看起来不算年老但也完全不稚幼的脸庞上依旧读不出其他的信息。
果然只有笑容。
这样的人是最难对付的。
“放心好了,我是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情的,我们都是困在这里的人,只不过我比您早到,所以对这里了解更多罢了,您有什么想要知道的,只要是我了解的,都可以告诉您!所以,还是先吃点儿东西吧!”
想让我放松警惕吗?
“你知道我是谁吗?”
他笑着摇摇头。
“那你不想知道吗?”
“如果可以的话……不过在那之前,还是得先介绍一下我自己吧?我叫望舒草,如您所见,就是一个看起来很普通的家伙,在这里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我叫陈木。”
“那陈木先生,那现在可以坐下吃饭了吗?”
“如果你不是这里的主谋,那又会是谁呢?”
“所以说,吃过饭再问这些话题不是更好吗?”
我没有回答,只是盯着他看。
“是嘛,因为不知道具体的现状,所以不安心对吗?好吧,那我就先回答您的问题吧。”
他微闭一下双眼,深吸了一口气。
“这里具体是怎样的地方,我们又是怎样来的,我也不清楚。醒过来之后,就在这里了,所以是谁把我困在这儿的,我也不知道。”
“你在这里多久了?”
“两年?还是三年?我也说不太清楚,毕竟最初来到这儿的时候,也不知道时间。现在之所以能够正常作息,全都托我那个室友的福气,她是个科学家,制作了可以计时的装置。”
“少说这些天方夜谭了,那么这个房间是怎么回事,这些饭菜又是怎么回事?你不会告诉我,饭菜会自己出现吧?”
“饭菜虽然不会自己煮熟,但他们还真是自己就出现了。平常需要的日用品,总是会在某个时间出现在门口。这倒是挺方便的。”
“……是关押的人提供的?”
“也许吧。”
“也许?”
“对啊,毕竟我也没有见过提供这些东西的人啊,没准儿是住在这里的其他人提供的。”
他说的很轻松,像是开玩笑,可语气中却又十分认真。
我要想想,还有什么没问的。
对了!
“那个和你一起住的人呢,他为什么不出来?”
“刚才也说过了啊,她的作息时间很奇怪,所以不用在意。”
“所以说,他也有可能隐藏起来,这一切都有可能是圈套。”
“您的意思是,不信任我们,对吗?”
“随你想象。”
他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但依旧挂着笑容。
随后,他便对那扇紧闭的房门喊道:
“蒲公英,你都听见了吗,陈木先生不相信我们,也不肯吃饭,你出来和他说说话吧。”
“别烦我。”
房间里传来了一声慵懒的回应。
“稍微聊几句就行,不然他可能会死哦。”
“不关我事。”
望舒草摇了摇头:
“您看,她不愿意出来,我也没办法。我看咱们还是先吃饭吧,等她饿了,就会出来的,那时候您有什么想问的,再问问她也没问题啊。”
“开什么玩笑?”
谁能保证到那个时候我还能全身而退?
从我开始和这个男人对话,他的话就没有几句是可信的。
不知道是谁把他关在这里,饭菜自己出现,还有他也是受害者……这些天方夜谭的话,骗骗不谙世事的孩童也就罢了,对一个成年人也说这种话,我开始怀疑他是否是正常人了。
虽然我也有转身离开这个房间的选项,但我的尊严不允许我这么做。
况且,之前我也发现了,这里的人很少,既然见到了其他人,那就是线索,我没有理由逃开。
要是从这个人嘴里问不出什么,那就只有房间里那个人了。
我抬起步子,走向那扇门。敲响房门。
但里面没有任何回应。
我拧动门把手,没有锁,顺势拉开房门,想要寻找她的踪影。
可当我看到满屋的显示屏幕之时,我的肚子上就已经凹陷了进去。
我不由得弯下腰,再次被人俯视。
正在俯视着我的,是一个比公司保洁还要邋遢的女人,头发混乱不堪,脸色也颇为苍白。
但是,就是这么一个看起来不健康的人,打进我肚子里的拳头却意外的强悍。
“别麻烦我,不然就打爆你的头。”
说完,她又补上一脚,把我踢倒在地。
哐的一声,房门再次关上。
疼痛感瞬间导入大脑,身体也不由自主地抽搐起来。
这时候,望舒草来到了我的身边,对我伸出了手:
“蒲公英她可是武术达人啊,所以我才不敢麻烦她的。”
他还在对我笑。
这是嘲笑吗?
