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兰跳下了马,虽然手臂上的伤隐隐作痛但他现在根本不会去理会它。他望向四周,刚才被箭射中的敌人已经跑了。空荡荡的原野上同伴们的尸体就这么七零八落地散落一地,他们就如同无数在这片高原上丧生的其他生物一样,无人安葬。
他跳上敌人的马匹拔,在确定没有危险后拔下了箭,最后剩下的一个同行者前去追赶敌人无果后,便和罗兰一起速速逃离了这里。他们漫无目的地游荡在赤土之上,最后,他们发现了一个岩石洞。
罗兰小心翼翼地走进洞内,手中的马刀还留有敌人的血迹。在确定了洞穴的安全之后他们把马栓在了洞口,自己则靠着凹凸不平的石壁瘫坐下来。
终于,不止的泪水从他眼眶涌出,他感到阵阵无力。他自认为自己对现在的遭遇要负主要责任,是他怂恿同伴去猎狮,是他在到达目的后仍然区服于自己的野性,是他在逃跑时没有冷静地选择道路,是他……
“虽然不知道你具体在想些什么,但我也可以知道一个大概。”最后的同行者站在罗兰面前,他俯视着罗兰“你没有你想象的那么重要,这是他们自己的选择,你无法替代他们做选择,你只是向我们提出了建议而已。
“所有人都要对他自己的选择负出责任,你也一样,但你无需对他们的选择所责任。你不是马兹达(波西斯人所信仰唯一的神,是代表世间一切的善)没有那么伟大。”罗兰抬起了头,模糊的看见眼前的身影。
随后似乎是太累了,罗兰昏了过去。最后的同行者没有在罗兰旁边躺下,他走出岩洞艰难地跨上马。他的右手从来没有离开腹部,血也不断从他指缝中渗出。
他扬起头深吸一口气,努力克服这钻心的疼痛“那人应该还没有走远吧,”一阵剧痛又从伤口传来“手被废了还这么强悍。看来我现在也只能发挥一下余热了,你能不能回去就看你的运气咯。”
说罢一个骑马的身影永远消失在了火红的夕阳之中。
阿契德高原的阳光无比刺眼,罗兰的眼睛受不了这灼热阳光的炙烤而缓缓张开。熟悉的地毯,熟悉的墙,熟悉的门,熟悉的……家?
“妈?”罗兰原本迷糊的神智瞬间清醒。
“怎么了,你现在还比较虚弱最好休息一下。”孟菲斯蹲在罗兰身旁,她温柔地抚摸罗兰的伤口,她已经为罗兰进行了简单的处理。
“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还有,还有一个人和我一起在那里。”罗兰激动地拉住孟菲斯。
“你爸他没有告诉我,他回来时就将你抗在肩上。”孟菲斯将一根手指伸向额头“但听他们说只有你一个在岩洞里,没有其他人。”
“这样阿……”罗兰苦笑道,他的样子让孟菲斯感觉很糟糕,但又不知道罗兰的身体有什么问题。
“现在你醒了,我也要去忙了。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叫一声就行,我离这不会很远。”孟菲斯扔下受到重创的罗兰,离开了。
“完成任务了?”库拉斯在一个昏暗的街道内质问他所派去的手下“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回来,另一个呢?”库拉斯明显知道原因,他是故意这么问的,想要让对方蒙羞。
那人的表情十分复杂,但最后还是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他为了完成您所赋予我们的使命,光荣牺牲了。”他同时将自己的伤口再次用布条扎紧
“你现在就尽情嘚瑟吧!不过当我查出你秘密之时,看是你来求我还是我来求你!”他在心里暗自咒骂库拉斯。
库拉斯没有注意到他的表情的变化,仍是一副傲慢的状态“那么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人已经被解决了吗?”
“自然是有的,”他指了一下马身后染血的布袋“不过我们所能查到的线索很有限,所以不知道具体哪一个是你要的目标,但我感保证绝对在里面。”他自认为干掉了全部的波西斯青年,但纵使他没有也不会如实向库拉斯交代,因为没完成任务意味着什么他心里清楚。
库拉斯提起这充满血腥味的布袋,血已经流干了,但被鲜血浸湿的袋子底部仍然保持湿润。
“你确定东西就在这玩意里面?”库拉斯厌恶地打开布袋,一股腥味扑鼻而来。库拉斯长年在战场上杀敌,早已习惯了尸体腐烂的尸臭。
袋子里有许多人头,都是那些波西斯青年的。
“当然,骗你我可没有什么好处。”他摊开双手,掌心向上,这在大多数民族看来表示坦白。
“最好如你说的那样。”库拉斯扔下袋子,他当然不能确定罗兰的头是否在这里。应该说孟菲斯将罗兰保护的太好了,或者说库拉斯在之前根本没有仔细去调查罗兰,库拉斯并不知道罗兰的长相,只知道名字。
“那么伟大的王,交易完成了。”他站在库拉斯的身后,这让库拉斯感到不快。
“我明白你的意思,”库拉斯不紧不慢地转向他“不就是酬金吗?”说着他打了个响指。
不知从哪里出现了几个身影,他们将锋利的短剑刺人了“领赏者”的胸膛。这可怜的刺客竟然被自己的雇主刺死了。
正如他已经死去的同伴所说,只让他们两个人去办事还有别的用意。那就是两个人更容易在事后解决问题。虽然行动可能失败,但对库拉斯而言,办事人会比目标更危险。失败一次还有第二次,总会成功的。
“走吧。”库拉斯转身准备扬长而去。
“不清理一下吗?”
