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家,虽然天还亮着,但屋子里很暗,拉了窗帘还是很暗。
我犹豫了一下,把客厅的灯开了。
想睡一会。
我拉过地毯甩了甩盖上了,闭着眼睛躺了会,因为灯太亮毫无睡意,又爬起来把灯关了。
手机亮了下,我没想理。
刚躺下去,语音电话又响起来。
我接了。
“什么事啊?我的难兄难弟。”我对着电话那头问。
对面是我的网友,据他自己所说的名字是罗皓语,真伪暂时无法考究。
但他不是个好鱼。
说起来还挺惨,可怜我活了十几年,在学校里连同学的名字都记不住,更别提认识了。
“我的乖乖,来打游戏。”
他的声音沉沉的,像重金属发出的响,带着点磁性。
“不打。”我说。
我不喜欢玩游戏,至少游戏本身对我来说无趣。
“那一起跳河吧。”他哼哼地笑了两声。
“人世间这么美好,跳什么河?”我说,“要跳你自己去跳,我给你买个坟。”
“美好你还会认识我?”他笑的更大声。
“认识你所以美好了。”我反驳道,“美好是靠自己找的。”
“你说你妈呢?你不是嫌弃我嫌弃的要命?”他骂了一句脏话,“别整这些幺蛾子,最近怎么样?”
我确实挺嫌弃他的,不太想理他,但是他隔三差五找我,我出于礼貌还是回应他。
“啊,还行。”我想了想,“最近还是那样吧,跟我妈说了退学的事,但她没答应。我前任又找我,但我拉黑她电话了。”
“哎哟,就你那样,早晚被开除,还跟你妈说什么退学?”
“不会说话把嘴闭上。”
“我不闭嘴你能怎么样?”
我挂掉电话,过了一会他又打进来了。
“不闹了不闹了。”他说,“昂,其实在家里待着也挺没意思的。”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有个好爹妈是不是啊?”
他什么都不干他爸妈也可以养他到老,我很羡慕。
“好?那你当他们儿子去,真搞笑。他们对我做过的事你去经历一下?”他骂了几句脏话,“我巴不得搬出去,要我说,你现在直接跟我出去合租,我养你。”
他爸妈好像把他送到什么特殊学校过。
“连自己都养不活的人还来养我啊?”
他连着骂了十几句他妈的。
“活着没意思啊。”他叹了口气又说。
“我觉得看看书看看风景就挺好的,一天就过去了,不跟人接触就很舒服。”
“过去了又能怎么样?人活着,就必须要跟人接触,这是没办法的。你要是不想跟人接触就来跟我跳河,跳河多浪漫。”
“你这是教唆自杀。”
电话那头传来撕包装的声音。
估计是在泡方便面。
“像你这样的烂人,活着这么痛苦,死了不比活着好?”他好像咬了口火腿肠。
“我在人间凑数呢,老天不让我死。”我笑了声。
“还老天不让你死呢,它就盼着你死。”他咕噜咕噜地咽了口水,“你就是怕你爹妈难过呗。”
“怎么可能,你想多了。”
我怕他们难过干嘛?
“我还不了解你?你不就这副德行,口是心非,你说学习很痛苦是因为你不合群,你觉得你的同学和老师都是蠢蛋,所以你不想学。虽然你每天都在说你讨厌你爸妈,每天都在说你讨厌你前任,但是他们如果真的需要你,你肯定会帮他们。”电话那头传来一阵脚步声,停下来的时候他说,“我能理解,你就是这么一个脑子发霉的玩意。”
“你就是在凭借自己的理解建立对我的认知,那你知道我前任派杀手杀我?还是两个!她都叫人来杀我了我还帮她?”
“我靠?她都叫人来杀你了啊?她对你恨得不轻啊,怎么叫的,我也买几个来。”那头传出拍桌子的声音,或是剁案板的声音,“那你还没死?”
过几天就问我死不死,真是狐朋狗友。
“快死了。”
“那还挺好。”
“可我早上突然想好好活着了。”
“那你现在接我电话肯定是又想死了呗,为什么,你早上被人短暂的需要了?还是邂逅了一段感情?”那边传来点火的声音。
“是吧,还挺准。”
“那必须啊。”
“你在搞什么?”
听着那边乱七八糟的杂音,我实在忍不住好奇心。
“煎鱼呢。”
“能好吃不?”
“不知道啊,你来吃?”
这怎么可能吃的到啊?
“有机会来吃,最好带个小女朋友,谈了对象以后对她好点,别连人家生日都记不住。”他给鱼翻了个面,“跟那谁一样又贱又花心,我就宰了你。”
“又不是你对象,你急什么?”
“我怕你遭报应。”
“那真是谢谢你了。”我说。
“你跟我客气什么——诶我靠你二大爷!”他尖叫起来。
“鱼太好吃了?”
“这他妈的是真好吃。”他砸了下锅铲,“我他妈鱼掉地上了,这他妈熟了还会蹦是他妈什么鬼啊?”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想笑。
“讲文明树新风,拜托了。”我憋着笑对他说,“你尝一口?”
“可以。”电话那头他沉默了会,听见筷子对夹的声音以后,他说话了,“还行,外焦里嫩且没熟透,好鱼一条,和我一样好。”
我还在琢磨着怎么接话,他抢先了。
“净扯犊子。”他呸了一声,“所以好好活着,你还得吃我的煎鱼,留着给你。”
“难吃的都给我?”
“那不然呢?”
“那我还是趁早投胎吧。”
“不吃就算了,我自己吃,掉地上洗洗还能吃。”
生鱼能吃吗……似乎可以。
“你再烤一下吧。”我还是决定温馨提醒一下。
“你不整天都烦我?我死了挺好。”他啧了声,“不要假惺惺的啊。”
“你过度解读我了。”我装作无辜地回应道。
“去你妈。”
……
挂了电话,我环顾四周,得出了个结论:不开灯我就像个盲人。
我又摸黑开了客厅的灯,期间还被纸箱绊倒摔了一跤。
我看了看窗外。
晚霞很好看,从江里渐变到天边。
江上横插了一座大桥,从江的这边通到对岸,黄色的灯光铺满桥了。
住在江旁,但夜晚却没有想象中死气沉沉,街道明亮着,只是教堂的破败不堪也显露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