可恶……
“你们……”
果然是我的敌人。
3
这是我第一次尝试自己做饭。
不得不说,确实很难吃。
此前,我一直觉得自家的厨师做饭不用心,永远没办法做出让我满意的东西,为此,我还特意提高了他的工资,想借此羞辱他。
但尽管我做饭并不好吃,我也不会去吃那个叫望舒草做的饭菜。
简直是侮辱。
自从我爬上顶端,我就从没有被人俯视过。我讨厌被俯视,厌烦那种被人居高临下的感觉。但来到这里,我却连续被两个人俯视了,简直是奇耻大辱。
我一定会讨回来的。但我很清楚,现在的我力量远小于他们,硬碰硬是没有结果的。所以我必须积攒力量。
我不会和他们住在一起,和他们呼吸相同的空气,我都会觉得自己被弄脏了。所以我特意选择了远离他们的房间,住了下来。
虽然望舒草说的话像是天方夜谭,但没想到饭菜真的送了过来。
活下去报复那些俯视我的人是我现在最想做的事情,所以我拿回饭菜,自己烹饪。
尽管不好吃,但我确实找回了些许力气。接下来,我必须要收集信息。
但这里果然是个奇怪的地方。
除了望舒草,我几乎看不到其他人。明明我都远离对方住了,但他还是很快就找到了我。
“最起码收下这个计时器啊,不然你在这里是不知道时间的!”
走开,我不会接受你的施舍!
见我没有回应,对方也没有纠缠。门口放下了一个类似于电子表的东西,应该是对方留下的。我不会接受施舍,所以一直没有动那个东西。
我对自己的时间感非常有自信,我从不会做浪费时间的事情。
所以就算是没有计时器,我脑子里的那个‘表’也会随时提醒应该做什么。
不过,情况似乎没有我想的顺利。
不知是不是因为我烹饪的流程不对,还是因为放的调料不对,虽然能解决饥饿感,但随之而来的腹泻和其他的不堪,却终日折磨我。
问题不仅如此,最近,噩梦开始频繁起来。内容一直在重复。那些我完全看不上的,并且讽刺过的人,如今全都出现在我的梦里,转头对着我笑。他们一个个都在俯视我,毫不留情地对我送上嘲笑。但我却不能反抗,我站不起来,也说不出声音。
而且最让我无法接受的,是内心中竟然会有悲伤的感觉。
这怎么可能?
面对无数的嘲笑,面对无情的讽刺,我竟然会难过?
这难道是世人常说的‘忏悔’感?
这不可能。
我不会承认的。
可这种频繁的出现的梦,却让我逐渐失去了掌握时间的‘能力’。只要睡下,梦到了这些场景,我就不肯醒来。
这是不受我支配的一种感觉,心中的悲伤让我对梦境产生依恋。明明应该是愤怒,但却变成了莫名的依恋。
要知道,我几乎从未有过这种感觉。
我的父母都是知名的企业家,从小生活富足的我,可以说是要什么有什么。但他们却从未把我当成是‘孩子’。我被关在那间屋子里,接受一对一的经营教育,学会数学,心理学,经营学……各种和未来相关的学科都要学会。我曾想,表现的好一些,是不是就能从那个房间里逃出去,但结果只能是不断地学习。我对外面有着无数憧憬,希望能体验美好的生活。但当有一天,我能够出来的时候,却只看到了勾心斗角,却只看到了‘恐怖’。
外面并不美好,随时都有人死去,哭声才是我最常听到的。人们被金钱分成了两个极端,一个在刀刃上,一个正是握着刀的屠夫。我终于看到了笑容,可笑容背后却隐藏着让人恶心的计谋。为了能从被砍的人,变成砍人的人,他们费尽心机。明明也曾是哭着的人,却在得到了糖果后讥讽那些正在乞讨的乞丐……这个世界扭曲了,气候扭曲了——自然像个被激怒的孩子,一直在发脾气,不是酸雨,就是暴风。人也扭曲了,或许是被自然扭曲了吧。
所以我后悔了,后悔从那间小屋里出来。但这时,我已无法回去。
我只能像所有人一样,抛弃曾经的幼稚,从下面爬上来。
对于无所事事的家伙,对于那些一点儿也不想努力的家伙,我就是生气,就是火大。
或许是我自己的问题吧。
可正因为这些经历,让我对任何事物都不会感到留恋。
但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这些莫名其妙的梦境又是怎么回事?
每次艰难地醒过来,额头上都会挤满汗水,眼角里似乎也有眼泪。
可恶,既然睡觉就会做梦,那我就不睡觉!
时间感逐渐变得模糊,强制让自己不去休息也让身体变得异常疲惫。
抗拒生理的反应是一件极为痛苦的事情,极限总是会来,总是会不受控制地支配我。
做梦了,又做梦了,同样的梦,又要经历同样的感受。同样,醒来又是悲伤和恐慌。
我重复着这种挣扎,我会胜利,我坚信。
奇怪的震动声开始频繁出现,让原本已经非常混乱的我更加躁动。
渐渐地,就算不睡觉,眼前也会出现那些人的身影,出现那些嘲笑。
他们不断绕在我的身边,一直不肯离去。
这帮混蛋,到底想要怎样,这样折磨我还不够吗?