“不用,不过那些在袋子里装的人头要带走。留个尸体在这也正好警示一下那些在暗处劫匪和藏匿在此的奴隶,顺便也给那些喜欢在见不得光地方做交易的贵族提个醒。”
“王,罗西南多从梦佐落大草原那里带来了一些消息,有一些引起了大臣们的注意。他们打算召开中央议会,我们认为您作为米底的国王应该……”
“我明白了,”库拉斯快速走出了小巷“罗西南多没有大事是不会发给我消息的。”随后他走入大街,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波西斯人没有在他们的各个部族间修筑起平坦的道路,因为财力的短缺他们只能行走在土路上,这在米底国内十分常见。
在这大自然免费赋予波西斯人的道路上,有两个人骑着马,并肩而行。
“你真的打算这么做吗?他的年龄还这么小,心智尚未成熟,即使你成功了他也未必可以承担的起这个责任。”说话的是一个中年人,他一脸大胡子看起来很邋遢但他的眼神与动作却透出一种高贵的气质。
“我相信你明白波西斯人现在的处境伊尔凡,”罗兰父亲坚毅的脸上透露出无奈“乌尔人的力量正逐渐壮大,甚至在五年前他们的首领纳尔斯还夺得了阿契德辖区(米底五大辖区之一)总督的职位。”
他说又开始苦笑“虽然他们是靠瓦勒良才能有如今的总督之位与发展机会,但这总归是一次复兴。相比之下我们波西斯人的倔强又换来了什么?”
“我们波西斯人现在和乌尔人处与同一地位,但以后呢?我们波西斯人已经成为许多民族的奴隶与侍从,从古至今我们一次都没有站起来过。”
“我们从来就没有抱怨,因为这毫无用处。我们跪下的太久了,久到我们都担心自己是否还能再次站起来。我们也许理因被他族统治,这是我们咎由自取!”
伊尔凡默默无语,因为他说的没错,在敌人日渐强大强大之时,同一个民族的不同家族居然还在为了自己的利益而互相争夺,为此他们甚至不惜拉拢自己民族共同的敌人。
“也许你是对的伊尔凡,我不该让罗兰顶住如此巨大的压力。但是,”他捏紧了拳头“我不希望他把过多时间浪费在同族的权力内斗上,他应该望向世界而不只是这小小的阿契德高原。”
“即使这样你也太操之过急了,你应该先让罗兰再成长一点,至少等他成熟……”
“来不及了,我们作为族长的阿契尔德家族现在成了那些人的首要目标,而我们绝对无法击败联合的他们。现在我们准备好了,但他们没有,这是我们最大的机会。而你要做的就是让罗兰暂时远离这里,以及让他在磨砺中成长、在见闻中广博,直到你认为他有能力来承担起这份责任。”
伊尔凡眯着眼,在经过短暂沉思后表示同意。两人就这样在无止境的对话中走回部族。
罗兰的精神状态还是不好,伊尔凡很轻易就看了出来“我不是来给你做思想工作的,我没有那个时间。”
“好了,我找到了,你居然可以认真拉下脸来说话,这真令我意外伊尔凡。”罗兰背靠舒适的皮椅,就像是一个妓院里的公子哥“你这次出去混的挺久,去哪里玩了?让我猜一下,是兰斯?还是罗尼亚?”
“我都说了我没有那么多时间去玩,我去了基尔加丹。”伊尔凡极力为自己辩解,像极了一个长不大的孩子。
“你当然没有时间,时间都花在淘珠赚钱上了”
“算了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伊尔凡很快放弃了同罗兰的争论“你快成年了,明白作为波西斯人首领后代现在需要干什么吗?”
“知道,”罗兰端坐起来,一脸兴奋“通常需要去外面了解世界。”
“没错,这样他们才可以明白我们和别人的差距,知道差距才会激励自己不断进步。”伊尔凡满意地点点头。
“不过我记得这不是要在继位之后才需要游历,现在我不是还没有继位吗?”罗兰表示疑惑。
“你所面临的责任会更多、更大,所以你父亲让你现在出去游历。”伊尔凡解释道。
罗兰警觉起来,因为先找理由让后代出去游历之后在中途把他干掉以达到某种目的的情况,可是有先例的。虽然罗兰并不认为他父亲会这么做,但肯定有什么事情驱使他做出这个决定。
伊尔凡现在也不知道应该再说些什么,因为这件事情本身就十分突然,现在他只能静观其变。
“罗兰,”父亲的生意声音对罗兰而言太过熟悉,他走到罗兰身旁,但孟菲斯却不见踪影“你应该对这次的狩猎印象深刻吧。”
当然,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这对于罗兰这个尚未成熟的孩子而言,堪称梦魇一般的存在。
“你还想再经历一次吗?罗兰。”
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异地看向他,就连伊尔凡都不停地向他使眼色,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
罗兰的眼睛看向地板,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下拉,同时还不断地眨眼。
“你能保证在下次遇到这种情况,甚至比这更糟的事你能为你自己的决定负责吗?你有这个能力让信任你的人生存下去吗?”
“现在我还不知道,至少我目前为止我没有能力做到。”罗兰坦白。
“那你现在要怎么做?成为族长就要承担起作为族长的责任,现在我可以为你承担,但你总要独立。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增加你的能力让你可以担负的起未来的责任,这就是我的用意。”
罗兰并不完全相信他父亲的说辞,但不知是什么原因,他点了一下头。