不管我睡不睡觉,他们都会出现,他们就像鬼魂一样。
我逃不开,就像小时候,我逃不开那间小屋,那时我是傀儡,现在我是玩具。
震动的声音一天天加大,我住的房间也开始剧烈晃动。
即使如此,我还是只能在这里接受折磨。
我不知道过了多久,不能睡觉,但本能又要逼迫我睡觉,睡下去之后又不知道睡了多久,醒来还是他们……
于是我拿起了菜刀,刺向眼前那些面孔。
但没有作用,他们是幻影,或者是鬼魂,是不会被我的刀刃伤到的。
我握着刀蹲在墙角,防止他们继续靠近。
他们没有靠近,只是一直在笑。
终于,我不愿意这么下去了。
我看了看刀刃,刀身上映出一张陌生的脸。
惨白。无助。
放在过去,那张脸一定是我最讨厌的。
不对,现在我也最讨厌。
但是那是我。
我也开始讨厌我自己了。
对,像我这样的人,是不能忍受我这样的存在的。
于是我调转刀刃,指向自己。
过去,我对他人就算再讨厌,也不会想用刀刃杀死他们,但此刻,我却不能容忍我自己变成那样的人。
我这不是投降,我这是保护自己的尊严。
嗯,就这样吧。
虽然没有报复那个让人讨厌的望舒草和蒲公英心中有许多不满,但至少我能保护自己的尊严。
我闭上眼,做好了准备。
但下一时刻,眼前那些幻影却全都消失了,迎面俯视我的,是那个我讨厌的蒲公英。
4
我又做梦了。
这次有些许不同。
那些本身对我笑的人逐渐靠近我,轻轻拍着我的肩膀。
我看清了他们的表情。
他们确实在笑,可眼光里也积攒着泪水。
他们一边哭,一边笑。
我还想把那些表情当成是对我的嘲讽,但梦里的我,却被伤感挤占,被那种无法言表的悔恨侵蚀。
我想要伸手,我想要握住他们的手,我想要留下,想要说些什么。
但是为什么?
我想要说什么?
我记不起来。
记不起来?
对了,这不是梦。
这是我的回忆。
我略微想起来了一些。
在那个布满火光和暴风的世界里,曾经与我相伴的人都在我的身边。
他们一边哭一边笑,似乎对我说着什么。
我很难过,我也想要说些什么。
但我记不起来了,他们似乎也不希望我记起来。
……
这是他们要击溃我的把戏吗?
是想彻底让我服输的鬼把戏吗?
那么你们到底说了什么,我到底来了什么地方?
你们又在哪里?
你们说话啊,你们发出声音啊!
可恶!可恶!可恶!
不甘,悲伤,愤怒,搅在一起的情感变得暧昧且混乱,让我不知道自己究竟该抱有怎样的情感。
猛的睁开双眼,脑子里依旧是火焰的声音,暴风的声音。
眼前还留着梦境的残影。
我爬了起来,眨了眨眼……这里是望舒草的房间。
我为什么会在这儿?
但下一时刻,眼前又变成了火海,又变成了暴风。
我猛烈地呼吸,拖着沉重的步子,想要在这里寻找些什么。
客厅里有人。
但他的模样不断地转换。
我每眨一次眼,他就会变换一个身份。
他似乎在寻找什么,客厅里全都是纷乱的文件。
我喊出声音,我觉得我喊出了声音。
‘你是谁?’
但对方并没有回应我。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没有变化。
‘你们到底有什么目的?你们究竟想要我怎样?我又是为什么会在这儿?’
他还是在翻找着文件,完全没有回答我的意思。
是这样吗?
你们把我当成傀儡,当成玩具,当成报复的对象了是吗?
不可原谅!
我转向厨房,拿着菜刀缓步来到了他的身边。
他的身形还在不断变换,这个一定也是幻影吧,就是这个幻影不断折磨着我吧?
对,一定是这样的。
他想要摧毁我,从生理和心里上摧毁我。
于是这一次我捅了出去。
但这次并没有失败。
我有着明确的感觉,我伤到他了。
可直到这一刻,我才看清这个人的脸。
我不认识他,我没有见过他,他是个陌生人。
他的脸上是惊慌和痛苦的神色,但他却没有一点儿挣扎。
“这就是、惩罚吗?”
他这么呓语着,下一时刻,脸上竟然露出了笑脸。
也正是在这一刻,记忆犹如冲破堤坝的洪水一般,一股脑地涌入我的大脑。
但那些记忆,其实都无所谓了,那些记忆给我的感觉,在之前我就已经体会到了。
悲伤,不甘,痛苦……
可那些都不及那一句话给我的震撼。
那些一边哭一边笑的人,依依不舍地对我这么说道:
“小木,你一定要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